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遇刺 若是今日便跑了……會不會太不講……

佛生回到房中,便伸了個懶腰,沉沉睡去,直到晌午時候才被梅香叫醒。

梅香說:“王妃,醒醒,下午咱們要去白鶴寺。您可別忘了。”

佛生揉了揉眼,靠着軟枕坐起身來,白鶴寺?什麽白鶴寺?霍停雲不是才剛病了麽?怎麽就要出門?

“王爺他不是病着麽?咱們單去麽?”佛生問。

梅香搖頭,替她整理頭發:“自然不是,王爺也與咱們一道去。”

佛生翻身下床,“可他不是病着麽?”

梅香神色凝重幾分,聲音也低下來,不過面上又維持着笑意:“正因為病着,才得去。白鶴寺那位無覺法師,靈光得很,上回咱們王爺卧病不起,便是無覺法師來為王爺驅除晦氣的。後來王爺果真醒了。”

佛生自然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只不過梅香這麽說了,她還得這麽應着,“原來如此,那這位法師可真是神人也。”

梅香點頭:“是啊,無覺法師還給王爺合了八字,正與王妃您的八字十分相襯呢。”

佛生仍舊點頭,不準痕跡轉移話題,問起霍停雲情況。

梅香道:“王爺已經好多了,只是還有些虛弱,仍在床上休息。王妃昨夜徹夜照顧王爺,王爺想來是很感動的。”因她對王爺好,梅香看她都更親近了。

佛生聽她這麽說,心裏松了口氣。畢竟霍停雲待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裏,自然也盼着他能好過些。

她如今這傷好得七七八八,已經到了可以離開的時候。若是今日霍停雲去白鶴寺上香,到時候寺中魚龍混雜,倒是個開溜的好機會。

昨日她外出探訪情況,見魏起似乎已經查探得沒那麽嚴格,此時若是不離開,只怕後面突發變故。

只是她原本想着,在幽王府待到霍停雲死了再離開……

一時又有些糾結。

唉,佛生心中長嘆一聲,暫時抛開這些想法,随梅香去瞧霍停雲。霍停雲臉色已經好了不少,只是仍舊能看出比前幾天更脆弱了些。

佛生在一側坐下,命人上菜。霍停雲調侃:“娘子未免太過心狠,坐在我身邊,要我看着你吃,這可是極刑。”

佛生一愣,一旁的向古道:“王妃,王爺病中,不宜吃這些。”

他面無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女子,仍舊在探究,她是否是大智若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因此才敢刺殺魏起?

佛生可不知道他心裏的彎彎繞繞,只覺得這個向總管一直兇巴巴的……何況她真是不小心接的這一單,若是她早知道要受這麽多罪,她情願在那天就把自己的手打斷,眼睛摳瞎。

佛生哦了聲,有些抱歉,又試圖補救:“那王爺便看着我吃吧,我吃飯……還挺香的。我從前吃不……”硬生生改口,把吃不上飯改成了吃不下飯,“吃不下飯的時候,也喜歡喚個吃飯很香的婢子在一旁吃,我便在一旁看着,如此,以寬慰自身。”

她說得有模有樣,倒讓霍停雲有了興趣,“如此麽?”

佛生點頭:“嗯嗯。”

一旁的向古仍舊目不轉睛盯着她,心想,她會把千密族的聖物放在哪兒呢?難不成,還有一個窩點?或者,是幹脆放在了王府之中?

佛生一扭頭,便又瞧見向古兇巴巴的眼神。這向總管似乎有些怪,她都來王府這麽久了,前面都好好的,怎麽今日如此看着她?難不成是發現了她的身份?

佛生有些忐忑,讓梅香她們布菜。

應當沒有發現她是假的吧,那些人都已經死了,沒人能認出她是假的……何況他若是認了出來,那定然會告訴霍停雲的。

可看霍停雲的臉色,絲毫沒有異常。

佛生按耐住心中的不安,興許是這位向總管今日心情不佳……

梅香與夏荷很快布好菜,而後退到一旁,佛生聞着桌上的飯香,頓時什麽煩惱都抛到腦後了。這王府的紅燒大肘子真是太好吃了!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肥肉都變得軟糯而香甜,瘦肉也不柴,汁水十足,配着可口的醬料,簡直是人間美味。她能下十碗飯!

她一直想問燒這道菜的大廚,菜譜具體如何,可礙于身份,一個嬌養的官家小姐,怎麽會問這種事呢?只好自己偷偷摸摸地品,再自己寫下來,昨日她出去,順便将那菜譜也放進了自己的包袱裏。

等來日她離開了幽王府,也能自己學着做一做。

佛生夾了一塊肥肉連着瘦肉的,送進嘴裏,又連着送了好幾口飯。既然說了是要給王爺看,那她稍微吃得不斯文一些,應當也沒什麽吧?

佛生以餘光偷偷打量房中的丫頭,似乎還好……她們面上雖然有些驚訝,但好在只有驚訝。

佛生這才笑着看向霍停雲,霍停雲被她逗笑,“娘子吃飯的确是香,不如便替本王多吃一碗吧。”

佛生頓時睜大眼睛,還有這種好事?她本來一頓能吃三大碗飯,可想着一個大家閨秀,怎麽能吃這麽多?因此每頓都壓抑着,只吃一碗飯,便說自己飽了。

今日得了霍停雲的批準,她自然是欣喜不已,不過面上還得裝着矜持。

“其實我吃得不多,不過今日似乎胃口大好,也為了王爺,我一定努力多吃一碗!”

她們将菜撤下,佛生站在一側,看向古将霍停雲扶起來。霍停雲又是一陣劇烈咳嗽,過後才大喘氣,直起身來。

“娘子。”霍停雲忽然轉身,朝佛生伸出手,佛生連忙搭把手,扶好了人。

“今日去白鶴寺,也不是什麽大事,你莫要擔心。”他盯着佛生的眼睛,緩緩說道。

她明白這是安慰的話,點頭:“嗯,我明白。”

向古與梅香夏荷自然也跟着去,佛生扶着霍停雲上了馬車,又扶他坐下,這才自己在角落裏坐下。

馬車行到城門口的時候,守城官兵例行盤查。佛生故作不懂,問霍停雲:“可是最近出了什麽事?怎麽查得這樣嚴格?”

霍停雲道:“是魏督公前些日子遭了刺殺,因此正在查找兇手。”

佛生自然明白是在找她,如此排查力度,若以她之力,定然不好出城。今日跟着霍停雲出去,簡直是大好良機……

她瞥了眼霍停雲,他靜坐着,腿上蓋了張薄毯,閉目養神。

可她不久前還說要給他送終的,若是今日便跑了……會不會太不講道義?

雖說,她這輩子不講的道義多了去了。

馬車悠悠出了門,往東郊的白鶴寺趕。佛生糾結了一路,最終還是決定,道義還是沒有命重要。若是被魏起逮住,她這小命一定不保。

能跑還是先跑了吧。

至于給霍停雲送終,等他歸西的時候,定然要下葬,那時候她再想辦法給他送終吧。

佛生在心中做了決定,一時又有些懊惱,若是知道今日便要跑,昨日便該把東西都捎上的。罷了,終歸是留得命在,不怕沒機會去取。

她啧了聲,被霍停雲聽見,他睜開眼,關切道:“娘子怎麽了?”

佛生搖頭,虛情假意道:“沒什麽,我是為王爺這病憂心。唉,法師說我命格能給王爺沖喜,可這麽久了,也沒見什麽好轉。”

霍停雲伸手,将她一雙小手握在手心,寬慰道:“這不是娘子的問題,其實我早已經習慣了。我也沒有娘子想象中的那麽脆弱。”

他說這話時,眸中的笑意又起,可惜佛生低着頭,并沒發現。

佛生嗯了聲,再擡頭的時候,他已經沒什麽異樣。

霍停雲的手很涼,他的手指骨節分明而纖長,這手若是舞起劍來,定然很好看。佛生胡思亂想,若是有來生就好了,來生她投個好胎,再嫁給霍停雲。

這麽想,倒不是因為佛生喜歡他或是如何,只不過是因為霍停雲待她極好,她喜歡這種好。

所謂來生呢,也就是随口說說,當那暗器真從自己身邊擦過去的時候,佛生還是不免心驚肉跳地祈求自己這輩子千萬別折在這兒。

只因他們在路上,遇見了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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