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不想聊。”

風吹過這一聲，比天上的月牙還要冷清，涼的像是塊雪天裏的冰，冒着寒氣。

蕭然回過神，都覺得詫異。

她居然說出來了。

她是不想聊的，有什麽可聊的，都已經分手，聊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樓道外的大榕樹發出沙沙的樹葉聲，地面落滿了細小的果子，被過路的行人，踩得稀爛，就好比容卿。

疼，血液，骨髓裏的疼。

生生地，叫人發狠。

“蕭然。”

她看着她，腳步走上前，睡袍衣角被風揚起，風吹上來，揚起了她的卷發，可容卿毫不在意，她只是專注的看着蕭然。

蕭然最近好似又高了，高的只能仰着頭看，頭發帶着濕氣，藏着尖尖的耳朵，黑發往後束，露出一雙完美的眼眸，冷清的，看着自己，看着外界。

她變得很遠，遠的像是天邊的星辰，發着亮，卻只能仰望。

她真的很美，可這絕不是最重要的。

蕭然眼簾睜開，這一刻，仿佛像是天神垂看人間，這是她的。

容卿霎時間明白，她騙了自己。

她那裏是不愛蕭然，她那裏是不喜歡蕭然，她是不敢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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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蕭然極為有禮貌，輕輕掙脫開她的手，轉身往室內走，穿過窄窄的走廊，消失在轉角處。

原地的風，吹的更大了。

好似要将這世間一切都帶走。

容卿小聲回：“晚安。”

..

蕭然睡得是側卧，有個大露臺，露臺上擺放着阿姨買來的綠蘿和花卉，一盤連着一盤，密密麻麻的擺放着，幾個花露出花骨朵。

含苞待放。

蕭然坐在床邊，穿上白色拖鞋，懶洋洋走到窗邊，倚着門框看着花。

不知道別墅裏，自己養的花還活着不。

蕭然是不指望容卿記得花草的，一來容卿不愛花草，二來不是她養的，更加不會上心。

也就只能指望阿姨能照顧一二。

樓外萬家燈火璀璨，長方形的大樓，四方形的小窗，一個個都亮着或明或暗的燈光，連成夜裏的火。

蕭然看着，思緒不知道飄到哪兒，忽然。

啪的一聲。

燈光熄滅，整個小區都陷入黑暗，一盞連着一盞，樓層中不斷響起人們的議論聲和腳步聲，似乎都從家門口探出頭，看看情況。

啪，卧室燈也滅了。

蕭然眯起眼，好在月光很亮，屋子裏還有冷清的月亮，一絲一縷，模模糊糊。

隔壁似乎發出驚呼聲。

容卿的。

她怕黑！

蕭然騰的一下轉過身，衣服都沒有披一件，長腿沒有幾步就走到門口。

卻在扭動把手時刻。

停住。

不對，不對，她不該過去。

上輩子的容卿已經不怕黑了，對的，怕黑的是小容卿。

她這個時候過去，徒增誤會。

按理說是這樣的，可內心老有些不安，就算容卿不是情人，就算要和容卿分割清楚，可還是難免出于人的本性。

有些擔心。

蕭然靠着門，手放在銀色把柄上，耳朵豎着，半個身子貼着，聽着隔壁的動靜。

門被打開了。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伴随着慌亂的呼吸聲，往蕭然的卧室方向走來。

噠噠噠。

腳步聲越走越近，呼吸聲還伴着抽氣，她的腳步又亂又急。

就當蕭然以為容卿會敲自己門的時候。

那人卻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咚.....

極為小聲，極為克制。

容卿似乎從牆上滑倒地面，然後——

蹲下了？

奇怪，真是奇怪，她居然不進來。

蕭然眉頭微微皺起，實在想不明白，手緩緩松開把手，低頭看了看門縫。

門外沒有一點的光。

顯然她的門口不比外面亮。

那容卿蹲在那裏幹嘛？

想不明白，幹脆不想了，蕭然往旁邊站了站，靠在白色牆壁上，頭仰着看天花板上那點光。

門外的人不動，她也不動。

一直站到淩晨。

蕭然低頭看了看手機，手機屏幕顯示為11點59分。

随着秒針轉動，59分變成了00：00整。

蕭然手按下關機鍵，決定容卿要是再不走，她就出去，就在這時。

一條短信發了進來。

【生日快樂。】

蕭然愣了愣，看了看日期，原來已經到她生日了。

對喔。

日子混着，她都忘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生日，記憶中家裏很少過生日，父親帶孩子，自然是沒有那麽細心的，更何況家境又不是很好，父親忙着賺錢養活她。

生日自然是從簡的，有碗長壽面，是父親記得的時候。

更多的時候，連碗長壽面都是沒有的。

她也不會說，從小到大，都不會要什麽東西。

只有被重視的孩子，才有脾氣和性格，可如果不被重視，自然也就沒有的。

蕭然沒有被重視過，也就那麽多的要求，也想不到要求別人。

蕭然恍惚間想起，這應該也是容卿生日吧。

記憶裏，每年的今天都很熱鬧，公司一大早就會開始布置生日會，為老板慶生，人們也總是笑着，一天到晚都是笑着。

人很多，一天到晚人都很多。

帶着禮物，捧着鮮花。

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會親熱和容卿說生日快樂。

這一天，容卿是很忙的，白天是公司的活動，晚上是朋友的聚會。

她不想去的，這些場合。

可容卿總要帶着她，衆人給容卿唱完生日快樂歌，會給她帶上句漫不經心的生日快樂。

蛋糕也有她的一份。

可卻不是真的是給她蕭然的。

好像還真就沒有一次吃過生日蛋糕，是完整屬于她的。

蕭然回過神來，拿起手機，在屏幕前停留了很久，也沒有把那句生日快樂發出去。

不發了。

過去吧。

刷的一下，燈亮了。

窗戶外傳來人們驚喜的聲音，樓上的風扇似乎重新轉動起來，發出滋滋滋的聲音，和婦女細碎的交談聲。

蕭然眯了眯眼睛，半睜着，适應光線，手才輕輕挪下來。

她沒有動，只是聽着門外的聲音，隔了許久，那人才站起來。

噠噠噠。

腳步聲漸漸在走遠，伴随着門關上的聲音，世界重新變得安靜起來。

手機屏幕又亮了。

蕭然拿起來看了看，也是一條短信，也是生日快樂。

這一句，是蘇竹青發的。

夜很長，長的人心很亂。

...

【你今晚幾點回來，我在家裏等你。】

【你回來了嗎？是有事嗎？還在餐廳？】

【我在你餐廳門口了，門關了，你在那？】

c市一家知名的ktv，晚上十點，正是熱鬧的時候，當晚包廂全部被訂滿了。

蘇竹青托的朋友，才預留個大包間。

蕭然事先不知道，晚上說是要全店聚餐，走到ktv才看見布置好的一切。

包廂是真的大，全店二十多號人，齊刷刷的站在，都還顯得空蕩蕩。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爍，由左到右照在每個人臉上，人們都帶着笑意，對着蕭然嬉笑着，打鬧着。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蕭然生日快樂!!!”

蕭然耳邊響起了清脆的歌聲，她順着歌聲看向門外，門口走出個女人，穿着雪白的棉布裙，一條纖細黑色腰帶勾出完美的腰部曲線。

她臉上帶着笑意，雙眼看着蕭然，手上推着一輛黑色小車子，塑膠輪子滾動，最上面那層放着個雙層蛋糕。

蛋糕上寫着——

生日快樂，蕭然！！！

蘇竹青緩緩走向蕭然，越走越近，店裏的人歡呼聲越來越大，直到最後的時候，蠟燭上的火苗，似乎都被聲音震到顫抖。

燈關了。

就剩下蠟燭上的光閃動。

蕭然察覺到手機震動，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看信息，遲疑着，不知道回什麽的時候，耳邊響起了蘇竹青在說：“可以許願了。”

房間變得安靜起來。

人們都一臉期待的看着蕭然，身邊的師傅也說：“對啊，吹蠟燭！”

蕭然嗯了聲，低頭按下幾個字。

【我在外面，不必等我。】

然後擡起頭，閉上眼睛，許下了生日願望。

願父親身體健康，願重來一世，她能找回自己，做回蕭然。

蕭然睜開眼睛，帶笑的，吹滅了蠟燭。

蘇竹青也笑了，她走到包廂邊邊上，打開了燈，又走回來，把蛋糕刀遞給她，“切吧，壽星！祝你生日快樂！歲歲年年平安喜樂。”

“謝謝。”

之後的事情，就好玩了，蛋糕仿佛不是拿來吃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了點奶油，你追我跑。

尤其是蕭然，當晚的壽星，可謂是小臉挂滿了奶油。

結束的時候，洗了好久，襯衣都打濕了，還是有些許蹭到，沒有被洗掉。

蕭然對着衛生間的鏡子，左右照了照，發現背上也有奶油，卻又夠不着，左手盡量伸長的時候，蘇竹青走過來了。

她抽了張紙巾，小心翼翼将白色奶油擦掉，又沾了點水，擦拭襯衣上的痕跡，溫柔的說：“回去拿洗衣液泡一晚，明天會好洗些。”

“嗯。”蕭然往後退兩步，抽了幾張紙，随意擦拭着背上的水跡，然後将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蘇竹青愣了愣，看了看手上的紙巾，忍不住笑道：“剛剛我去結賬，人說一個小姑娘已經買過單了，我一猜就是你，何必呢，老板請客，多正常的事情，至于那麽避嫌嗎？”

“媚媚查過你那個朋友了，容家千金，唯一繼承人，家裏就一個孩子。”

“蕭然，她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結果的。”

蘇竹青将紙揉了揉，也扔進了垃圾桶，伸手将紅色發圈拉下，長發散落，她随意撥了撥，發出低語聲：“我不急，慢慢來。”

“這和我付錢有什麽關系，無功不受祿。”蕭然回答。

十分直男。

她睜着那雙完美的雙眸，滿是疑惑，這倆者之間，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蕭然！一個不占別人半點便宜的孩子！

...

淩晨十二點半。

蕭然邁着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往家門口走，這條樓梯平時不覺得有什麽，可今天喝了點酒，好似整個□□變得格外長，走起來格外辛苦。

喝！六樓！

可算到了！

隔壁怎麽回事？

十二點半了，居然還開着門，人也沒有，為什麽不關？

晚上進小偷了怎麽辦？

蕭然越想越覺得可能，小心翼翼踏過門框，進了客廳，她環繞了一圈。

客廳空蕩蕩的，白花花的地板上能倒映出人影來，左邊沙發上地面擺放着玫瑰花瓣，擺成心得形狀，中間還在一個盒子，粉紅色的，包裝很精致，logo是家知名首飾的牌子。

應該沒有進小偷。

不然這些東西，怎麽可能留得住。

蕭然擡頭，看見廚房的燈還亮着。

人在那裏嗎？

她穿過玫瑰花擺成的花瓣，穿過客廳，在廚房門外停下腳步。

廚房是重新裝修過的，全白的牆體，家具櫃子都是純白色的，餐桌前，容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雙手護着個東西，被身子擋住，看不清。

蕭然走進廚房，臺面亂成一團，白色粉末到處都是，路過垃圾桶，她低頭看了一眼。

喝！這黑漆馬虎的是什麽？

光憑借形狀，似乎是蛋糕？

不是吧？容卿做蛋糕？

能吃嗎？

蕭然收回目光，擡頭往前走的時候，肩上的背包撞到桌面筷子，咕嚕咕嚕，筷子孫喆臺面滑動，馬上就要摔下去。

她下意識連忙拿手去接！

啪！筷子掉落到地面。

桌面的人發出一聲低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