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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莞公寓歸姜初禾所有,位于市區邊緣,緊挨4A級旅游景區,如今租給個人做青年旅社。
“就算躲起來養病,也不能找這麽個地兒。”下車後,費正掐着腰,對熱鬧的青旅評頭論足:“太吵了。”
姜初禾指向一街之隔的豪華度假酒店,“我住那兒。”
費正撓了撓鼻翼,豎起拇指。
“兒子。”姜初禾伸出一條胳膊,薄唇輕吐:“爸爸走不動了。”
“同意把我寫進遺囑?”
“如果我今年死的話。”
費正扶着姜初禾,“得,今年有盼頭了。”
度假酒店庭院深深,費正扶着他走了好一段路,才到大堂。
姜初禾問前臺:“餐廳早中晚都可以煮粥麽?”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後,辦理了入住。
“風景不錯。”費正雙手插兜,站在套間落地窗前,望着一片深綠的崇山峻嶺,替他滿意,“現在能說為什麽跑路了吧?”
姜初禾坐在小沙發上,以頭抵牆,睜着充血的眼睛,做悶葫蘆狀。
費正嘆了一口氣,走到床邊,仰躺下、刷手機。刷着刷着,不知不覺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來,姜初禾正手執湯匙,和一碗白粥、一碟清淡小菜深情對望。
費正懶踏踏走過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吃上了?”
如此顯而易見,姜初禾沒有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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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打精神喝下一勺白粥,含在嘴裏卻怎麽也咽不下,喉結翻滾,勉強吞進去。
然後又舀起一勺白粥,繼續深情對視。
“有那麽難喝麽?”費正大咧咧端起姜初禾的粥碗,一口氣幹掉一半,搶過他的筷子,一下夾走半碟小菜,大嚼特嚼。
姜初禾擡眸,緩而慢道:“你還算是個人?”
其實費正不喝他的粥,姜初禾也吃不完這一碗,故而當費正将粥碗還給他,姜初禾沒有再對費正進行言語攻擊,而是專注于吃飯大業。
“我吃點兒什麽呢?”費正拿起菜單,揉搓下巴。
“別叫餐。”姜初禾說:“你去餐廳吃,我聞不了飯菜味兒。”
“那我不吃了。”費正将菜單插回架子,“哥們太了解你了,但凡我踏出去一步再想回來,你都不會給我開門。”
姜初禾放下勺子,“好奇我為什麽偷偷出院?”
“是。”
“我說完你就走?”
費正翹起腿,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可能、也許、或者……”見姜初禾眼神不善,忙不情願道:“你講實話我就走,并且為你保密。”
按亮手機屏,“這會兒功夫,你女朋友給我打了五個未接來電,發了十二條信。從短信內容上看,她是瞧見了你和我一起從醫院離開。”
姜初禾垂下頭,胸口深深起伏,“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我初中有段時間特別暴躁。”
費正嘴角抽搐,合着這老哥不曉得自己一直都很暴躁。輕咳一聲,捂住下半張臉,“嗯。”
“我媽車禍走後,我有半年多的時間沒怎麽睡過覺,腦子裏總是閃現車禍現場的畫面,焦慮、容易生氣,再加上精神恍惚。”
費正不笑了,“你從來沒和我說過?”
姜初禾一字型抿嘴,平白擠出兩個小梨渦。
費正和姜蘇河本質上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不靠譜。
姜初禾好的時候,願意帶着他們好;不好的時候,壓根不想依靠誰,包括這二位。
“我又開始回閃當年的場景,睡不着也不敢睡,夢裏更恐怖。”姜初禾拿起勺子,含在嘴裏一口粥,嚼了嚼,喉結翻滾咽下去,“我這個樣子,佳雀看了擔心害怕,跟着吃不好睡不好。我也不想在我情緒差時,讓她受委屈。出來安安靜靜養幾天病,好了就回去。”
“要是像上次半年才好,你打算半年之後再回去?”
姜初禾愣住,将餐巾丢向費正,“滾——,少他媽咒我。”
“滾是滾不了了,至少今天不滾。”費正拿起菜單,再次研究起來,“我臉皮厚,也讓你欺負慣了,不怕委屈。陪你待個一天兩天,确認你沒有突然翹辮子的可能再說。”
費正出爾反爾。
姜初禾沉下臉,“我不需要你陪。”
“哦!”費正揚了揚下巴,将平時哄女人的招數用在他身上,“你不需要我陪,我需要你陪。”
姜初禾一記眼刀甩過去。
“氣不過,你弄死我。”費正起身打內線電話,“618,一碗白粥,一碟醬黃瓜。”放下電話,費正一拍巴掌,身體下蹲,模仿電影裏李小龍的姿勢,“你不能聞飯菜味兒,小爺就跟你吃素。”
姜初禾脖子青筋跳起,萌生了再跑一次的念頭。
費正看出他的心思,壯漢撒嬌:“小姜姜,人家明天肯定走。”
“……”姜初禾脖子上的青筋跳的更快了。
陳佳雀那邊乘電梯下樓,追出院門,尋不到姜初禾和費正的身影。被姜初禾氣到血壓升高,打電話給姜初禾,不出意料關機。
打給費正,通了但是沒人接。
又接連打了三四通還是沒人接,陳佳雀站在街上無助地抹眼淚。
沒有聲音的哭泣,還是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陳佳雀一跺腳,轉身回去。在病房枯坐了三個小時,沒等回姜初禾,等來了查房的醫生。
醫生見多識廣,對于病人出逃,沒有過于驚訝,“我和病人昨天聊過,他心理壓力挺大。”交代一些後期注意事項,醫生被護士叫走。
陳佳雀冷靜了不少,心裏亂哄哄的,覺得自己很笨,察覺到姜初禾的異常,卻安撫不了姜初禾,還讓他帶病跑了。
辦理完出院手續,陳佳雀去找佘曉楠。
姜湯受傷寄養在她那兒,其餘五條狗在家,趙姨每天過去喂食、遛彎。
聽到開門聲,姜湯左前腿打了石膏,好似拎了一把沖鋒/槍,風風火火沖出來,“嗷嗚——”繞過她,站在走廊望眼欲穿,等了幾秒,見老父親還不出現,一百八十度仰過頭,向婆婆要人:“嗚—— ——”
陳佳雀摸摸姜湯的頭,撓撓它的下巴,将它摟在懷裏。
姜湯閉上了嘴,像陳皮一樣發出‘嘤嘤嘤’的哼唧聲。
“你爸沒事兒。”佘曉楠受不了她們婆媳之間的悲傷氛圍,直言道:“只是跑了。”
陳佳雀癟癟嘴,眼淚在眼圈打轉。
“哎呀,他是跑了,又不是和別的女人跑了。”佘曉楠遞紙巾給她,“別難過了。”
手機響了一聲,陳佳雀拿出來看。
眼睛登時亮了,“姜初禾!”
吸了吸鼻子,點開微信。
照片中一只空碗和一個碟子,【吃了粥,女朋友不要擔心。】
佘曉楠看了,“不錯,還知道報平安。”
陳佳雀破涕為笑,打過去,關機……
舉起手機在半空中頓了頓,沒舍得摔,怒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跟他在一起,時不時就要被氣死!”
佘曉楠挑眉,“一開始就知道?”
“嗯。”陳佳雀重重一點頭,悶聲說:“我知道。”
姜初禾在陳佳雀心裏好似變成了脆弱的小寶寶,陳佳雀無法把這樣的姜初禾放到外面散養。
聯系不到姜初禾,就找了費正。
三天後,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費正公司樓下抓到他的影子。
費正中午到公司樓下簽了個文件,然後開車到自己酒吧看看。說是自己的,也不完全是,他的精力放在公司,将酒吧百分之七十的份額轉給了朋友孫哲彥。這個時間,酒吧還沒營業,除了酒保、服務生,沒什麽人。
“費總好。”
“好。”
“喝點兒什麽?”
“不喝了。”費正問服務生,“孫總呢?”
服務生:“孫總出去了,讓您來了等他一下。”
費正點點頭,向裏走。
陳佳雀打車跟着費正,見他進去,趕忙付錢下車,小心翼翼推開厚重的酒吧大門,探進頭。
後面有人拍了拍她,回過頭,是位年輕男子。
“美女。”孫哲彥笑眯眯道:“現在不是營業時間,不過你想喝酒也是可以的。”
陳佳雀立正站好,“我找人。”
“找人啊——”孫哲彥一手推開酒吧門,一手虛虛搭在陳佳雀肩膀,“找誰呀?我是這家老板,你找的人我或許認識。”
陳佳雀躲開他的手,皺眉道:“費正。”
“費正,我還真認識。”孫哲彥把陳佳雀歸于合作夥伴的莺莺燕燕,依舊笑眯眯:“你找他做什麽?”
陳佳雀不和他繞,幹脆道:“我剛看到他進去了,麻煩你幫我叫一下,就說姜初禾的女朋友找他。”
聽到‘姜初禾’三個字,孫哲彥失了神色,“稍等。”小跑着消失。
費正在辦公室看這幾天的流水,見孫哲彥慌慌張張跑進來,站在那兒失魂落魄的,笑道:“撞鬼了?”
“哥們兒。”孫哲彥擡起一只手,輕巧地搭在費正肩上,同他大眼瞪小眼一番,誠懇讨教:“你覺得,把手放在一位女士的這裏,是不是太失禮了?”
費正抖掉他的手,無所謂道:“還好。”
“那……,如果這位女士是姜哥的女朋友呢?”
“誰?姜初禾啊?”
“嗯。”
費正一轉眼珠,“他女朋友找這兒來了。”
“嗯。”孫哲彥:“叫你出去。”
費正咬住下唇,緊了緊鼻子,下了好大決心站起身。
走到門口,回頭道:“對了,我收回剛才的觀點。”
說着,把手放在自己肩上,“這樣!非常!失禮!!!且!輕浮!!!”出了門口,又折返回來,“老孫,趁着還有時間,給自己選個小盒做最終歸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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