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許時念伸出蔥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不确定地問道:“找我?”

這位大人物今天是不是太閑了,到處找人談話?

賀章年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來,慵懶地雙腿交疊。

行。您還挺自來熟。

許時念關掉那局被玩了一半的消消樂,人家纡尊降貴,她不能太失禮。

賀章年上下打量着許時念,那不摻雜男女之情的直白眼光雖然不至于讓她如坐針氈,但确實也不怎麽好受,為了不落於下風,她大膽地回視着。

她的眼睛還比較大呢。

約莫過了幾分鐘,賀章年才算收回了那道視線。

他這個人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習慣了,看人時帶着一股俾睨衆生的意味,好在她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不然想跟他幹一架。

賀章年又點了一杯咖啡,許時念看了眼自己的花茶,這是瞧不上它的意思嗎?

雖然她也沒想過招待他。

不過瞧他這慢條斯理的架勢,還準備跟她長聊了?

許時念盡量委婉地說道:“賀總,我約了人。”

賀章年輕擡眼睑,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知道,宋則之嘛。”

聽了他的話,許時念立馬警備地收斂了情緒,她跟宋則之的關系沒幾個人知道,賀章年到底是短短時間內打聽到的還是事先就調查過?

不過無論是哪種結果,她都得小心應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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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章年淡笑了下:“你別緊張,我沒惡意。”

許時念小聲嘀咕道:“壞人可不會說自己作奸犯科。”

賀章年看着許時念,那雙深沉敏銳的眼睛頓時讓她有些不安起來。

哎……沒辦法,這個社會就是弱肉強食,她這種小螞蟻能被他輕易捏死。

于是扯出一個巨尴尬的笑意說道:“請問您找我什麽事情?”

“你是宋則之的妻子,應該知道不少他以前的事情吧?”

許時念不假思索地回道:“你既然知道我們的關系,也一定知道我們是塑料夫妻吧?”

說話的同時還不忘眨着無辜的黑眸,以增加說服力。

“塑料夫妻?”

“聽不懂?就是毫無感情的夫妻,像你們豪門聯姻似的。”

“你又怎麽知道豪門聯姻的夫妻沒有感情?”賀章年顯然不信她随口胡謅的謊話。

許時念尴尬地笑笑:“行,當我無知。不過我跟宋則之是真沒感情,沒見我們的關系都沒對外界公開過嗎?所以你問的他以前的事情,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你這随口扯謊的本事跟你朋友挺像的。”

說誰?曲夏月嗎?

許時念微蹙眉頭,像賀章年這種日理萬機的大人物,怎麽會記得住不過匆匆一瞥的曲夏月?

這時服務員将咖啡放到賀章年面前,他不過輕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雖然面色不變,但是許時念看得出他看不上這杯咖啡。

富貴病。

賀章年微微後靠,姿态閑散,不過不疾不徐的語氣卻充滿了威脅:“我當初幫了她一把,這個人情現在要她還,你說她該不該還?”

許時念的手掌不由地緊握,語氣不善地問道:“你想幹嘛?”

“我只在寧城待三天,三天內你将宋則之以前的事情告訴我,我回帝都好交代,不然我就找你那位朋友幫我做事。你既然說你跟宋則之毫無感情,那可能會比較在乎你那位朋友,當初趕來找她的人也是你吧?看得出你們兩個友誼深厚。”

這話從賀章年的嘴巴裏說出來,怎麽字字都透着諷刺呢?

許時念真是恨死了這種資本家,輕輕松松就以身家壓人,逼迫別人做這種不願意的事情。

賀章年将自己的名片推到許時念的前面,“可以随時聯系我,另外我就住這家酒店,想通找我也行。”

許時念揚着嘴角,努力不從唇齒間吐出“滾”字。

等這尊大佛一離開,許時念就沮喪地趴到了桌子上。

有沒有搞錯?她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好端端地麻煩就找上她了。

這都什麽破事啊?

宋則之過來時,就見許時念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他用指尖點了點她的腦袋,低沉地問道:“怎麽回事?中毒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好?”許時念愠怒地朝他龇牙。

宋則之淡笑道:“等久了?”

她被賀章年強制性下達了命令後,覺得時間都停滞了,也不知道發呆了多久。

但是這會兒她不介意利用一下,軟糯地回道:“等了好久呢。”

宋則之試了試花茶的溫度,拆穿她蹩腳的謊言:“還好,茶正好可以喝。”

“你知道一升的100度開水冷卻到入口的45度,需要多少時間嗎?你算算就知道讓我等了多久,有點良心的話馬上說句好聽的話哄我。”

宋則之給自己倒上花茶,別扭地開口道:“別調皮。”

“哄老婆開心怎麽就是調皮的要求了啊?”

宋則之:“你想我當場吻你的話,就繼續說。”

許時念:“……”話題終結者。

頭頂的吊燈光暈落下,襯得宋則之的眼裏像有斑斓星光般,他的語氣稍稍放軟,開口說道:“你是來視察我的工作嗎?”

“才沒有。”

“我很自覺的。”

許時念紅着臉回道:“我說了沒有。”

“你平時可不會主動來我工作的地方。”

“夏月說今天女主角試鏡,我才來的,沒有特地找你,你別自作多情。”

“沒記錯的話,那是東邊樓吧,你跑西邊來幹嘛?”

許時念一時語塞。

她擡眸看向宋則之,想着要不要問問他跟賀章年的事情。

而且賀章年在打聽他以前的事情,能讓他這位大佛親自駕臨寧城,說明事情并不單純。

宋則之笑了笑:“你不必吃這點幹醋,我很有分寸的。”

真是不忍心打破他的自我幻想。

許時念低頭喝了一口花茶,忽然眼前伸過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走了賀章年的名片。

宋則之剛才還溫和的神态瞬間變得犀利,他夾着那張名片,冷聲問道:“賀章年找過你了?”

許時念一時怔愣,漆黑的雙眸有幾分無措,宋則之再次咄咄逼人地問她:“他讓你幹嘛?”

“他問我你以前的事情,不過我說不知道。”許時念想也沒想立刻老實地回答。

宋則之緊皺着眉頭,将賀章年的名片直接丢進垃圾桶,然後站起身。

許時念不知道宋則之為什麽反應這麽大?不過卻可以知道賀章年應該是宋則之不想觸碰的話題。

許時念也本能地跟着站起來,宋則之沉聲說道:“他無論跟你說什麽都別理,他不能在寧城久待。”

回程的路上,宋則之一直沒說話,這讓許時念很是忐忑不安。

他雖然看着不茍言笑,其實本質上還是個貼心的人。

但是今天的他讓許時念有些陌生,帶着一點厭世的負面情緒,而且這還是在他努力壓制的情況下。

賀章年為什麽會讓宋則之起這麽大的反應?

回到家,宋則之又一言不發地去了樓上,許時念更加驚慌失措了。

她覺得宋則之此刻可能是想獨自待一會兒,她貿貿然上去打擾他說不定讓他心情更差。

成年人有一套管理自己情緒的辦法,還是等他平複點再說些好聽的話逗他開心好了。

許時念坐到面對着樓梯的沙發上,這樣的視角可以讓她第一時間知道宋則之下來。

幹坐着又無聊,許時念便偷偷地上網查賀章年的事情。

賀家是帝都的功勳家庭,直到賀章年的爺爺創立了康氏集團,賀家才由軍政慢慢轉變成商,到了賀章年這一代,賀家俨然成了帝都的企業龍頭,業務涉及各個領域,她最知名的自然就是康世影業了。

這種大家族的繼承人會來寧城找宋則之,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現在知道了宋則之對賀章年的反應,自然不會考慮将宋則之以前的事情告訴賀章年。

而且關鍵是她是真的不知道。

想到這裏,許時念又有點頹廢沮喪,她對宋則之真的了解甚少,這跟塑料夫妻好像也沒什麽不同。

不能跟賀章年說宋則之的事情,就只能對不起曲夏月了。

【許時念:夏月,今天在酒店賀章年找我了,他讓我告訴他關于宋則之的事情,可是我不能說,而且我也是真不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他還威脅我說不告訴他就要找你麻煩,現在該怎麽辦?】【夏月:沒事,我會應付的。】

【許時念:你怎麽應付?他可是賀章年,我剛查了他的履歷,有些吓人。】【夏月:還能要我命不成?】

【許時念:我看他挺做得出來的。】

【夏月:……所以他還沒找上門,你先把我吓死?】【許時念:[微笑]沒有。親愛的,這次是我對不住你,改天做牛做馬任你差遣。】【夏月:說這話幹嘛?而且我看賀章年不像是那種背地裏耍陰的小人,不然那次也不會幫我。】【許時念:我怕他不屑于背地裏耍陰,直接光明正大地來。】【夏月:……我看出來了,你就是想吓死我,再!見!】許時念放下手機,又忍不住看向樓上。

這時肚子驀地發出抗議,想起上回宋則之吃外賣的情形,許時念迅速地用app下了單。

外賣顯示還有五分鐘送到的時候,許時念給宋則之發了一條語音微信。

“老公,我點了外賣,一個人吃好寂寞,索然無味,想最最最親愛的你陪我一起,好嗎?”

語調嬌俏到連她自己都頭皮發麻,不知道會不會被宋則之打一頓。

不過不管了,能逼他下來打她一頓也是行的。

五分鐘後,門鈴準時響起。

那芳香四溢的味道讓萎靡的許時念立刻振作起來,她貪婪地湊近外賣聞了聞

想現在就動口了,期盼宋則之快點下來。

她半眯着眼睛轉過身,然後

定住了。

站在她眼前的正是剛洗完澡的宋則之,身上帶着一股清清淡淡的沐浴露香氣。

他輕輕地掠了她一眼,吐出來的話充滿了諷意:“看你不像寂寞的樣子,也不像索然無味,反倒是口水都流出來了。”

許時念谄媚地笑道:“你要不要聽我解釋一下?”

宋則之轉過身,坐到餐桌邊,看着許時念催促道:“還不拿過來?”

許時念立刻狗腿似的小跑過去,然後拉了一張椅子挨着他坐下,邊解塑料袋,邊為自己辯解:“我剛才純粹就是幫你聞的。”

“謝謝你的狗鼻子。”

許時念:“*%&¥……”

宋則之:“說什麽呢?”

“好香~~”qaq。

宋則之的唇角勾了勾。

許時念見他情緒已經恢複如常,笑着說道:“果然吃東西還是兩個人最有氣氛,你說對不對?”

宋則之:“嗯。”

許時念正準備張嘴開始吃,然後接收到宋則之淡淡的視線,仿佛在說“快來伺候朕用膳”。

怔愣了片刻,她将手裏的串串轉了個方向,送到了他的嘴邊。

宋則之心安理得地張嘴咬過去,還不忘評價道:“兩個人吃東西的确挺好。”

那是有人伺候你吧!許時念忿忿不平地想着。

算了算了。反正也是決定哄他開心的。

宋則之:“你有不同意見?”

許時念:“沒有,很好。”

下回剝削他,讓他也體驗一把自己的處境。

一直到上床睡覺,宋則之也沒提起賀章年的事情。

許時念其實有些失落的,之前去管家拜年,她以為縮短了彼此的距離。

可是經過今天的事情,她又覺得這是不是只是她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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