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宋則之看着許時念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眉眼之間浮上陰郁。

這種完完全全帶着負面情緒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不過許時念只是怔愣了片刻,就伸手拿過他手裏的手機,直接按了關機鍵。

暖橘色的燈光落在他們的周遭,仿佛漸漸地驅散了那股冷意。

許時念重新揚起嘴角,笑得眉眼彎彎,嫣紅的嘴唇溢出一道戲谑:“之之,睡覺吧。”

宋則之:“……閉嘴。”

“這是愛的昵稱啊。”許時念濃翹的眼睫輕輕地撲閃着,狡黠滿溢。

宋則之的大掌按在她的腦袋上,粗魯地将人拉進懷中,幽暗的眼眸有幾分複雜深意。

他怎麽會看不出來許時念在故作輕松地轉移話題?

想到這裏,他就有一絲被她拒絕在外的惱怒,這态度明顯不想說她的事情。

郭女士是誰?如果說是什麽讨厭的人,應該不會這樣備注她的名字,如果不是,為什麽她是這樣的反應?

許時念靠在宋則之的懷裏,雙眸有些渙散空洞,在今天這樣的大好日子裏接到郭姝瑗的電話,不知道算不算是晦氣。

而且她不接也就罷了,還膽大得關機。

以郭姝瑗的性格,恐怕得抓狂。

許時念瑟縮了一下,宋則之低沉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帶着明顯的關切:“怎麽?是冷嗎?”

許時念伸出雙手抱住宋則之的腰身,繼續出言挑釁他:“嗯,冷。所以靠着之之取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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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則之臉色微窘,沉聲說道:“不準再說這兩個字。”

“是你說的啊,夫妻之間得有愛的昵稱才像話。”

沉默了幾秒,宋則之才隐忍着脾氣說道:“我收回剛才的話。”

許時念笑得直跺腳:“宋導也太容易朝令夕改了吧?”

宋則之:“那是因為我比不上許老師才華橫溢,取名大師。”

“過獎!”

熄燈躺進被窩裏,宋則之抱着許時念,一只手無聊地把玩着她的長發。

許時念略有點不自在,他們不該是這種蓋棉被純聊天的風格吧?

親密無間得像是什麽恩愛夫妻般。

靜默了半晌,毫無睡意的許時念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做?”

宋則之:“嗯?你想要?”

什麽她想要啊?

許時念紅着臉反駁:“是誰索求無度啊?別說得像是我在肖想你的肉|體一樣,我每次都是喊不要的那個好嗎?”

宋則之頓了兩秒,低沉地笑道:“沒錯,你每次都喊着說不要,那個詞叫什麽來着,想起來了,口嫌體直。”

許時念愠怒地甩開宋則之的手臂,氣喘籲籲得像是要高談闊論一般,結果沒幾秒就萎了。

惱羞成怒下,轉過了身。

眼不見為淨,不跟他一般見識。

宋則之慢慢地靠近,重新将她撈到懷中。

許時念今天穿了件真絲吊帶睡裙,在幾番掙紮下,肩帶已經滑落在手臂處,堪堪地挂着罷了。

後背貼着宋則之溫熱的胸膛,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意亂。

宋則之的嘴唇貼着她發燙的耳朵,沉啞地說道:“我不是非做不可。”

“笑話。難道我想?”

“可是你耳朵好燙,臉蛋也好燙,害羞?”

“這難道不是正常人的反應?”許時念因為臉紅心跳,音量都拔高了幾度。

“我以為正常人的反應是,跟老公躺在一個被窩裏時,會撒嬌求疼愛。”

宋則之說完這句話後,許時念的反應是立刻轉身,然後一字一頓地說道:“一是腦子進水,二是變态,你選一個。”

差點沒讓她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宋則之是從哪裏進修了回來?換腦了吧?

最近的表現太過異常。

宋則之不是很高興,語氣也有些悶:“算了。我收回剛才的話,我們還是做吧,體諒你沒用,沒良心。”

“宋導,你變臉變得也太快了吧?”

“不準在床上叫宋導。”

“之之?”

宋則之:“……”

逞口舌之快的下場,便是被那個小心眼的男人吻得差點窒息。

翌日早上,陽光透過叢林枝葉的縫隙灑落下來,散去了山間的袅袅輕煙,也照亮了房間裏旖旎的一角。

許時念窩在宋則之的懷裏正睡得香甜,精致的面容有幾分不谙世事的恬靜。

宋則之的生物鐘還算準時,七點半的時候睜開了雙眼,視線所及便是許時念微露在外的肌膚,不再如昨天泡溫泉後的白嫩無暇,而是多了不少紫紅斑駁的痕跡。

他微微俯身,嘴唇帶着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額頭。

被枕了一夜的手臂已經酸麻到失去知覺,他頓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抽離,不過細微的動作依然弄醒了許時念。

她無意識地嘟囔:“我不要了。”

婉轉的聲線帶着絲絲媚骨的纏綿,讓宋則之輕易就想起了昨夜的情景。

被窩下的兩人還是坦誠相對,他正準備往後縮,許時念就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瞳仁有幾分明顯的羞意,臉頰也迅速紅起來,看着宋則之控訴道:“你是禽獸嗎?一大早就發|情。”

宋則之冷靜從容地回道:“這是男人正常的反應。”

“你是欺負我不是男人嗎?”

宋則之抽回自己的手,動作不疾不徐,“你可以上網查。”

“我是變态嗎?上網查這種東西。”

宋則之勾了勾唇:“那就不能說我欺負你不是男人了。”

許時念:“就是禽獸,不接受反駁。”

宋則之作勢伏到她的上方,氣場迫人地追問:“再說。”

“幹嘛?還想用武力取勝嗎?欺負我跟你力量懸殊?”

“我用武力取勝?真該将你昨晚的樣子錄下來。”

許時念面紅耳赤,杏目圓睜,将所有情緒彙聚成兩個字砸向狗男人:“變态。”

宋則之低頭就吻住了她的雙唇,帶着濃烈炙熱的氣息,纏綿地輾轉。

許時念的心率亂得不像話,根本找不到正常的節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渾身無力酸軟的她才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她雙眸氤氲地看着上方的男人,宋則之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字正腔圓地威脅:“是不是早上也不想下床了?”

許·能屈能伸·時念思忖了幾秒,很沒骨氣地求饒:“大俠,饒命。”

宋則之總能被她嘴裏時不時蹦出的新奇詞給驚訝到。

兩人又在床上厮磨胡鬧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九點才正式起床。

早飯是特供,用山間的綠色資源所制,但又不輸于星級酒店的味道,總之能令許時念回味再回味的那種。

但是早餐過後,氣氛就顯得有幾分冷肅了。

兩個人在山間徒步逛了下,許時念終于開口道:“我們得啓程回市區了。”

宋則之的步伐驟停,淡淡地應道:“好。”

許時念的語調微微上揚:“明年的除夕我們再來這裏,你說好不好?”

宋則之看着她說道:“好。”

“多住幾天。”

“聽你的。”

兩個小時的路程很快,車子停在曲夏月公寓門口後,許時念解開安全帶。

她看着宋則之稍微繃緊的下颌,抿唇逗留了片刻。

然後傾身,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他的唇畔。

宋則之有些許訝異,深邃的眼睛有絲絲情感流轉,她莞爾一笑:“提前祝老公新年快樂。”

“就這樣?”宋則之已經收斂情緒,略顯不滿地看着她。

許時念紅着臉低語:“昨天的難道不算?”

要不是因為出于今天不能陪他的內疚感,昨天她就不會那麽豁得出去了。

宋則之冷硬地回道:“不算,那是昨天的份。”

許時念:“……”真能趁火打劫。

她單膝跪在副駕駛座上,雙手勾住宋則之的脖頸,帶着羞意緩緩地壓過去。

唇舌交纏,相濡以沫。

結束後的許時念眼尾泛紅,臉頰也是明顯的緋色,沒好氣地說道:“都補償給你了。”

宋則之攥住她的手腕,直勾勾地盯着她說道:“明天早點回來。”

“我盡量。”許時念應得有幾分猶豫。

宋則之眉頭微鎖:“不是盡量。”

“原來宋導這麽纏人。”許時念出言調戲道。

宋則之松開對她的桎梏,面容掠過一絲窘迫,壓沉了聲線說道:“明天見。”

許時念下了車,臉上的笑容就消失殆盡了,她機械地走向曲夏月的公寓,剛推門進去,就聽見曲夏月調侃的聲音:“車子可在門口停了不少時間啊,想要采訪下宋太太,□□……”

她還沒說完,就看見了許時念明顯沉郁的面色,改口問道:“怎麽了?難道宋則之欺負你了?”

許時念就像敗落枯萎的花蕊,找不到一絲生氣,她有氣無力地回道:“宋則之走了告訴我一聲,我得去我媽那裏。”

曲夏月立刻蹙緊了眉頭:“不是晚上過去就行了嗎?”

“她估計昨天看見熱搜了,恐怕又以為宋則之跟誰鬧出緋聞了,想打電話質問我時,我給挂了,還關了機。”

曲夏月:“那你這趟過去不是又得遭罪?”

許時念:“無礙。”

“念念,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不能就這麽無止盡地遷就着她。”

“我知道,有時候看着她以死相逼,我都想幹脆先死在她面前算了。”

“念念!”

許時念費勁地勾了勾唇:“可是我又怕死,我還沒見識過這個花花世界呢,不想因為她就這麽死掉,還好,她一年也就折磨我幾回而已。”

曲夏月上前抱住她,哽咽地說道:“總之就這一次,下次我說什麽也不讓你去了。”

許時念到達半山腰的別墅是下午三點,她面無表情地看着滿室狼藉,唯一幹淨的複古搖椅上躺着那個漂亮的女人。

郭姝瑗的聲音冷冷地傳來:“終于來了。”

許時念邁了幾步走進來,同樣是冷冷的聲調:“你又鬧什麽?”

“手機交出來。”

“憑什麽?”

她光裸着腳就要躺在地上,偌大的客廳幾乎毫無下腳之地,但是她能面不改色就踩下去。

許時念頭皮都被牽動了似的,立刻出聲:“我給你,你別到處亂走。”

哪知道郭姝瑗剛拿到手機就丢到了旁邊的壁爐裏,許時念驚駭得睜大了眼睛,脫口怒斥:“你在幹什麽?知不知道這樣做容易引起爆炸?”

說着她就想上前撈手機,郭姝瑗拽住她的手腕,她頓時感覺到一陣吃痛,郭姝瑗冷靜地說道:“既然不接電話,要手機幹嘛?”

許時念的眸色很冷,盯着郭姝瑗說道:“你真的想死,我下回就做個心狠的人,不救你了,你如果不想死,就別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種伎倆,我煩了也倦了。”

郭姝瑗的眸底閃過驚慌,顫抖地指責道:“原來你真的巴不得我死,跟你那個沒良心的老爸一樣,你們都想我死是不是?”

張姨慌慌張張地說道:“沒有,太太,念念不會的,你別想多。”

郭姝瑗看着許時念,怯生生地問道:“念念,你想媽媽去死嗎?”

許時念的瞳孔有些放空,靜默了半晌,才麻木不仁地開口:“沒有。”

郭姝瑗立刻梳理了下情緒跟儀容,小心翼翼地說道:“你下回別不接電話了。”

張姨這才用工具将手機挑出來。

看了一眼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手機,許時念連開口的欲望都沒有。

寧城的市中心上空正盤旋着十架無人機,用不同的方式演繹着告白的信息。

六十八樓的落地窗望出去,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管景泗将搖曳的酒杯遞給宋則之,向他挑眉支招:“學會了沒?沒人不喜歡這套浪漫的方式。”

宋則之輕嗤一聲,轉身往裏走。

管景泗抿了口紅酒,揶揄取笑道:“就你這樣,活該孤家寡人,有老婆過得跟沒老婆似的。”

“比你沒老婆,過得跟三妻四妾似的好,擔心得病。”

管景泗:“……”

宋則之将酒杯放下,看了眼手機,依然沒有許時念的回複。

管景泗坐到宋則之身旁,後者嫌棄地挪了挪位置,一副不想跟他接觸的樣子。

管景泗:“你什麽意思啊?我大發慈悲地跟你過節,你還嫌棄上了?”

宋則之:“你這裏是不是信號不好?要不要出錢建個基站啊?”

“呵。擺明人家玩得開心,不想理你。”

宋則之微掀眼皮,“你說我要不要打電話給管叔叔試試信號?”

“宋大哥,求你做個人。”

宋則之:“難道真的是玩得忘乎所以?”

“誰讓你以前只知道拼事業,忽略許老師?現在試試被冷落的感覺也不錯啊。”管景泗幸災樂禍地笑道。

“我以前是不是真的挺過分的?”

宋則之微微反思了下自己的過往,好像真的沒有什麽可取之處。

管景泗想了想,回道:“說過分也談不上吧,男人嘛,總得以事業為重。不過你現在身成名就,是得将重心轉移一下。”

宋則之不悅地皺了皺眉,本來今年是準備休息一下的,誰知道馮芷舒找上門?

管景泗低頭看着手機,然後用手肘不斷地撞擊宋則之,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詢問:“你是不是說過許老師跟朋友去放孔明燈啊?”

宋則之:“怎麽?”

“柯向晨好像也在。”

柯向晨這三個字仿佛觸到了管景泗的逆鱗,讓他的面容倏然陰沉了下來。

管景泗将手機裏的照片舉到宋則之面前,似笑非笑道:“是他吧?”

宋則之随意地瞥了眼,寡淡地說道:“是又如何?”

“沒如何。我可沒說許老師跟柯向晨在除夕夜一起放孔明燈,一起許願。”

宋則之的神色驀地銳利了幾分,拿起自己的外套,平靜地說道:“我回家了。”

“到家了給我報平安。”管景泗戲谑地出聲,“可千萬別中途拐到別處去哦。”

宋則之的車子停在曲夏月的公寓門口時,神色不大自然。

他不該在管景泗三言兩語的驅使下,就沖動地來了這裏,而且已經逗留了一個多小時。

發給許時念的消息沒得到回複,眼前的公寓又是一片漆黑。

宋則之的眉宇間有些許煩躁,跟別人一起玩就這麽開心?

又過了半個小時,宋則之正猶豫要不要撥打許時念的電話時,一束車燈掃過來。

很快車子就停在了宋則之的旁邊。

他斂了斂情緒,不疾不徐地下了車。

看見宋則之出現在自己公寓門口,曲夏月更慌張,她支支吾吾地問道:“宋導?你怎麽來了?”

宋則之不動聲色地巡視了下曲夏月的車子,沒看見許時念的身影。

他舒展的眉頭又有了聚攏的趨勢,清冷的嗓音有幾分淡薄地發問:“時念沒跟你一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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