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三天期限到,賀章年又一次找上了許時念。

而且是直接找到了家裏來,讓她有種被債主上門讨債的錯覺。

許時念本想裝作不在家的樣子,可是想也知道賀章年沒這麽好糊弄。

與其跟他玩這種小把戲,不如坦然地面對,好送走這尊大佛。

想起上回他在酒店嫌棄咖啡的模樣,許時念只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反正以她家裏的平民東西來看,他這種富家子弟也看不上。

賀章年看了眼清澈的白水,淡笑道:“你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不請自來的其實也算不上客人吧。”許時念小聲嘀咕道。

“你對我的敵意好像挺重的。”賀章年好整以暇地說道,他拿起那杯溫水喝了大半口,又補了一句,“像老母雞護着小雞。”

什麽破比喻,聽了不怎麽高興。

許時念虛假地扯了扯嘴角:“可能是你的錯覺。”

賀章年:“你知道上回跟我說話這麽不客氣的人是什麽下場嗎?”

許時念的心髒驀地瑟縮了幾分,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被擡上山了還是被扔下海了?”

“你是不是對我的職業有什麽誤解?我不是□□。”

“那就行。”許時念心安下來。

賀章年:“他只能去表演啞劇了。”

許時念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悶聲嘀咕:“看來是你對自己的職業有所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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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章年姿态很放松,臉上也難得有一絲笑意,“上回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清楚沒?”

“賀總,你真的問錯人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本來也不指望你。”

有點生氣呢。既然如此,幹嘛之前還吓唬她?

賀章年玩轉着手上的打火機,薄唇輕勾。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許時念竟然覺得他跟宋則之有一點點像。

她驀地瞪圓了雙眼,這種下意識的關聯讓她能浮想出很多不得了的故事。

賀章年突然點燃了打火機,帶着斑斓光澤的火焰仿佛在舞動跳躍,讓許時念的情緒迅速地繃緊。

賀章年輕笑道:“不如我來跟你說說宋則之以前的事情吧,想聽嗎?”

這人好陰險狡詐啊!

現在的每個字都像在挑撥離間。

她看他根本就知道她對宋則之了解甚少,幾天前來假模假樣地來問她,現在又一副“我知道很多宋則之的事情哦,來問吧”的樣子,将她當猴子耍嗎?

讓人真是生氣呢!

不過氣歸氣,許時念依然莞爾一笑:“不必了,我比你會編故事。”

笑話,她編故事的能力在圈內還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賀章年始終是那副從容不變的姿态,不疾不徐地說道:“我覺得你是不可能從宋則之嘴裏得知他的過去了,而從我嘴裏說出去的會是最接近真相的部分,你确定不聽?錯過了就沒有了。”

怪不得康氏集團會有今天,怪不得康世影業能雄霸多年,就這樣的奸商,誰能從他身上讨到好處啊?

字字透着誘惑,明知道可能是陷阱,還是有讓人放手一搏的沖動。

許時念自認不是對手,懶得跟他斡旋,正色說道:“最接近真相的部分也就是說摻了假的,不聽也罷。賀總,我不知道你找我是出于什麽目的,但是既然你從我這裏得不到想要的信息,那麽好走不送。”

賀章年那雙沉澱着睿智的眼睛望向許時念,慵懶地說道:“我們會再見的。”

好煩哦。誰要見你啊?

送走了賀章年,許時念仿佛流失了所有的力氣,蜷縮在沙發角度裏。

他有句話說得其實沒錯,想從宋則之嘴裏得知他過去的事情,真的不大可能。

從兩人某個角度相似的外貌,以為賀章年那若有似無的暗示來看,許時念有個大膽假設

宋則之跟賀家肯定有某種程度上的關聯。

許時念将賀章年登門拜訪的事情告訴了宋則之,他這次并沒有什麽過度的反應,只是輕輕地嗯了聲表示知道了。

她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詢問都忍住了,因為她其實懂得有些事不想道于別人的心情。

賀章年離開寧城後,寧城的一切并未有什麽改變。

宋則之一如既往,許時念也只能粉飾太平,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五月份的時候,兩個劇組都開機了。

這消息一出,兩部電影不免又被人拿來做比較,其實許時念并不覺得有什麽可比之處。

《仙塵淚》是仙魔題材,更偏重感情方面的故事,前期會比較搞笑,後期則會煽情一些。

而《迷途》是緝|毒題材,完完全全的正劇,偏重社會正義,人物的英雄行徑,考驗演技。

可是各大營銷號從班底開始分析,已經給兩部才開機的電影打了各自的分數。

自然《仙塵淚》完敗。

一衆卡司除了導演跟許時念,剩下的都是叫不上號的人物,簡弘亦雖然粉絲不少,但并不出圈。

而《迷途》就不同了,除了宋則之跟馮芷舒,演員、編劇都是大熒幕常客,實力幹将。

看得出馮芷舒回歸國內之作是經過千挑萬選的。

大部分人都在唱衰《仙塵淚》,覺得它就是古偶劇搬上了大熒幕,爛片預定。

許時念心态很平靜,雖然《仙塵淚》的故事性沒有《迷途》震撼,但是個人喜好不同,誰又能預判到将來的事情呢?

最重要的是用心對待作品,觀衆才會買賬。

電影開拍後,宋則之就常駐劇組了。

許時念覺得家裏空落落得難受,以前她會去曲夏月那裏小住,可是這回曲夏月也常駐劇組了,簡弘亦跟江莘苒都是她帶的藝人,她一步都走不開。

為了轉移這點空虛感,她開始創作下一部作品。

閉關了一個來月,許時念的精致高雅好像消失了,沒人監督照顧的日子,她過得無比邋遢,吓得她趕緊去沙龍好好拾撮了一番自己。

人變美了,心情也跟着好。

從沙龍出來後,許時念給曲夏月去了個視頻電話,順便了解一下拍攝進度。

最近這個月兩個人都忙,一周都發不了一條微信。

視頻電話剛接起來,就聽見簡弘亦怒氣沖沖的聲音:“怎麽又是飛頁?”

“我先接個電話。”曲夏月的聲調透着疲憊。

應該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沒有那麽多雜亂不堪的聲音後,許時念看見手機屏幕上出現了曲夏月的臉,她微蹙眉頭問道:“我剛才好像聽到簡弘亦提到飛頁了?”

曲夏月面色為難地應道:“嗯。導演覺得有些方面不合理,讓編劇改動了部分情節。”

因為宋則之之前用她的劇本從來不會加飛頁,導致許時念差點忘了這只是圈內常态罷了。

可是胸口依然有些堵得慌。

她自己的作品自然是覺得最優秀的,現在可能被人改得面目全非了,這能好受才怪。

曲夏月見許時念不說話,帶着歉意說道:“念念,對不起,本來就是我讓你幫忙寫劇本的,現在卻不能好好地保護它。”

“我相信你一定也争取過的,畢竟在現場導演才最有話語權。”許時念沉忖了片刻,說道:“這樣吧,我明天過去。”

曲夏月喜上眉梢,無比驚訝地說道:“你親自過來?”

許時念摸了摸鼻尖,半眯着眼睛笑道:“想想還是有些不爽,我倒想跟他探讨一下哪些方面不合理,如果真能将我辯得心服口服,我支持他改,要不然休想。”

“好。我明天等着接駕。”

不過跟導演起沖突終究不好,而且是這種比較有名氣的導演,多多少少會有些剛愎自負。

所以許時念覺得問問同為導演的宋則之,請教一下怎麽處理會讓他稍微舒服一點?

晚上八點鐘。

許時念吃完澡,做了護膚,給宋則之發了條微信,問他何時收工,想找他聊天。

不過他可能是真的忙,回複速度又回到了以前無止盡等待的程度。

許時念不知不覺睡着了,耳邊的手機鈴聲響起時,她懵懂得有種不知身處何處的錯覺。

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手機響起來,拿過來一看,發現是宋則之的視頻電話。

許時念按了接聽鍵,然後緩緩地坐起來。

因為睡過的關系,發絲稍顯淩亂地貼在她的皮膚上,一雙大眼透着些許茫然的可愛。

宋則之笑了笑:“吵醒你了?”

她緩了緩,然後看向右上方的時間,竟然淩晨兩點多了。

“宋導,你怎麽一點都不體貼人啊?這麽遲還打電話給我,哪個正常人不睡覺啊?”

夜半無聲的房間,顯得宋則之的語調非常溫柔:“那你繼續睡,我看一眼就行了。”

什麽嘛?這突如其來的溫情軟語算什麽?

許時念的臉頰微微發燙,聲音拔高了兩度來掩飾自己的慌亂:“需不需要将全屋的燈開起來讓你看個夠啊?”

“也行。”

神經病。她才沒這麽無聊。

手機裏的宋則之眉眼深邃,笑逐顏開,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她冷嗤道:“跟馮芷舒待在一個劇組你這麽高興?”

宋則之不慌不亂地回應道:“她是A組,我負責B組。”

許時念的唇角微微吊起,顯得不是很在意地說道:“不必跟我說。”

宋則之笑而不語。

許時念強裝鎮定,繼續說道:“宋導,我的劇本被導演加了飛頁,而且我猜可能加了不少,我想去跟導演溝通一下,讓他盡量保持原有故事,但又怕導演心高氣傲,不接受有人反駁他的意見。”

“陸鳴成嗎?可能比較難。”宋則之談到專業領域的事情,神色就顯得特別認真,“他的電影大場面很震撼,可他就是因為太追求大場面,故事性就不強,一般人看完的感受就是好厲害的樣子,但是看不懂說了什麽,所以他改你的劇本,預料之中。”

“那就是說我多說無益?只能任他改了?”

宋則之思忖了半晌:“會比較難,他本人還有個固化思維,覺得好看的人沒內涵,所以你想也知道就算你本人過去跟他交涉,他看見你,只會覺得你不懂電影是什麽,原來覺得你寫的劇本打70分,看見你這人後瞬間只有30分了。”

許時念驚訝錯愕:“長得好看得罪他了?憑什麽?就因為他長得醜?”

說完她又頓了頓,後知後覺地發現宋則之是不是在誇獎她長得好看?

宋則之不知道她腦袋裏想什麽,給出自己的建議:“你要麽讓制片人出面跟他交涉,說不定有幾分把握,要麽直接換導演,否則只能認栽讓他改。”

許時念聽着這兩個選擇困難值不相上下。

要是導演是宋則之就好了,根本不會有這種麻煩。

而且她也下意識地說了出來,宋則之淡然地回道:“我也會加飛頁。”

“你也加?”

“嗯,你寫的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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