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傅京墨狹長的茶褐色鳳眸在淺薄的月光下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裏頭駁雜的情緒有些微的詫異、懷疑、動容,最後盡數湮滅在一片寒涼如水的夜色當中。
路望鶴對上他的眼神時微微有些心驚,旋即卻被手腕上對方過重的力道,掐得他骨頭隐隐發疼的痛感逼地分了心。
少年試着抽回手,結果傅京墨看着挺瘦的,力氣竟然這麽大,他猛地一拉扯,都沒能把手抽回來。
他喉口一緊,語調極快,低聲問道:“傅總這是什麽意思?”
傅京墨的目光鎖在他被夜風凍得有些發白的指尖上,嗓音冰冷,卻分明有一絲動容。
莫名讓路望鶴聯想到了身患絕症的病人看到一絲治愈的希望時,那種想要希冀,又不敢希冀的模樣。
“你說,這是你的習慣?”
路望鶴不明所以,坦然答:“是。”
傅京墨定定地看了他幾刻,然後陡然收回了手,轉開了臉:“你走吧。”
路望鶴活動了一下生疼的手腕,剛挪了一下步子,忽然聽見身後的青年微沉的嗓音。
若是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抱歉,剛剛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
路望鶴腳步一頓,玫色的唇瓣忽然漾開一抹淡淡的輕笑。
想不到,傅京墨那樣陰晴不定的冰塊臉,給人道歉時還挺有意思的。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一道一指寬的紅痕,放下了卷起的袖口。
既然傅京墨道了歉,那這次的醫藥費,他就大人大量不問他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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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望鶴沿着樓梯剛下到二樓,就看見許德導演正站在走廊上,素來和善的神色此刻竟然有些凝重陰沉。
“許導。”
“小霍來了?傅總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下來?”
路望鶴怔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随意替傅京墨編了一個借口:“傅總他說裏面空氣太悶,想在三樓的天臺多透透氣。”
他四下打量了一眼,并沒有看見溫濤和夏子英的身影,試探着輕聲問了一句:“許導,夏老師……”
許導只當路望鶴是鴻途星娛哪個高層的小公子,還和傅京墨關系匪淺,自然無意隐瞞。
“這件事,目前知道的只有劇組幾個重要的工作人員,小霍,你可不要跟其他人提起啊!”
聽這話的意思,看來溫濤是真的甘願委身于夏子英,換取資源和前程了……只是這事發生在投資人和導演的眼皮子底下,恐怕是禍不是福。
他記得剛剛傅京墨就當着他的面,吩咐把溫濤從劇組除名……
夏子英那樣的當紅流量,片酬很高,加上劇組已經官宣了主演,不可能因為一件不會被曝光出去的桃色新聞就撤換主演。
但是溫濤,一個沒什麽根基的新人,單憑一段一夜情想要讓夏子英保住他,無異于癡人說夢。
路望鶴定了定神,點頭應道:“我明白的,許導。”
許導嘆了口氣,溫聲道:“小霍啊,一會兒傅總回來了,你就留在這裏替我招待一下,我還有事情和幾個副導、場務商量……”
“我……”
我來招待傅京墨?
“你什麽?招待我莫非委屈了你嗎,霍淵?”
路望鶴脊背一僵,視線的餘光看見裹着一層微涼夜風的青年自他旁邊走過。
仿佛天臺上最後那些異樣的神色都只是他的幻覺,眼前的傅京墨玉色的面容如同玉石雕琢一般,俊美而冷硬,尋不出一絲的破綻。
路望鶴頂着許導了然的目光,輕輕磨了磨後槽牙:“自然不委屈。只是我不善言辭,擔心一會兒招待傅總的時候萬一說錯了話,又會惹得傅總生氣。”
傅京墨面不改色,推開了雅間的門:“過來。”
路望鶴抿了抿唇,跟着他走進了雅間。
許導和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都在外面,偌大的雅間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傅京墨慵懶地倚靠在沙發上,一指桌案上放着的茶盞:“幫我沏一盞茶……認得這茶葉嗎?”
“西湖龍井,自然認識。”路望鶴答了一句,卻沒有動身給他倒茶的意思,微微一笑,“傅總,您有手有腳的,勞煩您自己沏茶吧。”
這裏沒有外人,他沒有配合傅京墨演戲的必要。
雖然他喜歡拍戲當演員,但可不想生活裏也要處處戴着面具,曲意逢迎。
傅京墨聽他幹脆地答出了“西湖龍井”後,銳利的眸底便掠過一絲審視之色。
他記得霍淵那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只喜歡和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別說認識茶葉了,連白開水都不樂意喝。
再加上剛剛在天臺,眼前長相身形都酷似那個人的少年說到後頭,垂在身側的手那樣自然的微微顫抖……
傅京墨猛地閉了閉眸子,半晌,薄唇輕啓:“霍淵,你雖然把黑卡還給了我,但可別忘了,《故關》這部片子是我投資的,你的工資,也算是我發的。”
“給老板倒個茶,不應該麽?”
路望鶴雖然話少,但素來牙尖嘴利,鮮少有人能讓他一時回不出話來的。
少年俊秀的面容浮上些微生動的表情後,便陡然有了神采,像是畫卷上的翩然公子,終于走出了畫,帶上了幾分煙火味兒的少年氣。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傅總您坐着,我給您倒茶。”
路望鶴皮笑肉不笑地剛起身打算沏茶,已經伸到茶壺邊的手忽然被傅京墨攔住。
傅京墨的目光在少年手腕間未褪的紅印上停留了一瞬,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淡淡道:“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路望鶴求之不得,利落地坐了回去。
室內剛安靜了片刻,又聽傅京墨清冷的嗓音。
“再過一個月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麽,一會兒跟我的助理說。”
他的生日是七月十五,穿越前他每年都會舉辦生日演唱會,出一些周邊免費抽獎送給粉絲們……
“你不用送我生日禮物--”
少年的嗓音戛然而止。
七月十五,那是他穿越前路影帝的生日,不是霍淵的生日。
路望鶴剛反應過來,就對上了傅京墨銳利得刀刃似的眼神。
“霍淵……你連自己生日是什麽時候都記不清了?”傅京墨冷笑一聲,直截了當,“你不是霍淵,是誰讓你假扮的他,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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