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捉蟲)

這問題應當很好回答才對,?然而顧願等了半天,都沒等來顏星君的答案。

顧願心逐漸涼了心來,他看着顏星君,?将師尊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視線在顏星君耳朵上的紅痣上停留了一會兒。

月羽宗宗主也緊緊盯着顏星君,?等待着顏星君的回答。

在兩個人的注視之下,?顏星君反而不慌了,?他嘴一挑,?看起來像是話本裏那些魅人的狐貍精——盡管他的本體是個再純潔不過的兔子就對了。

顏星君和顧願本來就站在一起,?他手一拽,顧願猝不及防之下,?還真被他帶到懷中。

師尊一心只想展示展示他師尊的“寬廣胸懷”,?完全沒考慮到他個子比顧願矮将近一個頭。拉扯之下,頭頂直接磕在顧願的下巴上。

“唔。”被撞疼了,?顏星君猛地捂住自己腦袋,想要躲避傷害的來源,他又不得不往後傾倒。

就在要推開顧願時,?顧願伸出一只手攔在顏星君腰間,?防止他繼續往後摔倒。

顏星君小聲嘟囔,“小徒弟你怎麽這麽——”硬。

餘光瞥見月羽宗宗主,?他又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這種話,還是在只有他們師徒二人的情況下再說。

顧願感受到他的手臂被師尊拍了拍,?師尊朝着他丢了個“放心”的表情,?顧願頓了頓,在月羽宗宗主的注視之下過了會兒才松開手。

師尊的腰身果然很瘦,像是松開手就會被大風吹到斷繩的風筝,?讓顧願不敢松開。

顏星君往後退兩步,重新踮起腳尖挺直腰身,又将小徒弟重新拉回到懷中,這次顏星君特地了克制力道,沒有撞上去。

但還是比顧願矮。

顏星君拉了拉顧願的衣袖,身子一轉,背對着月羽宗宗主,在月羽宗宗主看不到的視野裏,他小聲說道,“徒弟,你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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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願愣了愣,原來心中還有點落寞殘存,被師尊這麽一弄,瞬間抛到九霄雲外,他道:“好。”

腰身微微彎下,與顏星君眉眼平齊。

顏星君這才得意洋洋道,“是,本尊就是對小徒弟另有圖謀,然……”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看到顧願眼角往下壓,嘴角勾起,就連劍眉都有了笑的弧度。

顏星君一時看呆了。

顧願緩緩說道:“師尊早說便是,難不成徒弟還會不給嗎?”

無論是顏星君給他的笛子、白綢、空間戒指、本命劍和大大小小的東西加在一起,以顧願的家當,就算全賠給師尊也不夠。

然後他見到師尊的臉可疑的紅了起來。這片紅又很快黯淡下來,師尊用着一種顧願看不懂的表情看着他。

這表情不是顧願第一次見,在上輩子師尊喝醉酒,拉着他說有喜歡的人後,聽到顧願的回答,也是用這種眼神看着他。

不知怎麽,顧願的心下沉起來。

顧願問道:“是徒弟說錯話了嗎?”

顏星君搖頭,笑道,“沒有,是為師的錯。為師沒有主動和你說,才害的小徒弟擔驚受怕。”

他淺笑吟吟得看着月羽宗宗主,“宗主還有什麽想問的?”

月羽宗宗主有很多想要問的問題,他心裏亂成一團,去了下界一趟得到一卦,得知顧願可能是修真界所有禍害的開端,本就心急如火。

回到修真界,發現這個謠言早就傳的滿地都是,這謠言的內容裏還帶上了清漢仙尊。

這又是兩碼事了。

顧願只是初來月羽宗,又是破格被清漢仙尊看重錄取的,才入宗不過幾個月,只要趕出宗門便能和月羽宗斷絕關系。

但清漢仙尊不同,清漢仙尊是在月羽宗從小長到大的,更是被上一任宗主帶大的,他的那些故事,修真界的修士也有所耳聞。

因為清漢仙尊當年一劍将魔修封入底下,使得月羽宗名聲大噪,後來成為青玄峰峰主後,兢兢業業呆在青玄峰內,守護着月羽宗。

而月羽宗宗主甚至知道一些更隐蔽的事情。

比如月羽宗的大陣,和清漢仙尊有脫不了的關系。

無論如何,清漢仙尊的名頭和月羽宗是脫不了幹系,若是有朝一日暴露,清漢仙尊明知顧願會成為大魔頭,卻依然将他收為徒弟,月羽宗會面臨多少非議啊。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這些問題既已發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解決的。

重點是——

月羽宗宗主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們……”

他想了想,用一個聽起來不那麽違背道德倫理的說法:“打算往師徒之情以外的感情發展?”

顧願:?

顏星君:???!!!

顏星君否認三連:“沒有,不是,你想多了吧?”

他倒是想發展,只是看小徒弟情窦未開的樣子,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走到終點。

月羽宗宗主雖自幼和顏星君一起長大,但對顏星君的了解還沒有顧願對顏星君的了解多,聽到此信以為真。

顧願倒是看出師尊在害羞了,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懂師尊害羞的地方。

他看着顏星君耳朵上的小紅痣,又看了看比紅痣還要紅的臉,心裏莫名冒出一種想法。

想要将這樣的師尊藏起來,不能給他人看。

若是能只有他看到這一幕就好了。

顏星君裝作沒有注意到小徒弟目光的樣子。

忽然,他目光虛虛凝聚在空中一處,帶着小紅痣的耳朵似是聽到聲音,微微動了起來。

顧願發現,其實師尊有很多動作都和本體相似。

比如變成兔子的師尊,也會當聽到聲音時抖動着耳朵,身體直立起來,用紅彤彤的眼睛警惕着周圍。

顏星君道:“有一大批人朝着月羽宗的方向來了。”

來者都身穿黑衣,腰間是一把短劍,劍看起來只是能用就行,并不像劍修一樣會尋找上好材料打造。

為首的肩膀上還站立着一只鳥,看到顏星君時,張開翅膀飛到半空中,盤旋在月羽宗的上空。

顏星君只看一眼便知道來人是誰:“傀儡宗。”

月羽宗宗主奇怪道,“他們怎麽會來這兒?”

為首的老者站定在月羽宗宗主前,肩膀一擡,鳥又飛回,他道,“老朽甲。”

傀儡宗和別的宗門不太一樣,他們會出面的幾乎都是傀儡,真正的傀儡師都躲在傀儡宗內從來不出。

所以這些傀儡都以甲乙丙丁的名號來區分,當上一個名字死後,下一個新的傀儡尋思繼承這個名字。

至于背後的傀儡師到底長什麽樣,沒有人知道。

月羽宗宗主問道:“到月羽宗有何事?”

甲身上鳥的眼睛像是有靈智一樣,能夠将在場所有人看穿,甲先作揖,爾後才問道:“桃花派燕城雲,是否在貴宗?”

清漢仙尊又帶了個少年回來,這事月羽宗的人都知道,也沒有隐瞞的必要,月羽宗宗主一回來就聽到了此事,因此點頭道:“是。你們找他有事?”

甲說話時,可以從張開的嘴中看到嗓子裏轉動的齒輪。

他慢吞吞地說道:“燕城雲害死我宗弟子,又被清漢仙尊帶了回去,是否可以認為,清漢仙尊有庇護燕城雲的意思?”

他看向月羽宗宗主,又問道:“是否可以認為,月羽宗打算庇護燕城雲?”

月羽宗宗主只是從臨時宗主那兒聽了個大概,

他知道清漢仙尊去殺魔修時,正好碰到桃花派被魔修追殺,清漢仙尊順手出手救了一把,又可憐燕城雲年紀不大便失去同門,才将人領了回來,還真不知道這件事。

若是放在以往,清漢仙尊會做出這件事肯定是有什麽逼不得已的理由,但自從清漢仙尊将顧願收為徒後,整個人仿佛魔怔了一樣,做事舉動都變得奇怪起來。

月羽宗宗主都要懷疑是不是顧願給清漢仙尊下了什麽符咒。

顏星君笑道:“本尊見到的都是魔修,哪兒有什麽你宗門弟子。”

甲:“我宗看到桃花派的遭遇也深感痛惜,但魔修不得不出,因此派了一部分人混入其中,卻未曾想被清漢仙尊不分青紅皂白斬于劍下。”

這話就是在胡扯了。

但凡裏面有心懷善意的人,顏星君不可能沒有發現,甚至桃花派那修魔修能模仿的如此相似,說不定背後就有傀儡宗的人助力。

傀儡宗的宗旨是做出能夠以假亂真的人,因此私底下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實驗。

他又道:“我宗對每個傀儡都會打下印記,其中有一具便被清漢仙尊藏于藏書閣中,若是不信,可以前去查看,我宗也可以将傀儡的記憶調出來。”

看來這是有備而來。

顏星君和氣地笑了笑。“青玄峰除了本宗弟子,其餘人等一律不準進。”

青玄峰被顏星君布下大陣,青玄峰內一景一物都在他腦海裏存留着,只要他一個念頭,藏書閣裏傀儡便能消失。

但,那又如何?

見顏星君這條路走不通,傀儡又轉頭看向月羽宗宗主:“好,既然如此還勞煩宗主請燕城雲上來對峙,我宗自有辦法證實。”

月羽宗宗主嘆氣,心道這都是什麽糟心事,他點了點頭,派人将燕城雲請來,又道,“此地人多眼雜不方便,還請到會議堂來。”

有弟子帶着他們走,月羽宗宗主落後一步,問道,“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顏星君道:“假的。”

顏星君笑了笑,“此時沒有騙宗主的必要,本尊不殺無辜之人。”

這倒是,以清漢仙尊的尊嚴,他就算真的堕入魔道,也不會動無辜之人。入魔只是修了魔道,人性格也會産生變化,但這并不一定是修魔導致的。

都說人心易變,也許在修道時,那些執念不知不覺就産生了。

修行之人産生的心魔,何嘗又不是在修道和修魔當中做取舍呢。

人總是有底線的,這條底線無論是劍修、魔修、藥修又或者修了別的,這條底線都不會變。

月羽宗宗主嘆了口氣:“也不知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顏星君道:“這種找事的人,不接待便是。”

月羽宗宗主道:“月羽宗乃修真界第一宗門,要是別的宗門聽到這事,豈不是會覺得月羽宗德不配位。”

“管他們作甚。”

“月羽宗經營那麽多年,不能敗在我手上。”

說着,到了會議堂裏。

燕城雲在路上聽月羽宗弟子講了個大概,他作為桃花派大弟子聰明機靈,稍微一結合心中便有了判斷。

傀儡宗大概就是來找事的。

這件事只是個借口,真正的目的應該還隐藏在後面。

只是他們為何會知道桃花派裏發生的事情?

除非,他們真的有人混在其中。

想到這兒,他臉上帶着憤怒的表情進入會議堂,與傀儡宗甲面對面坐着,怒氣還沒發出,看到顏星君和顧願一起而來,心裏的氣憤忽然又消失了。

他暫時居住在月羽宗內,想來應該給清漢仙尊和顧道友帶來了不少麻煩,這時候不能擅自耍脾氣。

即使已經有了清漢仙尊的保證,但事情問還是得問一下的。

月羽宗宗主問道,“你先前說,将燕城雲叫來就有辦法證實,是什麽個辦法?”

他一進來看到燕城雲的表情,心裏也有了底。

甲笑了笑,忽然從凳子上起身,唰的一下來到燕城雲身旁,同時手向燕城雲的天靈蓋襲去。

顏星君緊随其後,手指在劍柄上一滑,劍便從劍鞘中“刺”一下飛到半空中,「十四劍」毫不留情地想要将甲的臂膀砍斷。

甲身上的鳥發出尖銳的叫聲,同時肩膀快速扇動,揚起陣陣風。

顏星君眯起眼,劍的速度卻一點兒都沒被影響。

甲沒有辦法,只得收回手,急急往後退去七八步,躲開「十四劍」,豈想顏星君擋下後,也沒想着收回劍,而是緊緊跟上。

清漢仙尊的修為豈是他能匹敵,連着又退了七八步,手臂還被嘩啦出一道大口。

裏面的木頭都露了出來,依稀能看到其中的白蟻在裏面攀爬。

還沒等他喘口氣,不知何時顧願竟已悄悄來到甲的身後,他的劍沒有任何聲響,就和他的腳步一樣。

在甲毫無察覺的情況,溜到他的身後,同時「三千劍」安靜而無聲地出現在他的背後。

顧願的劍意不包含殺意。

他的劍意就像是一汪水,初看毫無殺意,然而當所有的水彙聚在一起時,磅礴洶湧可以埋沒任何一個人。

顧願的劍來到他的肩膀,甲忙于抵擋顏星君的「十四劍」劍,對身後的危險毫無察覺。

啪嗒。

他的肩膀掉落在地上。

木頭上的白蟻在地上爬。

其中一些不知死活白蟻慌亂之下,朝着顏星君的方向爬去。

顧願幾步走回顏星君身旁,順路将這些白蟻踩死。

顏星君沾沾自喜,看着小徒弟的眼睛幾乎在發光,他道:“小徒弟的劍法,果然和本尊同承一脈。”

“嗯。”顧願整理了下顏星君的衣服,點頭回答道。

月羽宗宗主目光可疑地在師徒二人身上徘徊,又和燕城雲目光撞上,二人安靜注視着彼此,又紛紛移開視線。

顧願理完衣服,在師尊耳朵上的小紅痣上又看了一會兒。

玉髓,都是玉髓惹的禍。

如果當初上一任月羽宗宗主沒有要求師尊用血脈和靈力作為鎮壓魔修,保護月羽宗的大陣,是否就不會出現這些情況?

師尊也不用受這些苦。

然而逝者已逝,過去的也已過去,顧願感到一種無力感,就算真的要找人報/仇,也不知道應該找誰。

他的目光一直凝在顏星君耳朵上,顏星君想了想,用胳膊搗了一下小徒弟,不想讓別人聽到,顏星君将話語聚成一絲靈力,傳入顧願的腦海中,“徒弟你若是真想摸……”

“我們回去摸。”

作者有話要說:  顏星君:才不是特別想讓小徒弟摸,只是小徒弟看起來真的很想很想,為師心軟罷了。

還記得幾個月前的師尊堅決不讓小徒弟摸耳朵。

今天的我超長(自豪叉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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