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師傅,去東郊公墓,中途有香燭店的話麻煩您停靠一下。”
“好嘞。”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上車的少年,不由有些唏噓,小小年紀一個人去公墓祭奠,八成是失去了父母。
路望鶴戴着口罩,刷着手機裏的消息。
穿越前他工作很忙,時常因為工作原因沒有辦法在母親的祭日那天去墓地祭拜,現下劫後餘生,母親的墓地又在附近的郊區,他便想趁着這個機會過去看看。
少年戴着鴨舌帽,帽沿壓得很低,幾乎擋住了大半張臉。
他沒有注意到淩晨空曠的公路上,後方大約五十米的距離一直有一輛黑色的大衆不遠不近地跟着,随着他拐向了偏僻的山路,朝着東郊公墓的方向駛去……
“傅總,路先生好像真的是往東郊公墓的方向去的。”助理一邊打着方向盤,一邊拿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青年。
幾乎一夜未睡的青年一身西裝依舊打理得一絲不茍,鳳眸爬着幾根血絲,卻絲毫不顯疲倦之色,似乎随時可以進會議室去主持公司會議。
“跟着吧。”
助理開大了馬力:“傅總,若是路先生去祭拜的人當真是路松羽的母親,您……”
傅京墨按了按眉心,嗓音冷沉:“你是想跟我說,鬼神之說不可信對吧?”
不論是死後重生,還是靈魂附體,都像是只有小說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情節。
“……我是怕路先生他知道您喜歡的人是路松羽,故意安排這一切。”
“路松羽母親的祭日,連霍淵都沒有查出來,他一個自小父母雙亡,身負賭債的人,怎麽可能有辦法查得到?”
“更何況,我已經跟霍家的人講明了我知道路望鶴假扮霍淵嫁過來的事情,霍家不是傻子,沒有必要欺瞞我關于路望鶴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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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賭鬼,在到我身邊以後性格大改,很多習慣也變得不同了,我……”
傅京墨嗓音一頓,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死死攥成了拳。
“我更願意相信他就是路松羽。”
車在東郊公墓外停下。
陽春三月,江南一帶已經進入了梅雨時節,陰暗的天空飄起了細密的雨絲,将整個建在半山腰的公墓都染上了一層灰翳的薄霧。
路望鶴下了車,撲面冰涼的雨絲讓少年猛地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先護好了手中剛買的香燭。
他離開醫院的時候還沒有下雨,自然也就沒帶傘出門,只能祈禱雨不要下得太大,以免香燭沒點燃就熄滅了。
“傅總,路先生已經進去了。”
傅京墨推開車門,拿了車裏的一頂黑傘,淡淡道:“我自己跟過去就好,你不用跟來。”
“好的傅總。”
這處公墓是十幾年前建的,後來設施齊全的公墓又建了不少,這裏很多的陵墓便都遷了出去,已經很少有人會來掃墓祭拜了。
石階上長滿了滑膩的青苔,墳墓邊都生滿了半膝高的雜草,将冰冷的雨水浸染上一股清新的草木氣味。
傅京墨跟得很遠,遠到從路望鶴的位置看,他大約只是一個黑影,在茫茫雨霧中根本看不清臉。
不過幾刻,路望鶴在一處墳墓前停下了腳步,毫不嫌地面上的灰土潮濕,單膝跪着把買好的花、香燭擺了一地。
迅速從褲兜裏取出了打火機,将香燭點燃。
“媽,我已經有兩年沒來看過你了吧?你是不是已經不認得我了?”
路望鶴用手把叢生的雜草拔去,借着雨水抹去了石碑上的灰塵。
“我這兩年過得不壞,就是工作太忙了,經常全年都沒有休幾天假。我小時候跟你說,我未來的夢想是當影帝,我真的做到了呢。戛納影帝,你兒子厲不厲害?”
“只可惜……上蒼可能覺得待我太好了,不想我一路順風順水的,所以給我安排了一場車禍,讓我穿越成了另一個人,重新開始生活。”
“我現在還是在當演員,我們導演人很好。只不過……因為一些意外,我和一個人領證假婚了。當然,以後肯定會離的,等我找到了我真心喜歡的人,再把他帶過來給你看看。”
連綿的春雨很快将幽幽燃着的香燭火焰澆滅了。路望鶴試着重新打火都沒能點燃,便索性只放了捧花。
少時的記憶随着時間的流逝已經不甚清晰了,唯獨母親的音容笑貌他還是能記得很清楚。
母親走後有許多人都對他很好,但就像昨夜他看到那碗雞湯,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他的媽媽,很多人終歸是這一輩子都無法替代的。
少年靜靜地俯身拜了幾下,墨發已經被雨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額前鬓角。
“媽,雨太大了,沒辦法點火,我明天這個時間再過來看你,給你燒紙錢。”
一陣山風呼嘯而過,像是某種輕柔的回應。
路望鶴眉眼一彎,剛想轉身,卻見頭頂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頂黑傘,無孔不入的雨絲就這樣被擋下了大半。
“過來祭拜先人,怎麽能不燒紙錢?”
清冷低沉的嗓音沉沉地響在耳畔,路望鶴身子一僵,擡手抹去了臉上的雨痕,轉身看去,果然見到傅京墨一手撐着傘站在一旁,傘帽大半挪在了他頭上。
路望鶴心口一震,有些不确定傅京墨把他剛剛說的話聽去了多少。
“傅總?你怎麽來了——”
傅京墨撐着傘,指節被雨水染得蒼白冰冷,茶色的眸底卻隐隐燃着熱度。
路望鶴來祭拜的人,真的是路松羽的母親。
雖然先前他離得遠,沒有聽到路望鶴說了些什麽,但單從少年方才那樣自然地喊了一聲“媽”,他便知道,這不會是路望鶴經營的騙局。
路望鶴有些忐忑地等着傅京墨的回答。
他倒是不擔心傅京墨會發現他祭拜的人其實是路松羽的母親,畢竟那時他年歲還小,後來成名了,大部分也只知道他幼年喪母,但沒人知道他的母親葬在何處,是何日去世的。
他只是怕之前他說的什麽“車禍”、“穿越”,若是被傅京墨聽到了,怕不會以為他是個瘋子……
“我有個朋友的母親也葬在這裏,所以我過來祭拜。”
傅京墨眯了眯眸子,看出身前的少年面上閃過的緊張之色。
“剛剛我說的話——”
“剛才雨太大了,我沒看清楚是你,你說了什麽?”
路望鶴松了一口氣,剛想說些什麽掩飾過自己的緊張,手裏就被塞了雨傘。
他看着傅京墨淋着雨,脫下西裝外套,搭了一個擋風擋雨的小角落。
“愣着幹什麽?”
青年俊美的面容被雨水模糊成一片,卻像是褪去了些許冷硬的棱角,帶上了些許溫柔。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小拍。
聽見傅京墨微沉的嗓音:“把你買好的紙錢拿出來,不淋着雨應該能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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