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東西又在他面前亂晃了
梅郁把燭龍收下來做寵物,依照順序起名為“小七”。白虎有些無精打采,趴在床上整整一天,不想與梅郁說話。
天香寺的得道高僧在梅郁的授意下,假稱佛祖托夢:那五十六個人因為前世的因緣被一只厲鬼擄走,目前正被關在山洞裏。如今因果兩清,那五十六個人可以被放出來了。
于是,有了燭龍的指路,吳兵弼和年芸很快把失蹤的人救了出來。官府大為驚異,連忙為梅郁開了三天的慶功宴。他借口說小沙彌立了大功,想還俗又孤苦無依,便自然而然将他留在身邊。
燭龍心思單純,雖然對白虎恨之入骨,卻也怕他。可惜天書在旁邊為他撐腰,鼓勵他主動挑釁。燭龍知道梅郁就在身邊,白虎從今往後不敢胡作非為,暗暗在心中壯膽,打算不再懦弱,也不讓白虎的日子好過。
從此之後,飯桌上雞飛狗跳、再無清靜。
這一日,燭龍道:“主人,白虎天天晚上和你一起睡,我也要。”
梅郁正在整理衣服,呆了一下。白虎渾身毛茸茸,晚上摸起來舒服又溫暖。他天生就喜歡這種觸感,只怕改不了這種毛病。
白虎已經跳了起來。
燭龍又努力告狀:“而且,他平時似乎對主人太放肆。”
“不錯……”梅郁對這話倒是深有感觸,“……你說得對。”
于是,他向白虎道:“你雖然是獸身,也要學着收斂心性,不能随心所欲。”
白虎難過地垂着頭,用爪子勾着梅郁的小腿:“嗚……”
從此,白虎被趕到另外一間房睡覺,與燭龍的梁子又結深了一層。
……
隋城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梅郁向天書道:“接下來去哪裏?”
“往南走五百裏是碧江,地形複雜,毒草叢生,卻是船只經過的重要地方。可惜,近幾百年來,那裏經常有大風暴,往來船只不知颠覆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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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郁噎了一下:“你是說碧江水鬼?這我也要管?”
即使在昭國,他也早就聽說過碧江的大名。那裏的天氣十分詭異,一刻之前還萬裏無雲、豔陽高照,不一會兒便暴雨直落,翻江倒海。
幾百年來,往來的船夫都怕極了碧江,管碧江叫做“鬼江”、“喪命江”。過江是賣命的事,所收取的船資也是其他地方的十倍。
只是這都已經是幾百年的自然現象了,他梅郁可以做什麽?
天書:“要管。”
梅郁:“……”
于是,衆人打理行李,官府又設宴款待了好幾天,一行人才浩浩蕩蕩往南而去。
走了大約四五天,他們終于來到碧江上源的一個小碼頭。放眼望去,碧江兩岸都是險峻的高山,連綿不絕,形成一道峽谷,是從北向南的必經之路。
這裏氣候濕潤,重重懸崖、層層峭壁遮蓋天空,将江水映成綠色。林間時常傳來野獸的叫聲,凄清孤獨,悲哀婉轉,梅郁擡頭仰望群山的時候,竟然感到心中難過。
年芸問一個打船的漁夫:“我們一共二十多個人,要去下游八十裏的碼頭。船費怎麽算?”
他說這話的時候,白老虎正用牙齒輕咬梅郁的手。梅郁吃痛,敲了白老虎的頭一下。後者一看梅郁同它玩耍,興奮地在地上打滾,四腳朝天等梅郁來摸它的肚子。
漁夫早已經看呆了。
年芸見怪不怪,向漁夫道:“哦,那是我們大人的寵物。我們大人不愛養別的,就喜歡獅子老虎毛蜘蛛什麽的,家裏還有十好幾只呢。不過這只老虎脾氣不太好,喜歡咬人。”
漁夫趕緊顫抖道:“船資不要了,我把你們送過去。”
梅郁罵了年芸一聲:“胡說八道什麽。船家小本經營,船資照算,我這老虎不咬人,不信船家來摸摸它的頭。”
船夫連忙道:“不……不必了。”
二十多個人上了四只船,一邊欣賞景色,一邊注意周圍的動靜。過碧江的旅人中,十分之一都不能活着過江,這趟行程着實是賣命。
梅郁在船上慢慢翻着藍皮書。
【過江途中遇到暴風雨,翻船之後,我和燭龍先保衆人安全,白虎帶着你去岸上林中深處。你們先慢慢探路,我們随後就到。記住,你們要去的地方只有在暴風雨之後才會出現。峽谷的山林多有猛獸和毒草,注意安全。】有暴風雨就一定會翻船。
真是坑死人不償命。
從上游順流而下,這天的天氣竟然很好,幾個時辰都風平浪靜。幾個漁夫把梅郁等人平安放到碼頭上時,都喜得眉開眼笑:“大人洪福齊天,今天這樣的好天氣實在少見。我們都跟着沾光。”
梅郁愣了一會兒,硬着頭皮吩咐道:“……我想起來有件事沒辦好,其他人暫時留在這裏,明天載我和老虎回去上游的碼頭。”
衆人:“……”
船夫瞪着他:“……大人,再這麽往返兩次,運氣可不一定像今天這麽好。”
梅郁:“……我知道。”
第二日沿江而上,漁夫雖然心中有疑慮,卻不敢多言。吳兵弼、年芸和小沙彌非要随行保護,梅郁推辭不得,只能讓他們跟着。他的運氣果然驚人,這一趟又是十分安穩,平安到了碼頭之後,梅郁覺得心情煩悶不已。
他低聲道:“休整一晚,明日再出發去下游碼頭。”
“……是。”
下一日清晨衆人又上了船,吳兵弼試探道:“大人,你在上游要做的事情做好了沒?咱們這一次下去就不會再上來了。”
梅郁頭皮發麻:“做完了。”
吳兵弼:“……那就好。”
船行到一半,天空越發晴朗無雲,豔陽高照。梅郁估摸着今天又要平安度過,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到了下游應該如何同屬下們解釋。
正在唉聲嘆氣,天邊忽然傳來一聲響雷,還伴随着悠揚低沉的長嘯。
梅郁一驚,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害怕:“來了?”
剎那間,烏雲不知從何處滾滾而來,遮蔽了天空。陽光在群山間從下而上慢慢消失,整個峽谷陷入陰影之中。
天氣詭異,狂風驟起,在江中激起驚濤駭浪。白色的浪花向船上撲打而來,船上的衆人随着船身搖搖晃晃,慌張大叫。
“暴雨!媽的今天要喪命!”
“什麽鬼?”
“怎麽說來就來?”
一個巨浪打到船上,船身頓時像浪尖上的孤葉般晃動。緊接着,又一個巨浪打來,梅郁只覺得天旋地轉,身體立刻沒入水中。
周圍的一切都在下沉。
吵鬧聲、雨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禁閉一般的寂靜。
而他,是不會游泳的。
他在水中揮舞着胳膊,卻越來越憋不住氣息,忍不住張開嘴巴,湖水湧了進來。心中暗叫着糟糕,他的手臂似乎搭到了什麽東西,連忙像救命浮木一般将它抱緊。
浮木似乎光溜溜的……
不多時,梅郁被拖着上了岸。他神志不清地嘴角吐水,被人扔在岸邊的碎石上。
“多謝……多……”
“謝”字還沒說完,嘴巴被粗蠻地打開,熟悉的草藥氣息朝口中噴來。
“我沒事!沒事!”梅郁咳嗽着半坐起來,他吐了半天水,目不轉睛地望着面前不着寸縷的男人。
梅郁不知道白如舟現在的表情是什麽,因為他的目光膠着在他的雙腿之間。
那東西……又在他面前亂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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