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你回來了。”

蕭然腳步僵住，默默擡頭看向容卿，她站了起來。

昏黃的燈光下，她化了妝，穿着一件漏肩上衣，露出白淨帶着粉色的肩，下身一條緊身黑白圓點長裙。

長裙下，包裹着完美的曲線，成熟又妩媚，她站在燈光下，手撐着大理石桌面，柔和的燈光下，仿佛是古希臘女神，高潔而誘惑。

她卷發打理過，蓬松垂在肩上，濃密黑發顯得臉格外精致，耳垂上帶着圓潤潔白的珍珠耳垂，平添幾分溫和，唇上點了釉面，水靈靈的。

她見蕭然，便立刻将手邊的東西，往後推了推，臉上帶着笑意，聲音溫柔的說：“生日快樂。”

客廳的鐘，滴答，滴答的轉動。

容卿擡頭看了眼鐘，臉上的笑有些落幕，可還是笑着，伸出手将鬓角的頭發撥到耳邊。

就莫名其妙。

蕭然覺得一陣心酸。

今天也是容卿的生日啊。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一個人等着她。

蕭然有些不自然，她伸手将背包脫下，往前走了兩步放在凳子上，擡頭卻看見大理石餐桌上，在容卿的身後，藏着一個白色的蛋糕。

還算不錯的蛋糕吧。

看得出做她的人，已經盡力，雖然比不上外面蛋糕店做的精致，可也像模像樣。

白色奶油上點綴着草莓，中間放着個小牌子，用巧克力做的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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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

只有她的名字。

這個是整個蛋糕裏做的最好看的，容卿本來就會書法，寫字也不差，就算用巧克力寫出來的字也挺好看的。

“你做的嗎？”蕭然拉開凳子坐下，擡頭看容卿。

容卿點頭，耳朵紅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掩飾性拉開椅子，撥弄着裙子坐下，說：

“明年會更好看的。”

蕭然看着她，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只能将蛋糕拉到兩人面前，拿起桌面上的蠟燭，抽出來一根根插上去，她淡淡說：“挺好的。”

這一句挺好的，讓容卿的眼睛亮了起來，神色也多了幾分活氣。

蠟燭被點燃。

微妙的小火苗在風中搖擺。

“我去關燈！”容卿積極站起來，臉上帶着笑的，走到廚房邊上按下關燈鍵。

霎時間，廚房只剩下幽靜的月光和微弱的火苗。

這一刻。

世界變得很昏暗，世界又變得很清晰，清晰的，彼此只能看見彼此。

溫柔的女聲，低喃的唱着生日快樂歌。

容卿一步步走向蕭然。

反常的，沒有質問，沒有怒火，有的只有輕聲的祝福。

這一刻。

蕭然反而低下頭，不敢看她，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難過。

“許願吧。”

“你許吧。”

蕭然看見容卿愣了愣，似乎反應過來什麽，她以為她會生氣。

可是沒有，她笑了。

“開心嗎？”她問。

蕭然遲疑下，過了片刻，誠實的點了點頭。

的确是開心的，這還是人生第一次過完整的生日。

容卿笑了，發自內心的，她拉開椅子坐下，雙手合十，對着蛋糕閉上眼睛。

祝蕭然，身體健康平安順利。

祝蕭然，天天開心永遠快樂。

願蕭然餘生，有她。

容卿一字一句說着最後一句，她甚至開始覺得的這是奢望，可還是克制不住，哪怕呢，萬一呢，倘若真的可以呢。

她是從不相信神明的，可現在卻期盼着，倘若真的有神明，請保佑蕭然。

蠟燭被吹滅，房間回歸到黑暗中。

容卿的手顫抖一下，将眼睛緊緊閉着，聽着蕭然的呼吸，聽見她的腳步聲，聽見她開啓了燈。

心裏才漸漸的變得安穩。

在沒有光的地方。

那個人。

就是。

可蕭然怎麽會知道，她只是轉身回來，手放在凳子上，身子往後退，本是想走的，不知道怎麽的，又坐下了。

她拉開凳子，手上的黑色腕表亮起了時間，淩晨一點。

空氣中帶着奶油的香味，以及若有若無淡雅的青草香水。

蕭然坐下，将蛋糕切開，将第一塊帶着草莓的裝進小碟子裏，遞給容卿。

容卿沒吃。

她拿着叉子勺了一塊，白乎乎的奶油包裹着黃色的面包體，看切面，還夾着粉色的草莓，極為新鮮，邊角還冒着草莓汁，似乎想要喂蕭然。

沒有，她将叉子轉過來，語氣藏不住興奮，“你嘗嘗看。”

味道其實不錯。

是真的。

蕭然接過，一口含下，眼睛看着容卿肉眼可見的快樂，無端的，草莓甜了些。

“好吃嗎？”

她點頭。

一下子，容卿的喜色就像是五歲孩子，得到老師誇獎，胸口仿佛帶上一朵小紅花，那花更紅了，紅的像極她的臉。

她捂了捂臉，嘴上瘋狂上翹，眼裏的笑意格外明顯。

有這麽開心嗎？

蕭然手裏拿着叉子，将剩餘的含下，心裏有些納悶。

容卿快樂的将剩下切了一塊，自己拿着小叉子，低頭吃起來，似乎也覺得不錯，一邊吃一邊看蕭然。

月色更亮了。

容卿看起來有些困頓，可始終不願意表現出來，撐着下巴跟蕭然說話。

“明天我送你吧。”

“不用。”蕭然懶洋洋的吃着蛋糕，語氣冷清，拒絕的話，她開始說的很自然了。

容卿眼神暗了，眼簾低垂，人心總是這樣的。

沒希望時，希望不那麽壞。

壞的時候，希望好一點點。

好的時候，希望更好一點。

容卿用纖細的指尖将頭發夾着，束到耳後，頸間淡淡的青草香，一閃而過，房間很安靜，她聲音很溫柔，仿佛只是聊天般問：“那晚上我接你？”

“不用。”

還是這一句。

過了一會，蕭然補充道：“我辭職了，明天收拾東西，回老家一趟，之後回學校辦理畢業手續。”

剩下的打算，蕭然沒有說。

很突然。

天降喜訊！

容卿手放在桌面，下意識的敲着，發出噠噠噠的聲音，疑惑的問：“那麽快，沒有什麽需要交接的嗎？”

說的真是委婉。

還交接。

其實就是想問蘇竹青，可容卿到底多活了一世，不比年輕時候，不懂得說話，至少蕭然就沒有多想，她說：

“沒有什麽需要交接的，本來我也是和老板說的短期，最近也是淡季，餐廳也不忙。”

喔！容卿立馬就懂。

情敵下課了！

她不動聲色的說：“那你什麽時候回去，我陪你？”

蕭然看了她一眼，心想不讓你陪，你就不來了嗎？

可到底沒說，可能是念及容卿今晚生日，又或者是覺得其他，她點頭：“後天，我明天要把房間打掃一下。”

房子住過一段時間，難免會有痕跡，蕭然這個月房租已經交完了，可以讓奶奶慢慢找合适的住客，但走之前還是要給人打掃幹淨。

“好！”

容卿幾乎是一口答應！

蛋糕吃了一半。

倆人都吃不下了。

容卿眼巴巴的看着蕭然，似乎在等什麽，可又不好意思要。

燈光很亮，亮的蕭然眼睛有些睜不開，她打了個哈欠，站起身，說句再見，長腿沒有邁幾就到了門口。

修長的身子消失在門口。

容卿低下頭。

忽然門外的腳步聲停下。

“對了，祝你生日快樂。”

門外的人說。

容卿煞那間，呼吸緊了，她擡頭一臉錯愕看着空蕩蕩的門口，片刻後，露出傻傻的笑，高聲回答：

“謝謝，你也是。”

此時已過生日當天，可遲來，比不來。

好。

....

第二天早上十點。

“小姑娘！放下掃把！讓阿姨來！”

“抹布也放下！你看你的衣服，別弄髒了！讓阿姨來！”

“掃把！掃把！給阿姨吧！阿姨來就行。”

蕭然的手，真是碰不得這些打掃工具，一沾就被請來的清潔阿姨叫住，一臉正色的說：“不必，真的，姑娘，阿姨來就行。”

“你看白白嫩嫩的手，別給弄傷了。”

蕭然租的房子本來就不大，阿姨身手極為利落，本來很快就能弄完的，但可是覺得容卿給的工資高，太快配不上價格，就越弄越細致。

住進來的時候，絕對都沒有那麽幹淨。

“擡擡腳！”阿姨蹲着擦拭地板，聲音如鐘，铿锵有力。

蕭然立馬将腳擡起來，從客廳挪到餐廳，從餐廳挪到門口，地面光潔如新，人影可見。

那裏還好意思踩下去。

蕭然只好站出門外，扭頭就看見對門靠着個人，容卿優雅的靠着門框，側頭笑盈盈說：“我們出去逛逛？”

房間進不去了，搞衛生被容卿請的阿姨包攬，今天也沒有工作。

蕭然點了點頭，衣服也沒有進去換，就穿這件白色衛衣，長腿穿着條牛仔褲，換了雙球鞋跟出去。

原以為是小區散散步。

誰知道呢？

逛到了市裏最大的商場，進門的時候，容卿表示 ：“我們就是随便逛逛，不買什麽。”

随便逛逛？不買什麽？

蕭然站在煙酒門店口，雙手抱着肩膀，心裏就很無奈。

“這個包起來，包個十條，這個也包起來，這個，還有這個。”

一個店的銷售都圍着中間容卿轉，容卿眼睛掠過什麽，立馬就被銷售拿起來，展示給她看。

“真是大手筆。”

“有錢人！不知道買來送誰的？煙酒買的那麽貴。”

門口收銀的兩個女生嘀咕着，不時把眼光放在容卿身上，不時把眼光挪到蕭然身上，倆人低頭笑：“門口那人是在等那大客戶吧，真的是，好看的人果然都是朋友。”

“可不是嗎？真俊。”

蕭然往邊上挪了挪，權當沒有聽見，懶洋洋靠在門框上等容卿。

這種場合，倒是頗為熟悉，只是這次，不是身為容卿的情人，不是附屬關系，這讓她自在了些。

煙酒店結束。

蕭然以為差不多了吧。

喝！補品店走起。

還是一樣的流程，蕭然有些皺眉了，她懷疑是給父親買的。

可到底只是懷疑，并沒有證據，說出來怪怪的。

蕭然稍微提了句，容卿聽了。

她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喝了口手裏的飲料，咬着吸管，聲音軟軟的說：“聽你的。”

東西被店員送到車上。

蕭然綁上安全帶，看着身邊喜氣洋洋的容卿，心裏真的很好奇，她難道就真的不生氣嗎？

給自己發那麽多條短信。

自己都不回。到最後也只回了條，讓她一個人過生日。

昨天可不是蕭然，一個人的生日啊。

心裏想着，嘴上不知道為什麽也說了出來。

容卿啓動車的手愣了愣，扭頭看着她，目光變得溫柔起來，她說：“生氣，很生氣。”

“可不知道怎麽的，看見你，就不氣了。”

想要笑，想要你笑，不想再讓你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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