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許時念做了一場冗長的夢,一會兒是她跟宋則之在廚房一起下廚,一會兒是他們在山間漫步,一會兒是他們泡在湯泉中接吻,場景雖然一直在變,可是主角永遠是他們。

眼淚從她的眼角慢慢地滑落,同時也喚醒了她的意識。

許時念睜開眼睛,神色有些許渙散,像極了自欺欺人逃避現實的可憐蟲。

她一睜開眼睛,曲夏月就按了床邊的服務鈴,半哭半笑地開口道:“念念,你終于醒了,擔心死我了。”

許時念緩緩地轉過腦袋,視線漸漸聚焦,沙啞地說道:“別哭了,好醜。”

“能不醜嗎?我們被人連夜運送到帝都……”曲夏月及時扼住了脫口而出的話,神色也開始閃躲。

許時念遲疑了片刻,試探性地問道:“被人運送到帝都?是我剛醒來幻聽還是什麽?”

曲夏月頓了頓,幹脆和盤托出:“你沒幻聽,我們現在就在帝都。”

許時念:“??”

她這才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雖然能聞到醫院才有的難聞氣息,不過這間病房根本就是高配版,比她在影視基地住的酒店還要豪華許多。

曲夏月将凳子拉近,壓低了嗓音對許時念說道:“你當時不是暈了嗎?我正準備送你去醫院,忽然闖進來一幫黑衣人,院子裏還停着一輛直升機,跟拍電影似的,吓得我腿都軟了,說話倒還挺客氣,說要送你去帝都,我反抗不了,只能英勇地要求同行照顧你。”

“文明社會,還有這樣野蠻的事情發生?”許時念簡直不敢置信,光天化日之下就将她們兩個給綁走了?

雖然說綁嚴重了點,可是罔顧她們意願卻是不正的事實。

“可不是嗎?我說你得看醫生,大概是他們的頭吧,打了電話,說放心吧,就‘請’我們上直升機了,我放心個鬼。一路提心吊膽,直升機到了機場,又換了私人飛機,不過還真的安排了個醫生跟我們同行。然後我們就在這裏了。”

許時念眉頭緊蹙了幾分,有氣無力地問道:“你見過綁我們來的人了?”

“除了門口那幾個彪形大漢跟醫生,還沒見過什麽人呢,你覺得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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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時念的臉上有一絲愠色:“除了賀章年,還有誰?”

帝都是他的地盤,他千方百計地想讓宋則之來帝都一趟,而且強行請她們來的做法雖然野蠻,卻沒有失了分寸。

曲夏月:“我猜也是。”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就開了,随着醫生進來的,便是她們口中的“綁匪”了。

賀章年一身深藍色西裝,搭配條紋襯衫,渾身透着高不可攀的貴氣。

大夏天的穿這麽多,也不怕長痱子。

許時念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賀章年的語調不疾不徐:“許老師別這麽仇視我,其實我也是逼不得已,怪就怪你的枕邊人太難請,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你用這手段綁他不就行了?”

“雖然也不是不可行,不過他骨子裏畢竟留着賀家的血,門口那幾個制服他略顯吃力,就算強行将他綁來,結果也不會如我所願,而有你這張籌碼,跟他談事就輕松多了,大家文明人,能靠嘴巴就不必動用武力嘛。”

文明個錘子,許時念真想一巴掌呼過去。

醫生檢查完,恭敬地對賀章年說道:“低血糖,扁桃體發炎,睡眠不足,都不是大問題。”

“行。你先出去吧。”

賀章年閑庭闊步地走過來,他輕飄飄的視線掃到曲夏月,淡漠地開口道:“我有事跟許老師說,要不然你先出去一下?”

曲夏月身軀瑟縮了下,沒辦法,除去那次渾渾噩噩的經歷,她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這種級別的大佬。

許時念拉住曲夏月的手指,有些慌張地要求道:“我跟夏月無話不談,沒什麽需要避嫌的。”

人生地不熟的,她們還是在一起比較安全。

“你們倒是姊妹情深。”

怎麽聽他說話就這麽不爽呢?

賀章年拉了張凳子坐下,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你也猜到我跟宋則之的關系了,他是我親弟弟,我爸就住在樓上的加護病房裏,醫院已經二度下達了病危通知,他能熬着就只會再見一面這個錯過了将近二十年的兒子。”

“為什麽會錯過二十年?”許時念是有這方面的猜想,可是現實往往比猜測更加匪夷所思。

賀章年輕描淡寫地說道:“陳年往事而已。”

“我不想摻和你們家的事,我現在跟宋則之已經沒有關系了,你找我沒用。”

“怎麽會沒用?”賀章年嗓音冷靜而輕緩,“不是只簽署了離婚協議書嗎?正式手續又沒辦。”

許時念:“……”媽的,是不是在她房間裝攝像頭了?誰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遠在帝都竟然了若指掌。

“何況我那個弟弟看着也不像這麽蠢的人,會不要你這個老婆?”

“你想誇我可以誇得明顯一點,誇我聰明漂亮,才華橫溢。”

賀章年笑了笑:“就算我誇你,你也只會翻個白眼給我。”

許時念:“……”您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以為戴了墨鏡,我看不出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媳的份上,你的眼睛還保得住?”

靠。他有透視眼嗎?為什麽會知道她上回送他白眼的事情?

賀章年:“所以你有這身份,是占便宜的事情。”

不僅是江湖百曉生,更是詭辯人才。

許時念自認占不到便宜,幹脆裝死不理。

特助将已經撥出了號碼的手機遞給賀章年,許時念眼皮忍不住一跳,好像知道他打給誰了。

宋則之從被許時念趕出房間後,就陷入了一種自我消極的困境中。

他厭惡“賀”這個姓氏給他帶來的一系列事情,先說他的出生,沒有懷揣父母的愛,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賀家需要多培養一個接班人而已。

他才呱呱落地,未來幾十年的路線就被安排了,而他得按照規劃好的路線嚴格執行。

到了關鍵時刻,當他的安危跟賀家的榮耀有沖突的時候,他便成了那個被舍棄的一方。

問他還記得七歲之前的事情嗎?他記得非常清楚。

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他不想回顧,不想回去,他做宋則之很好。

宋則之看着那紙離婚協議書,再也維持不住沉穩冷靜的外表。

要不是因為這段瘡疤再度被揭開,使他的情緒失了控,他也不至于蠢到簽字。

他在地上坐了許久,确定已經收斂好了情緒,才去浴室沖了澡,将自己收拾得體面。

再度來到許時念的門口時,宋則之跟徐浩邈打了個照面,後者開口說道:“宋導是找許老師嗎?她沒在。”

這種代言人似的口吻讓宋則之極度不爽,只是面上完全不顯,他寡淡地說道:“知道了,我遲點來找她。”

“可能這幾天她都不在,你不知道嗎?”

宋則之眉峰皺了皺,徐浩邈看他一眼,才緩緩說道:“應該是有急事,說要回寧城,你真不知道?”

宋則之最近聽說了一個詞,叫綠茶,他看眼前的徐浩邈就挺符合綠茶氣質。

而且男性也有直覺,像這種在觊觎自己所有物般的目光,宋則之能敏銳地察覺到,他掀了掀眼皮,嘴角勾出一抹弧度:“畢竟我沒有查老婆崗的癖好,謝徐導提醒,我打電話給她。”

宋則之一離開徐浩邈的視線,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許時念神經遲鈍得很,恐怕整天跟徐浩邈待在一起都沒發覺他的心思吧。

當初發配他到這劇組,宋則之就該想到是賀章年的手筆。

許時念當初能欣賞他的能力,現在對徐浩邈也能另眼相看。

他這位親大哥,還真是不遺餘力給他添堵添麻煩。

要是以前也就算了,許時念滿心滿眼都是他,現在……

宋則之的眸色黯淡了下來。

他一回房就馬上打了電話給管景泗,讓他查查郭姝瑗是不是怎麽了,否則許時念不會這麽匆忙地回寧城。

管景泗聽他語氣嚴肅,做事沒含糊,效率很高地給了他回複。

也幫他查到了那架從寧城飛往帝都的航班,登記的正是賀家的人。

跟管景泗的電話還沒挂,賀章年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宋則之将對話切過來,寡淡地開口道:“賀家是不是要完了,你才會這麽閑?”

“放心,有我在,賀家完不了。”賀章年懶散地說道,“哦對了,順便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老婆懷孕了。”

宋則之的骨節驀地泛白,眸底情緒流轉,他剛吐出一個氣音,又聽見許時念激動地大吼:“賀章年,你神經病啊!胡說八道什麽?你懷孕了我都沒懷孕。”

賀章年淡笑道:“聽見了?人現在在我手上,今晚六點前沒到帝都,你老婆會不會懷孕,我就說不準了。”

“賀章年!”

“再再順便告訴你一句,我說話向來一言九鼎,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試一試。”賀章年的聲線忽然沉了下來。

宋則之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字:“你別動她。”

“弟弟,我的耐心不怎麽好,你該慶幸我現在還能心平氣和地和你說話,你如果早點配合我,許老師也不用遭這趟罪了。”賀章年的語氣透着漫不經心,頓了片刻,又加了一句:“不過許老師現在身在醫院是事實,聽說是高燒暈倒了,也不知道燒到多少度能将人燒成傻子,我也挺想親眼見識一下的,所以在我見到你之前,就讓她這麽燒着,你說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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