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顏星君立即察覺到在小徒弟平靜面容下,?心情的變化。被兇了,顏星君不知所以然的看着小徒弟,就連後面一直搖擺的尾巴也停了下來。

顏星君:“叽!”

以這種形态說話實在太麻煩,?他沒辦法,?想從小徒弟肩膀上跳下變回原形。

顧願還以為顏星君想跑,?一把将兔子捉了回去,?說道,?“要掉下去了。”

小兔子猛地搖搖腦袋,?頭朝着底下點了點,?同時用爪子做出往下撲的動作,?示意自己要下來。

師尊本體的毛很柔軟,有點像天上捉不到的雲朵,?無論怎麽靠近,?也摸不到。顧願動作停滞了下,很快手又放在小兔子的脊椎,?不斷順着小兔子的毛。

顏星君理智瞬間抛到九霄雲外,思想還沒開始運轉,身體先行一步自動屈服在小徒弟手中。

直到幾個呼吸後,?理智慢慢回籠,?顏星君才意識到他都做了些什麽。

顏星君試圖站立起來——但小徒弟撸毛的手法太熟練了。

等下,小徒弟怎麽會如此熟練?

莫不是摸別的兔子的毛練出來的?

想到這兒,?顏星君瞬間警惕起來,身體跟裝了彈簧似得啪一下起身,?兇巴巴道:“叽!”

莫名被兇的顧願:“?”

師尊在打鬥過程中走神,?差點就從顧願肩膀上掉下去,撲到刺刀上,他還沒來得及說這件事的危險,?師尊怎還先兇上了。

顏星君音調都變尖了,他氣勢洶洶地跳下顧願的肩膀,輕巧落在傀儡上,看着傀儡被削下的刺刀,想了想,又在傀儡身上重重踩了好幾下。

同時,他走到傀儡的心髒處,一只爪子拍在傀儡上,這一處木頭竟被他拍得四分五裂,木頭尖銳,顧願眼疾手快地将師尊撈走,防止破裂的木頭傷到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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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髒處,是靈氣中樞,用一塊鐵皮做成,周圍泛着一層淺淺的綠色,沒了木頭,這些靈氣瞬間溢散出來,沖向顧願手中的玉盒。

玉盒裏是整個修真界中靈氣最為純粹的玉髓,被別的靈力這麽挑釁,哪兒會服氣,玉盒裏的東西似要沖出來,不斷沖擊着盒子,想要與外面的靈力一比高下。

顧願用自己的靈氣将玉盒包裹,斷絕了周圍的靈氣。

顧願是個劍修,靈力具有非常強大的攻擊力,顧願修的又是無情道,雖已經在學習如何将心中的感情放出來,但到目前為止,他所有的感情都因顏星君而起。

玉髓不過是師尊的一個藏品,他自然沒有什麽憐惜之情,只想着将不安分的玉髓壓住。

玉髓剛剛感受到顧願的靈力,竟詭異的安靜了下來,盒子中的靈力貼着盒子內游動。

兩股靈氣都在顧願的周圍,顧願自然發現了玉髓和傀儡靈力中樞的不同。

傀儡的靈力中樞和玉髓比起來,說是個半成品都擡高他了。

小兔子冒出一團煙霧,一個人影緩緩從白煙裏出來,先是一頭青絲,背對着顧願,身上随便披着一件青色外衣。

夜晚寒氣重,顏星君又剛從全是毛的兔子變回人形,溫度差異讓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的頭發松松垮垮地在尾端用紅色頭繩系了個結,結打得不是很好,看起來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就會掉下來似的。

顏星君眼角染紅,嘴角輕輕勾起,笑着看向顧願,青色外衣在他的肩膀上,兩只寬袖敞在身後。

顏星君本來身體就比別人冰涼,大半夜衣服還沒穿好,導致他的唇比以前看起來都要白點,就連皮膚也是。

顏星君伸出玉白的手,伸進傀儡靈力中樞的地方,微微用力,本來就老的中樞嘎達嘎達開始冒煙。

顧願的視線不由在顏星君的手上徘徊,這黑色煙霧顯得師尊的手更白了。

靈力中樞完全報廢在顏星君手中。

原來環繞在靈力中樞上的綠色靈氣,也慢慢消散,其中一縷悄悄分化出去,竟來到玉盒旁。

随後打向顧願的手腕,顧願反手便将這縷靈力捉住,掐斷。

玉盒旁,屬于顧願的靈力出現一條縫隙,通過這條縫隙,玉髓感受到顧願的靈力竟去摸別的靈力,頓時大怒,從玉盒中猛地沖了出來。

顏星君想要阻止,然而太晚了,他手伸過去的那一刻,靈力已經從盒子裏鑽了出來,親密地繞着他轉了又轉後,飛到顧願身旁。

停留在顧願和淺綠色靈力上中間。

顧願看到這靈力竟變成了兔子的形狀,小兔子尾巴一甩,将淺綠色的靈力徹底打散,随後滿意地挺直胸膛,重新回到玉盒中。

顧願一愣:“師尊,這是……?”

這玉髓身上分明滿是師尊的靈力。

顏星君回答道:“啊,是玉髓。”

“……”顧願無奈,“師尊,你知道徒弟想問什麽的。”

顏星君沉默了會兒,彎下腰猛地咳嗽。

顧願沒辦法,只得拍着師尊的後背。

師尊太瘦了,腰能被他輕而易舉圍住,就連肩膀也是消瘦的不行,好似一壓就塌。

咳的太猛,顏星君紅色發繩慢慢滑落,身後一陣風吹來,一抹紅色悠悠晃晃得飄到二人面前。

顧願嘆了口氣,将發繩拿在手中,問道,“夜還深,師尊是睡覺還是修煉?”

顏星君一下拽住顧願的袖子,拉着他一起坐到地上。

地上冰涼,顧願驚道:“師尊?”

顏星君委屈巴巴道:“小徒弟你先前好兇。”

顧願反思了一下先前的舉措,問道,“哪兒兇?”

“哪兒都兇。”顏星君一邊咳嗽,一邊抱怨道,“為師胸口疼,小徒弟還這麽兇,吓到為師了。”

……?

顧願覺得這一幕非常熟悉。

這不是他以前慣用的招數嗎。

即使知道師尊是在裝,可看着師尊蹙起的眉,顧願心裏只得嘆氣,他将顏星君扶起,說道,“徒弟不問便是。”

他看到顏星君散在地上的頭發,又問了一遍,“師尊是修煉還是睡覺?”

“小徒弟。”顏星君忽然喊了一句顧願的名字。

顧願道:“嗯,徒弟在。”

顏星君想,他真的藏了還好多好多秘密,他不是不敢說,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

世人都以己為重,覺得那些嘴裏叫着“天下”、“所有修士和普通人”的人都是傻子,覺得這些心軟會給修士自己帶來危險。

事實上,顏星君曾經遇到的危險中,的确有很大一部分來源于此。

他以前想着啊,活着和死又有什麽區別呢?于其渾渾噩噩地活在青玄峰裏,不如能救一條性命是一條。

更何況月羽宗的大陣,關系的是修真界千千萬萬的生命。

大不了就當作把這條命,還回去。

現在想來,這何必不是一筆糊塗賬呢

——因為不曾有珍重之人,所以可以如此潇灑。

當巨龍有了弱點,它們開始小心翼翼起來,開始對自己的所有決定猶豫,甚至開始懷疑以前的舉措。

他的命和月羽宗綁上了。

他害怕……

顏星君想,他也會有害怕的一天啊。

他開始害怕死,于是他選擇将這些秘密都埋藏起來,裝作未曾發生過,一邊又擔憂若是有朝一日,被小徒弟發現了該怎麽辦。

發現無所不能的清漢仙尊,也會有恐懼的東西。

他握着顧願的手,就像握着唯一能夠支撐他的信念。

半晌,顏星君道,“玉髓、玉髓是我的靈力和血脈結合而成的東西。”

說着,顏星君眉眼柔和起來,面容的豔色褪去,讓顧願隐隐約約看到小白兔的影子。

開了頭,剩下的話就好說了。

顏星君道,“我,為師是妖族,月羽宗的大陣妖族秘法,主要用來鎮壓兇獸,只是使用條件極為苛刻,畫陣人必須是妖族,且要用妖族的心頭之血做墨。”

“妖族的靈力大部分都聚集在血中,所以極為霸道,普通的靈力中樞根本沒辦法連接。”“很多妖族向往人族的生活,所以甘願給人族做下屬,人族為了控制妖族,便發現使用妖的靈力和心頭之血,可以化成強悍的契約,連接人和妖,人死妖死。”

“後來人族發現,使用這個方法,也可以連接陣法,但唯一的問題是,這就相當于給陣法和妖族簽了個契約。”

顏星君看向顧願,眉眼彎彎,“陣破妖亡。”

他坐在地上,月光從他身後照耀進來,将他的影子照的格外暗沉,他一半面容在月光裏,溫柔而恬靜,另一邊被頭發遮住,看不清。

顏星君想,小徒弟會嫌棄他嗎?

應該不會,甚至還可能為他當初做的事生氣,他明明答應了顧願會好好保護好自己的,結果做出了這種事情。

如果時間還夠,他可以改。

顧願看着顏星君,他想,這是個等待被抛棄的兔子,即使主人還沒說下審判,但兔子已經給自己判下死刑了。

“師尊。”顧願喊道,他從地板上起來,彎着腰摸了摸顏星君的腦袋,“這些年,辛苦師尊了。”

顏星君愕然擡起頭,月光灑在他臉上,終于将他的整張臉照亮。

顧願道:“只是師尊沒能如約保護好自己,作為懲罰,徒弟将發帶沒收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紅繩。

紅繩上還有一縷顏星君的黑發,一并被顧願收進空間戒指中。

顧願幾步又走到顏星君身後,以手為梳,将顏星君的頭發一順到底。

顏星君舒服得眯了眯眼。

顧願又問:“師尊還有什麽瞞着徒弟的,可以一起說出來。”

顏星君想了想,“還有一點。”

他回過頭,拽住顧願,緊張兮兮道,“為師,其實很害怕打雷,小徒弟陪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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