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樣就走了嗎?”

昏暗的房間裏,容卿側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氣泡水,喝兩口坐直,杯裏水晃晃悠悠仿佛有灑出來的危險。

房間暖氣太足,她有些熱。

她視線正好是門口,眼瞧那人手拎一堆東西,腳步匆匆,更加燥,對方好似以為她是什麽妖魔鬼怪,着急離開。

煩,她花錢可不是來找不痛快的。

有意開口。

只見門口的人僵住,背影顫顫,還沒有等她說出下一句,很自覺的回頭向自己走來。

蕭然穿的白襯衫,一手将皮帶等細碎雜物扔在了左邊長沙發上,一手将額頭散落的碎發束在腦後,面無表情。

松松垮垮的衣角,白色黑邊紐扣只系了下面幾個,露出隐約可見勻稱有力的線條,鎖骨以及肩上粉色印子,因那雪白肌膚尤為顯眼,從胸口蔓延至脖子,暧昧至極。

容卿紅着耳朵,挪開眼睛,不敢細看。

那是她留下的,她清晰的記得。

容卿看着窗戶,聽見她越走越近的腳步聲,手裏水杯不由的放在床頭櫃上。悄悄又把視線挪到對方身上,呼吸一霎間緊了,耳背微微發熱。

蕭然走一步,領口露出的雪白便多一分。

衣領摩擦着,又露出半分,黑夜裏,晃的耀眼。

蕭然似乎渾然不在乎,繼續走着。

容卿握着床邊的手,微微顫,不知道從哪發出一種,一種類似于渴望,又類似于其他,反正她不太懂,就知道是關于眼前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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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耐片刻,越加明顯。

“過來,唔。”

容卿還沒有說完,溫熱的唇突如襲來。

熱。

她被壓在床邊的位置,呼吸間,像是炎熱的夏天突然下起的暴雨,淅淅敲擊着地面,濺水四起,打在身子,潮濕如同手心的汗。

那所有的炎熱,燥氣都炸起,又被壓下,壓往深處—更深處。

雨下着,忽急忽緩,忽驟忽慢,三月春風輕柔,六月夏雨猛烈。

容卿甚至有些喘不上氣,腦子空白,一陣陣麻從骨子尖尖上升。

腰間被輕輕用力擁緊,手法很柔,羽毛般若有似無,仿佛自己于她很是珍貴。

容卿憑借本能貼近熱氣。

隔了會。

蕭然貼着她的耳邊細語:“你再睡會。我回學校上課。”

她的聲音很輕,輕的就像是音樂演奏會高潮後的落幕,那顆被提得很高的心,借由她的聲音緩緩回到地面。

容卿這才回過神,見她半身靠着自己,墨濃頭發散落在耳後,幾根倔強的呆毛散落下來,怎麽也不挪半分,差點戳到眼睛,有幾分可憐。

得帶她去做個頭發,容卿恍惚間想到,心裏莫名有些高興,她又看了看她。

蕭然一手撐着床板,襯衫挎着,露出的肌膚白晃晃,長腿局促壓在床,整個人散發着一種禁欲張力。

她疑惑的将頭低下,眼睛望着自己。

衣服也買些,她身形高,穿長款必然好看。

容卿盯着蕭然皺巴的襯衫,腦子裏想着。

最後挪回到她的臉。長眉之下,一雙幹淨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英氣極了,面容帶着少女的稚氣,介乎于成熟與青澀,矛盾又誘惑。

臉。

容卿心裏有些自豪,唇上露出笑。

她暗自欣賞,對着蕭然點了點頭,見蕭然要走,又說,“等等。”

....

“嗯?”蕭然疑惑,早安吻不是有了嗎?

容卿将對方拉近,蕭然看不見對方的神情,就只見她低頭将自己的扣子,一個個扣上,直到扣到了最上面。

只露出纖細又修長的脖子,隐隐約約可見的痕跡,粉色中透着紫,細細密密,讓人一眼便能看出昨夜發生的事情。

容卿看了又看,手還沒有松開,側過身子拉起沙發上的包,翻翻袋子摸出純天藍色的絲巾。

她對着蕭然脖子比劃下,略顯生疏系上,打了個結,聲音嚴肅,“這個不準摘。”

“好。”

她語氣有些強勢,蕭然答應,并沒有駁回,她十分清楚駁回也沒有意義,順着聽就好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當然并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

有段時間,她逆反心理十分嚴重,總喜歡對着幹,鬧得雞飛狗跳的時候,多的是,本以為會分手。

沒有。

反而對她管得更加嚴格,不去上課,就開車送她到班上,不下車,兩人就耗着。

久而久之,累了,蕭然發現還不如答應來的痛快。

蕭然被拍了拍衣角,才回過神來,只見容卿松開了手,低頭似乎在想什麽。

可以走了?

容卿:“明天中午我去接你。”

“我下午要面試。”

“知道,下午幾點面?”

“三點半。”

“來得及。”

蕭然想了想,倒沒有拒絕,嗯了聲。

......

靜谧的宿舍裏,傳來了幾聲沙沙的潑水聲音,同寝室的老大李佳敲敲她隔壁的老二林星:“你上床那位一個晚上沒回來,回來一身煙酒味,厲害了。有錢出去浪。罕見啊!”

“浪?“林星瞅了一眼蕭然敞開的衣櫃,幹幹淨淨。

能不幹淨嗎?攏共就幾件衣裳,有兩件還是大一穿到現在的,都沒見她扔。

款式土的掉渣。

“她要有錢去浪,我名字倒在寫。上次我和她一起面試,你猜猜她穿啥,就她那套襯衣和褲子,餐廳服務員見過沒,就那樣吧。”

“頭發也不打理,連個形狀都沒。“老四梅藍補充道。

老三胡可兒也有話,她瞧着門口聲音不大也不小:“手機都卡成狗了,居然也不換,上次班長讓她掃個二維碼,掃半天都弄不出來,拍個照片發群裏,像素糊的喲,黃的紅的黑的擠一堆,誰看的清?”

“也不一定她有錢才能浪。“老五秦岚對着鏡子塗眼睫毛,神秘的笑意挂在臉上:“別人有錢不就行了,她長的也不差。”

那笑意絕不是善意的。

幾人聽完都笑了:“可不就是!”

……

宿舍雖小,至多30平方不到,四張長方形的高低床就占了大半空間。

人和人距離近的時候,胳膊挨着胳膊,頭和頭就隔了薄薄鐵皮。

要說遠,也遠,距離大概就是你在中國這頭,對方在中國那頭,天南地北,十萬八千裏。

更遠的是階層,銀河一樣的鴻溝擱在宿舍方寸之地,分成3個小圈。

秦岚本地人,家裏在本地做污水處理的生意,在本市有幾分名氣。每逢出門回來,手裏從來沒有空過,全是些衣服化妝品之類,最會打扮。

同寝室裏,也就和胡可兒走的近些,其他人不多理睬,尤為瞧不上蕭然的穿着,評論為其丢人現眼。

胡可兒也是本地人,家境不錯,聽說也是經商的,具體做什麽不知道,反正有錢,平時和秦岚進進出出,消費不低。

李佳,林星,梅藍,外地考過來的,家境大底差不多,不算很富裕,但也不差。

反正比蕭然有錢。

蕭然是真窮啊,窮到極點時,沒有人欺負她,但也沒有記住她,窮到接近透明。

倘若不是和蕭然是一個宿舍,另外五個人絕不會記住她。

她除了上課,任何的活動裏都不會有她的影子,聚餐要錢,逛街要錢,看電影要錢,爬山要錢,什麽都要。

秦岚閑到極時,喜歡拿蕭然玩。

拿她的穿着,拿她的說話,拿她的為人處世開玩笑,頂着一張精致妝容裝作苦口婆心的說:“女孩子還是得花點妝,這是對人最起碼的尊重,蕭然你也該收拾一下自己。”

人和人是不同的,秦岚不是不知道,可她依然這樣說。

秦岚以為自己說的十分善良,可如果她眼裏的譏諷不那麽明顯,或許,也許可信。

一次,二次,三次。

不止秦岚會說,漸漸同宿舍跟着秦岚也說,甚至好幾次秦岚把她的衣服扔到她床上。

蕭然也越來越不愛說話。

每次回宿舍,都是上刑,就算冬天溫度很低,很低的時候,她也願意在圖書館裏待到很晚才回去睡覺。

浴室霧氣籠罩,白煙徐徐,女生将換洗衣物對折放進盆子裏。她推開門,轉身走出了浴室那刻,寝室安靜了片刻。

五個人笑聲停下,望向她。

廁所門外向前走兩步路就是洗漱臺,水龍頭牆壁爬上去就是鏡子,那鏡子很大,足足有兩米長,燈泡一亮閃着幽幽光,照的人皮膚格外慘白。

蕭然看到鏡子的五個人臉色不止白,看向自己的目光裏,還透着好奇和八卦。

可那又怎麽樣?

關她什麽事?

蕭然不理,自顧自的洗漱好,拿上面試的資料,上課的文件走出宿舍。

那肩背和以往不同,走路的姿勢也不同,說不出那裏不一樣,就是怪好看的。

五人怪異看着她走出去,老三胡可兒說:“有什麽覺得她有點怪?”

老大:“怪。”

老二本來也想迎合,扭頭看見秦岚臉色不對,連忙把話題引回來:“岚岚,你這妝好看,下午有約會嗎?”

“沒有。”秦岚對着門口翻了個白眼,嗓子眼不知道為啥有口氣咽不下,沒好氣的說:“下午要去辦入職體檢,正好和我舅吃個飯。”

其他幾個人看了看她臉色,話鋒立馬就轉回來,捧着她的話接着。胡可兒笑了兩聲:“還是你厲害,實習都安排穩當了,不用操心,像蕭然這種死讀書的,還不知道碰壁多少次。”

秦岚這才面色稍好,她拿起桌面的腮紅對着鏡子掃:“那倒是,她那腦子,就算能找到工作,也進不來我現在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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