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她有點事。”曲夏月慌亂之下,本能地撒了個謊。
身為導演,宋則之平日裏最擅長的便是對微表情的觀察。
很明顯曲夏月現在很緊張,而且神情肢體都在出賣她說出口的話。
宋則之的沉默讓曲夏月更心慌意亂,他年紀不大,但是整個人的壓迫感很足。
曲夏月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依然怵這樣的他。
靜默了半晌,曲夏月先忍不住出了聲:“不然我打電話問問她?”
宋則之微擡眼睑,淡淡地發問:“好串供?”
“串……串什麽供?沒有。”
說得她們好像是什麽犯罪組織似的。
不過就是小小地欺騙了一下他。
靜默了片刻,宋則之才淡漠地開口:“不用跟她說我來過的事情。”
說完就轉身進了車子,發動離開。
曲夏月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立刻掏出手機給許時念通風報信。
但是關鍵時刻竟然沒人接。
而且糟糕的是微博上有人目擊了柯向晨也在放孔明燈的廣場。
宋則之不會也看見了吧?所以才一副捉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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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鍋可沒背不動。
曲夏月一直打許時念的電話,始終沒人接,她不得不給她留了言,告知她情況的嚴重性,讓她千萬別睜眼說瞎話了。
宋則之沒再去管景泗那裏,而是直接回了家。
偌大的房子沒了許時念的身影,顯得異常空曠。
他的心緒有些煩亂,倒不會真的懷疑許時念跟柯向晨怎麽樣,那樣是對她人品的亵渎。
可是許時念也是确确實實有事瞞着他,這種被她摒棄在她世界之外的感覺一點都不舒服。
電視上的春晚看似熱鬧,但是對于宋則之來說,一點喜氣的氛圍都沒有。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跟許時念的對話依然停留在幾個小時前他發送的那條。
到底在幹嘛呢?平時不是手機不離手嗎?
大年初一。
天色剛破曉,許時念便走出了房間。
張姨在廚房忙活,聽見動靜,便對許時念笑道:“醒這麽早啊?”
“嗯。”許時念應得勉強,實際上她一夜沒睡。
在這間老舊的別墅裏,許時念有的全是噩夢般的回憶,父母無休止的吵架,母親歇斯底裏的打罵,一閉眼那些畫面就會重複上演。
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往年還有手機用來打發時間,今年連這項樂趣都沒了,她是睜眼看着窗外的天空到天明的。
而且失聯了一晚上,她也擔心有人找她,所以想早點回去。
張姨邊忙活邊說道:“你先坐一會兒,早餐很快好了。”
許時念淡聲回絕:“張姨,我不吃了。”
“你不等太太醒來?她看不見你……”
“張姨。”許時念打斷道,一夜沒睡讓她的情緒有一點點失控,“我不可能永遠這麽縱容着她,我不是她的牽線玩偶,任她為所欲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過。”
“其實太太就是太孤單了,她已經盡量不去煩你了。”
許時念微垂眉眼,嘴角有幾分苦澀。
是,郭姝瑗将這個度把握得很好,如果太過分,容易适得其反,她就像一個放風筝的高手,懂得收放自如,才能這麽牢牢地綁着她。
張姨手足無措地說道:“念念,你們始終是母女,血濃于水,如果連你都不在乎她,太太就太可憐了。”
許時念怔愣地望着張姨,麻木地反問:“那她将我的人生攪得一團糟,我就不可憐了?”
“你……你現在也不算太糟糕不是嗎?我看宋導就挺好的。”
“挺好。”許時念冷笑着重複,“這聽着怎麽像自我安慰的借口?”
張姨的臉色瞬間煞白了,眼神也開始慌張。
當初郭姝瑗提出讓許時念三天內結婚,而且永遠不得離婚的要求來作為拿回信托基金的條件時,張姨不僅沒反對,無形中還當了說客。
許時念淡漠地笑笑:“如果我的結婚對象不是宋則之,而是像我爸那樣的人渣呢?我完完全全複刻我媽的路,還挺好?”
見多了父母猙獰吵架的畫面,許時念對婚姻不僅不期待,還多了許多厭惡感,郭姝瑗明知道她的心态,依然我行我素,張姨不知道她的居心?
郭姝瑗痛恨她的出生,所以提出這麽草率的要求,無非是想将她也捆綁進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讓她經歷一遍她經歷過的痛苦。
結果宋則之并不像她老爸那麽人渣,郭姝瑗又開始找茬,有一點捕風捉影的事情,就将她叫到面前來訓斥懲罰一番。
許時念一夜未眠,出門前灌了滿滿一杯黑咖啡。
她覺得自己真的作死,頂着這具疲憊的身體,硬是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回市區。
幸好大年初一的交通很順暢,沒發生什麽車毀人亡的慘劇。
車子熄火停在停車坪上,許時念對着後視鏡練習了一下自然的笑容。
這回來算早吧?便宜宋則之那個不懂情趣的男人了。
許時念進門的時候,正好看見宋則之拿着盒裝方便面從廚房裏出來。
發型有些淩亂,胡渣未刮。
大年初一的早上,這副畫面看上去怎麽這麽心酸?
許時念幾乎沒有猶豫,立刻上前獻殷勤道:“吃泡面沒有營養,我弄三明治給你吃吧。”
宋則之只是輕瞥了一下她,然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回道:“不必。”
這态度是不是有點冷淡了啊?昨天不是盼着她回來的嗎?
難道一夜沒陪他不高興了?
許時念翹起嘴角,挨着他旁邊的位置坐下,“我也餓了,不然你喂我吃一點?”
宋則之輕擡眼睑,從唇齒間溢出一聲嗤笑:“這麽可憐,沒人做早餐給你吃?”
“做了啊,但是我趕着回來見你嘛。”說到最後,許時念還露出一絲腼腆的笑意。
宋則之:“那你還挺不識好歹的。”
許時念:“??”就算沒有感動得親親抱抱舉高高,但是也用不着這麽不鹹不淡吧?
宋則之三兩下就吃光了泡面,甚至連湯都喝掉了。
許時念滿臉驚訝,這是真餓得慌還是惡毒到連湯汁都不肯剩給她啊?
宋則之正起身要走,她驀地抓住的手臂,收起讨好谄媚的笑容,看着他認真地問道:“你一大早就冷着臉幹嘛?誰惹你不高興了?”
宋則之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深邃,如同一個漩渦般,快要把許時念給吸走了,她又攥了攥他的衣擺,軟糯地說道:“老公,新年快樂。”
宋則之沉眸看着她,薄唇輕啓,問道:“你昨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啊。”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是許時念答得很自然。
“跟曲夏月姐弟?”
“對啊。”許時念還不忘點頭附和。
宋則之的眉眼低垂,落在許時念白皙的手指上,半晌後才淡淡地說道:“看你挺累的樣子,先上樓睡一覺吧。”
“你關心我啊?”許時念笑得像不要錢的,然後彩虹屁熟練地輸出,“我告訴你,一看見你,我就不覺得累了。”
宋則之面色未見松動,許時念的心慌了下,怎麽回事?這麽奉承他連一絲應付的笑容都沒有?
她又挽住他的臂彎,撒嬌道:“老公,我肚子有點餓。”
“廚房有泡面。”
許時念:“……”沒聽出她是想要他給她弄早餐嗎?
還能更不解風情一點嗎?渣渣qaq。
在許時念煮泡面的間隙,宋則之已經換了外出服要出門。
她馬上放下手裏的東西,小跑到他面前,驚訝地問道:“你一大早要去哪裏?”
“拜年。”
許時念:“拜年?”
不怪她驚訝,宋則之能給誰拜年啊?
“嗯。我晚飯不回來吃了。”
現在才早上九點,晚飯不回來吃的意思是不是中飯也不回來吃啊?
昨天不是還盼着她早些回來嗎?她回來早了,他又出去。
許時念有些遲疑地開口:“不能早點回來嗎?”
宋則之:“不能。”
這兩個字有點賭氣的成分,但是許時念心不在焉,根本聽不出來。
只知道心情像是跌入了谷底,有些脹悶。
宋則之離開後,許時念顯得更加心不在焉,泡面的水煮幹了,面坨得看不出原形,她随便對付了幾口,就全部倒入了垃圾桶。
想起手機被郭姝瑗毀了的事情,想出門買個手機,又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門店根本沒開,SIM卡也補不了。
只好在書房裏找了半天,勉強找不出一部還算過得去的舊手機。
試了半天才總算登上微信,緊接着就被蜂擁而至的祝福卡得動不了,她又不得不被迫按了關機鍵,然後才重新登上來。
宋則之的微信被她置頂了,所以第一眼就看見他頭像右上方的數字【2】。
許時念剛才還萎靡不振地耷拉着,瞬間清醒了過來。
翹着蘭花指點了下。
【宋導:在幹嘛?】
【宋導:沒什麽事情,就随便問問。】
呵呵。人在他面前的時候不肯濃情蜜意,離開了他的視線,又開始遠程監控她嗎?
許時念狡黠地笑了下,然後打字回複。
【許時念:在想你。】
【宋導:?】
【許時念:?】
【宋導:你沒看時間?】
【許時念:什麽時間?】
等許時念傻愣愣地發出去後,才忽然發現宋則之前兩條的發送時間是昨天晚上八點多。
這過分長的反射弧顯得她像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許時念:我們一起撤回好嗎?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宋導:[截圖]當它也沒發生過?】
截圖正是她說想他的那句話。
真是睚眦必報的男人呢。
【許時念:其實它不僅僅是“發生過”,更确切的狀态是現在進行時,還是将來進行時。】【宋導:再扯。】
【許時念:[/可愛]】
退出跟宋則之的聊天框,下面一欄就是曲夏月了,主要是她發的消息太多了,二十多條,手動給自己置頂了。
跟宋則之耍了一下嘴皮子後,陰郁的心情驅散了不少,可是看完曲夏月給她透露的消息後,她要瘋了!
所以宋則之昨天搞突擊檢查了?他沒看見自己跟曲夏月姐弟一起,甚至還懷疑她跟柯向晨一起?
然後就在不久前,宋則之給了她機會坦誠,結果她還臉不紅氣不喘地當着他的面撒謊?
很好,可以自封作死小能手了。
【許時念:t___t】
【夏月:小祖宗,你終于現世了啊。】
【許時念:火葬場在等着我。】
【夏月:我覺得吧……宋導應該是明察秋毫的人……不至于……接下來你自己編吧。】【許時念:你說他是不是有些狡詐了?怎麽還搞突襲啊?】【夏月:我今天去祈福時,會幫你求一份的。】【許時念:……】
怪不得昨天還像個纏人的小妖精,今天就一副“莫挨老子”的死人臉。
原來症結在這裏啊。
哄人也得趁熱打鐵才顯得有誠意。
她如果問宋則之在哪裏,估計以他針孔般的心眼,定然不會理她。
那就只能找他身邊的人下手。
許時念在微信通訊錄找到管景泗的名字,幸好之前他加她的時候,她順手點了通過。
【許時念:管總?】
【管景泗:??】
【許時念:許時念。】
【管景泗:我當然知道你是許老師,只是你突然這麽正經八百地叫我,讓我有些背後發涼。】【許時念:[微笑]莫慌,我就是問問你,你知不知道宋則之今天去給誰拜年啊?】【管景泗:[照片]你說的是他嗎?】
照片正是宋則之。
【許時念:[驚訝]他竟然去給你拜年?】
【管景泗:……我有這福氣嗎?】
【許時念:我也覺得你沒有。】
【許時念:不是不是,我不是這意思。】
【管景泗:……別解釋了。】
【管景泗給你點播了一首歌,傷心太平洋。】
【許時念給你點播了一首歌,恭喜發財。】
【管景泗:許老師,瑞思拜。】
【許時念:宋則之看上去心情如何?】
【管景泗:大概就是一早拉我打了兩回合的拳,将我按在地上摩擦的程度。】【許時念:聽上去好像不怎麽樣的樣子。】
【管景泗:給你發定位了,自己過來哄。】
【許時念:我過去不會打擾嗎?】
【管景泗:求之不得。】
許時念的腦袋脹痛發緊,她用冷水沖了一把臉,換掉了身上的衣服,沒再作死地自己開車,而是叫了一輛網約車。
到達管景泗定位的位置時,許時念有些不敢置信。
雖然知道管景泗是寧城有名的富二代,但是這占據了半個山頭的別墅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她遲疑了片刻,又對照了管景泗發的位置,确确實實沒出錯,她才按了按門鈴。
別墅裏屋,宋則之正陪着管洪鐘下國際象棋,傭人看見監控裏許時念的漂亮臉蛋,向主人家示意:“老爺,門口來了一位挺漂亮的小姑娘,要讓她進來嗎?”
管洪鐘是出了名的耙耳朵,跟漂亮、女性沾邊的一切都得避嫌,所以他充耳不聞。
管景泗跳起來說:“客人客人,快讓她進來。”
管洪鐘擡頭看向管景泗,雖然臉上有了些許歲月的痕跡,但是依然能瞧得出五官的英俊,他問道:“喲,大年初一終于肯帶我的兒媳婦回家了?”
“爸,你可得嘴下留情,不然我怕待會兒有人要暗殺你兒子。”管景泗的眼角朝宋則之努了努。
管洪鐘爽朗地笑道:“原來是幹兒媳婦啊。”
宋則之的手微頓,朝管景泗極淡地笑了笑:“你做了什麽?”
管景泗有些莫名地慌亂,這人不笑看着還善良點,一笑真是驚悚得讓人覺得來到了地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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