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蕭然往容卿表情看了一眼，身子微乎其微的退後一步，以保證随時可以撤退。

她是怕的，左眼挪到餐廳門牌燈光上，餘光瞄着容卿，語氣試探，“其實逛逛也可以。”

“就當鍛煉身體了。”

“那當然，成天在廚房，也沒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老憋着不成。”經理硬着頭皮說，她手拉了拉蘇竹青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将鬓角散落的碎發撥弄在耳後，目光落在容卿身上。

主要是燈的問題。

餐廳五顏六色的燈實在是太過于亮，照在人面上，難免看不清細微的表情，只能看個大概的外貌。

莫名其妙，明明是頭一回見面，經理便下意識認為容卿是發令者。

人們應當服從她意見。

而不是違背。

容卿面色不變，她看着蕭然。

大家都以為她不會同意的時候。

“你想去嗎？”容卿說話了，她站姿未變，神情也沒有變，只是眼裏模糊的帶着點溫柔，她輕輕拍了拍蕭然的肩。

蕭然又往後挪了挪，心裏不是很确定，可她還是想試試看自己的猜想是不是對的，弱弱的點了頭。

“那就走吧。”容卿說，語氣輕快。

她答應了？

蕭然微妙的抓到點什麽東西，可又說不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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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傻，她能感覺到這段時間裏，容卿的不同。

眼前的容卿和上輩子的容卿明明是一個人，可又不是一個人，要說什麽不同。

蕭然也不清楚，她只是猜測。

容卿似乎在改變。

變得不那麽把個人意願強加到別人身上，她似乎在學着尊重自己的想法？

蕭然并不确定，她的猜測對不對，她只是想要試試看。

眼下好像的确是這樣。

可她為什麽要改？

她的企圖是什麽？

蕭然來不及想明白，容卿就牽着自己往廣場處去了。

蘇竹青和經理倆人走在蕭然左邊，容卿在右邊，小路上的燈光，一盞又一盞，風吹過榕樹，發出沙沙的樹葉聲。

夜裏的風是那麽清涼，叫人痛快。

蕭然有些迷糊，又有些奇怪，可不妨礙她覺得快樂。

這還是第一次呢！

她提出了和容卿不同的想法，這當然是很小的事，小到不能再小，可卻是上輩子的一大步！

被逼到角落無路可退的人！也沒有勇氣做出的事情！

她這次做到了！

蕭然側頭看了看身旁的容卿，風吹起她的卷發，像是風拂過湖面，揚起波浪般的顫動。

容卿額頭前有些許碎發，借着輕柔的風，她似乎也變得溫柔起來，仿佛是察覺到蕭然的目光，她看向她，低下頭靠近蕭然的耳邊低語：“你很開心？”

“嗯？”

“沒事。”

容卿伸出纖細指尖，将飛起的碎發撥到耳邊，臉上好像是笑着，但也好像沒有。

空氣裏是淡淡的奶香味。

...

燈光節晚上7點半就開始了，每半個小時就有一場，人很多，圍繞着廣場仰着頭看天上飛來飛去的大蚊子，這些金屬結構的蚊子，一會排成三角形，一會排成正方形，一會又成兩條直線，身上的顏色也随着隊形變來變去。

看表演的人，多數是家庭的，帶着孩子的年輕父母，年紀稍大的出來散步中年人，神情都很惬意。

這樣的夜，是值得惬意的。

夏天的星空，由于昨晚下過雨，天空格外清朗，悠閑的雲朵朵飄過，有風。

小風，輕輕拂過人臉，帶走白天的炎熱，很舒服。

廣場噴水池邊上有個觀賞區，是圓形的座位，有6排，一層層往上，像是梯田一樣的階梯式。

蕭然坐在1層角落的位置，她身子斜靠在欄杆上，修長的腿岔開坐着，姿勢很是霸氣，白色球鞋刷的雪白，幹淨極了，黑色褲腳往上縮，露出一點點白，在夜裏格外顯眼。

蘇竹青目光落在容卿的身上，她就坐在蕭然隔壁。

不。

是落在倆人牽着的手上。

她們自然而然的坐在一起，自然而然的牽着手，一直沒有放開過。

“一排角落，看到沒，短發的那個，好看不，皮膚真白。”觀賞區3層有人在說。

她的朋友也說：“啧，看見了，全排就屬她最高，可惜咱這裏只能看見側臉，不知道正面怎麽樣？”

蘇竹青心說，更好看，可沒有說出口，就聽見倆人低語。

“隔壁那個也好看，氣場真強，她倆是一對吧！據我觀察，手一直是牽着的！誰家姐妹牽手十指相扣？”

“我看也是！”

她倆還在低語。

燈光秀又開始了，一輛輛小蚊子直飛天空，蕭然擡起頭看向左邊，露出正臉。

身邊有人發出低呼聲，過了片刻，才說道：“那女生正臉絕了。”

蘇竹青也看下去，仔細端詳蕭然的時候，正好和蕭然的目光撞到一起。

四目相對。

蘇竹青呼吸驟然就緊了，眼睛卻始終沒有挪開。

...

“媚媚，你說我還有戲嗎？”

蘇竹青撥弄着手腕的銀首飾，這是她阿媽給她打的，從小帶到大，據說能該孩子帶來好運氣。

她眼睛看着樓下的倆人，不甘心就這樣放棄，身子往前傾，語氣帶着點疑惑。

表演已經結束，人群散去。

經理往後靠，她語氣有些遲疑，“我覺得懸。”

她倆多年的朋友了，犯不上說假話騙自己的朋友。

觀賞區一層，蕭然站了起來，長胳膊長腿，多麽顯眼的人物，多麽漂亮的人物，脾氣三觀又沒有半分漂亮人的傲氣。

“不過你可以試試。”經理騰的一下站起來，她拍了拍朋友的胳膊，“萬一呢，真要成了，那不就賺了？沒成試試也不吃虧。”

廣場很大，左邊有一片美食區，白天是不開門的，晚上才營業。

大多是燒烤或是串串之類的東西。

不健康，可格外的香。

經理拉着蘇竹青從角落的樓梯走下來。

蘇竹青看見蕭然和容卿在下面等，倆人沒有牽手，也沒有說話，可氣場看着卻出奇的一致。

她真的有戲嘛？

蘇竹青心裏很是沒有底，小心翼翼走到一層，語氣故作輕松的問：“蕭然，你渴不渴，我去買個水？”

容卿沒說話，身子軟軟靠在倚欄杆，也不看蕭然，擡頭看遠處玩吹泡泡的孩子。

“有點，走吧，前面有個便利店，我和你一起去。”

蕭然說罷，扭頭看了看容卿，像是在确認些什麽，容卿還是沒有說話，可扶着欄杆的手，明顯用力了很多，仿佛在克制着什麽。

三，二，一。

容卿沒說話。

蕭然暗暗挑眉，心道聲厲害，轉身真的往廣場前方便利店的方向去了。

蘇竹青有些吃驚，可也難以藏住臉上的喜色，她雙手略微不安把裙邊拉整齊，又理了理發尾，快步追上去。

原地，就剩下經理和容卿。

空氣一下冷的吓人。

容卿沒有什麽表情，仿佛不受半點影響，可目光卻望向了廣場的人群。

準确來說，是望向了人群中那個高瘦身材的蕭然。

以及蘇竹青。

經理不敢說話，半句話也不敢，低着頭玩着手機，腳步緩緩往後退，退到一米開外的位置，才稍稍松了口氣。

這女人的氣場可真有夠吓人的。

...

便利店的冰櫃，蕭然站在前面，手指輕輕掠過裏面五顏六色的汽水，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飲料種類多不勝數。

她很認真，便仿佛沒有感受到隔壁蘇竹青忐忑的心情。

蕭然打開冰櫃，伸手直奔綠色瓶子的氣泡水，拿了兩瓶，然後身子往邊上站，讓出冰櫃前的位置說：“我拿好了，你看你和經理喝什麽。”

“我都可以，和你一樣就行。”

“經理呢？”

蘇竹青想了想，低頭看了冰櫃左下角的可樂：“我幫她拿，她喝可樂。”

冰櫃裏透着冷氣，盡管是夏天，還是叫人發冷。

蕭然又拿了一瓶氣泡水，一雙手夾着三瓶，拿不穩，她用膝蓋将冰箱門頂上，突然說：“老板，今天來的這位剛沒有來得及和你介紹。”

她夾着三瓶飲料往收銀臺走，長腿邁的步子大，沒幾步路就到了。

蘇竹青有種不安感，她隐約猜到對方想說什麽，快步走上前，把可樂放到收銀臺，裝作從背包裏拿東西，沒有說話。

收銀員是個熟手，動作很快，手裏掃描機器對着條形碼一掃，價格就都出來了。

蕭然一手把錢放到臺面，一手接過口袋，淡淡的說：“她是我對象。”

果然如此。

蘇竹青拿東西的手僵住，緩緩落下，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許久才嗯了一聲。

收銀員站在櫃臺裏面，好奇的眼神看着倆人。

蕭然把她那瓶氣泡水拿出來，長手一伸，遞給她：“走吧。”

沉默。

回去的路上，蕭然走在前面，明明只有20歲的年紀，可身子卻已經是個大人模樣了。

原來她知道。

蘇竹青看着她的背影，心裏還是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問了句：“你們真的是情侶嗎？”

還是說只是為了婉拒她，而想出來的借口。

蕭然把袋子換到右手，輕松的拎上來，又拎下去，想了片刻，很真誠的說：“假的。”

“我不打算談戀愛，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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