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事關師尊,顧願心中雖有懷疑,還是把這個疑點放在心上。

郁栖本想晚上也呆在青玄峰內的,但青玄峰內雖草長莺飛,但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房間,就連給顧願的那間房,都是顏星君趕緊趕忙搭建的。

顧願能放郁栖進入青玄峰就已經很為難了,更別說幫郁栖搭房,郁栖一個被嬌養着長大的小少爺,也沒學過。

郁栖不死心,還想和顧願商量商量。

顧願不耐煩地看着他,大有郁栖開口,他就能把郁栖趕出青玄峰的即視感。

顧願不是不會,他在下界過的生活并不算好,苦活累活都幹過,唯獨不想青玄峰裏再多第二個人。

倘若有朝一日,師尊真的收了第二個徒弟來。

不敢想象。

郁栖沒有辦法,只得晚上時在月羽宗找個客房休息,平時有進青玄峰的資格,當然,等師尊一回來,這資格就會被剝奪。

郁栖哪兒能忍得住,剛準備使小性子,看到顧願的臉,氣洩了。

青玄峰多了一個人,顧願只當作沒看到,照例是起床後做飯,吃完飯開始練劍,中午午休一會兒後繼續練劍,直到晚上。

等郁栖走後,會拿出笛子吹上幾曲。

練劍倒是有所長進,吹的曲子還是原來那樣。

日子一久,郁栖有些受不了了,他本就是愛玩的性格,他腰間的劍對郁栖而言,就是個裝飾品。

看着竹子一波一波被斬斷,郁栖差點睡着,正要閉眼,忽地看見顧願腰間的笛子。

“咦。”郁栖問道,“你還會吹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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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願的劍沒有停過,輕輕一個旋轉,将劍帶動,劍氣揮向四方。

郁栖回想了一下今日的相處,忽然發現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他總能在顧願的腰間看到這把笛子,即使有時候顧願剛剛洗完,頭發還未吹幹,衣服後背有些潮濕,劍也沒有帶上,這把笛子也永遠別在顧願的腰間。

就像是個永久裝飾品一般。

顧願充耳不聞,直到練劍時間結束後,才緩緩停下身姿,将劍合回劍鞘中,放在旁邊,閉眼休息。

腦海中,是顏星君展示劍法的場景。

上輩子,顏星君也教過顧願,但在顧願腦海中只是淺淺而過,只留下劍的招式,至于使劍的那個人,顧願半點印象也無。

而這一次,劍的招式反而淡化,顏星君的形象陡然立體起來,當墨發飄動時,耳旁的小紅痣,顧願一眼難忘。

顏星君的本命燈被顧願收納在空間戒指中,晚上睡覺前,顧願總要拿出來看一眼,看了幾日後,顧願才逐漸安心下來。

本命燈中的火焰雖然渺小,但依然燃燒得旺盛。

顧願吸一口氣。

開始思考招式的不足。

一雙手,悄悄地伸向顧願腰間。

顧願警惕地睜開眼,一把将這只手抓住,冷着眼看着郁栖,問道,“何事?”

郁栖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笛子。”

他視力好,一下看到那只笛子上,好像刻着清漢仙尊的名字,問道,“你這笛子,不會是清漢仙尊送給你的吧?”

“無聊。”顧願甩開郁栖的手,警告道,“滾遠點。”

郁栖癟了癟嘴,小聲嘟囔道,“好嘛。真奇怪,我聽月羽宗的人都說你不适合修無情道,我看着挺合适的啊。”

……?

顧願猛然一頓。

這話太耳熟了,他上一世經常聽到,然而這一世,月羽宗所有人的評價都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折。

都說他不适合修煉無情道。

顧願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聽到這樣的評價了。

郁栖沒有察覺顧願心裏的驚濤駭浪,繼續說道,“冷酷無情,自控力強,我都跟在你身後誇你那麽久了,你除了關于清漢仙尊的事會理理我,其他時候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嗎?”

因為沒有必要,或者說有什麽好聊的。

這都是浪費時間的事,與其花大把時間在聊天上,還不如好好提升修為。

郁栖說道:“為什麽月羽宗都說你不适合無情道啊?你師尊是什麽樣?”清漢仙尊一劍震驚修真界的傳聞,已經有一段歷史了,對于郁栖而言,他只聽過這件事,但具體什麽樣,清漢仙尊又是什麽樣的人,一概不知。

只知道清漢仙尊是個修無情道的天才,也是整個修真界裏,唯一可能靠着無情道證道升仙的人。

郁栖不由發出感慨:“莫不是比你還要冷?”

并沒有,他師尊是個喜歡開玩笑,護短,會對許多事情感到好奇,甚至願意為了徒弟動手下廚,說話時動不動就會臉紅的人。

不說修無情道,但凡是個修仙者,都會有不近人情的一面。

修仙者追求無上道法,對情情愛愛都感到不屑。

顏星君在這群仙尊裏,活得像一個普通人。

倘若有修仙者聽到,有這麽一個性格的人修仙,恐怕都會發出“走不遠”的看法,更別說這麽一個性格還是修無情道的了。

偏偏顏星君就是個修無情道的,還修出了一番成就來。

是啊,世人都覺得,無情道應該抛棄情愛,比普通修仙者更為絕情,才是修無情道的上等苗子。

可顏星君就是反其道而行。

因顏星君修的是無情道,作為顏星君的徒弟,顧願自然而然修的便是此道,從來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無情道,到底是個什麽道呢。

思考之際,顧願忽然看到顏星君紅着臉,聲音又甜又軟,站在月亮下,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笑着喊他“小徒弟”的樣子。

好像,如果無情道是這麽一個樣子,也不錯?

郁栖看顧願一直不回答,還是冷着臉坐在那兒,只覺得自讨沒趣,又待了一會兒後,便道:“我明日要回去啦。”

“哦。”

郁栖依依不舍地看着顧願的臉,忽然打了個響指,笑眯眯道,“說不定過幾日,我們還能見到。”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朝着顧願揮手,道,“因為你們的心髒,要壓不住底下的東西啦,我聞到了,你們陣法底下的臭味越來越重了。”

郁栖剛走的第二天晚上,也是顏星君即将負傷而歸的前幾天。

顧願對本命燈裏的火焰格外在意,将其放在桌上,忽地看到月羽宗內有黑霧掩蓋。

同樣,玉髓發出強烈的光芒,與黑霧作争鬥。

天空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

顧願正要前去查看,放在桌子上的本命燈火焰,像是被一團水澆滅了一般,散發出虛弱的光芒。

師尊出事了?!

來不及關注月羽宗的事,顧願立即回到桌前。

本命燈火焰無形之中,也在和什麽對抗一樣,一會兒旺盛,一會兒又蔫了下去,幾個呼吸間,終于穩定下來。

不算太亮,但也沒有完全暗下去。

顧願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去。

不行,他得去看看。

如果說是先前,顧願修為不高,生怕拖累師尊,還能忍忍。

現在修為已有一番進展,再加上師尊送的一些保命寶物,更重要的是,師尊本命燈明顯已經出了問題。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趨勢發展,師尊大傷回來,沒過幾日不得不閉關,顧願便再也沒有見過他這個師尊了。

也就只有晚上能聽到師尊的笛聲。

再後來,只見到過兩次,一次是師尊喝醉了,誤打誤撞從閉關室內沖出,沖到顧願房間,說了一些顧願聽不懂的話。

當時,顧願能感到師尊修為不穩,隐約有崩潰的趨勢。

另一次,則是顧願臨死前,本應該在閉關室內修煉的師尊,匆忙出現在他面前。

顧願很快收拾好行囊,準備去蒼穹洞一探究竟。

蒼穹洞有三道關卡,為三問,一為問心,二為問道,三為問我,根據上一世從蒼穹洞裏走出來的人的說辭,應當只要過了第一問,就不會有危險才對。

也不知道師尊是在哪一道關卡出了差錯。

月羽宗正在和那道黑影做鬥争,顧願不想惹得月羽宗注意,挑了個小道下山。

密林将顧願的身影遮擋住,他速度很快,眨眼間便走出百裏,即使在充滿草叢的路上,顧願都未曾發出一點兒腳步聲。

“清漢仙尊呢?!正是需要他的時候,怎麽偏偏不在宗內。”

聽到師尊的名字,顧願停下腳步,看着上面的樹,忽然腳尖一點,很快飛到樹枝上。

樹下,正是正清子和月羽宗宗主兩人在談話。

兩人速度也不慢,疾步向陣法位置跑去。

顧願在樹上跳躍,靜悄悄地聽着兩個人談話。

或許是兩人太過急躁,竟沒發現有人正在跟蹤。

“聽說是為徒弟找什麽東西,去蒼穹洞了。”

“哈,不過是一個徒弟,有月羽宗重要嗎?就算去,好歹也把玉髓留下來吧。”

看來玉髓真的是師尊的東西。

月羽宗宗主嘆了口氣,“我上次有找過他,只是清漢仙尊非說沒有了。”

正清子鼻子呵了一聲,“我看根本是推辭,玉髓每年都會産出一點,就算再少,那麽多年下來,還能一點都沒有?要我說,根本就是不想給。”

月羽宗宗主道:“你也別這麽說,玉髓本來就是清漢仙尊的東西,怎麽用都是他的權力。”

正清子氣笑了,開口嘲諷道,“可要不是月羽宗,他哪兒能保得住玉髓,再說了,玉髓有多重要,他難道不清楚嗎?真要那魔頭出來,他才開心?”

月羽宗宗主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他畢竟與我們疏遠,更何況老宗主還把位置傳給了我,他有怨恨也是正常的。”

正清子道:“宗主別這麽說,那是他能力不行。”

月羽宗宗主笑了笑,沒接話。

其實月羽宗所有人都知道,清漢仙尊的實力明明遠超于清長仙尊,但老宗主就是把位置給了清長仙尊。

如果不是因為清漢仙尊的母親早逝,老宗主即使有了新歡,也沒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恐怕月羽宗都要有人懷疑,現宗主是不是老宗主的私生子了。

他們說這話時語氣充滿着高高在上的感覺,顧願聽罷,眉頭皺了皺。

實在是這兩人說話時,宛如把玉髓當作掌中之物,明明不是屬于他們的東西,卻理直氣壯讓師尊交出來。

何況,月羽宗保護清漢仙尊的同時,清漢仙尊也是月羽宗的一尊大佛,讓別的門派不敢輕舉妄動。

也不知,清漢仙尊到底為何要呆在月羽宗內,什麽樣的恩情,才值得師尊護着這種門派。

顧願對月羽宗的印象一點兒都不好。

本命燈在顧願的胸前發着餘熱,等正清子和月羽宗走後,顧願重新從樹上跳了下來。

也對,連他這樣長着重瞳的小怪物,師尊都是願意護着的。

想到顏星君耳朵旁的小紅痣,顧願唇角微微勾起,很快離開月羽宗,朝着蒼穹洞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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