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爸，你是不是派人跟着我？”

容卿站在碼頭停車場陰涼壩底下，一手拿着電話，背靠着牆壁，謹慎的看着停車場那臺黑色轎車。

電話那頭說：“沒有。”

“真的沒有？爸，敢作敢當，以身作則，懂？”容卿換了個手，背過身，躲過中年男子的目光。

沉默。

容卿聽見那頭暗罵一句，不靠譜，老爺子一本正經說：“咋啦，問你幹嘛，你又不說，我還不能自己查？”

“你現在主意越來越正啊，搞什麽天使投資？支持有志青年創業，爸不反對，你看看你投的都是些什麽公司？全是些聽都沒有聽過的項目！”老爺子也很委屈。

都是些什麽鬼網絡項目。

好不容易把閨女培養大，本來還指望她接手家業，自己早日退休。

養養花，遛遛狗，釣個魚。

結果人跑了。說是一個月就回來。

他不放心，派個人跟着看看，也是很正常的吧？

兒行千裏母擔憂。

女行千裏父不憂？

憂死了。

“投着玩玩，支持有志青年人人有責。”容卿漫不經心，然後又說句：“放心，我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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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10年後新生代的龍頭企業。

“所以，你到底是去幹嗎？那個小姑娘，怎麽回事，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說。”

容卿看了眼蕭然，她正在售票大廳買票，手裏拿着根冰棍，昨天剩的，一無所知的咬着冰棍。

她頭發有點長了，好在發質好，陽光下十分柔順，幾戳呆毛耷拉，她調皮吹了吹，卷了上去，面上露出笑容，極為可愛。

身穿寬松的T恤，彎腰伸手接過售票員窗口的船票，胳膊露出形狀完美的弘二頭肌。

進港的貨船激起一陣浪花拍打着岸邊，發出啪啪啪的聲音，長空之下，海鷗略過白雲，蕭然站在白色直線欄杆盡頭，看向她，揮了揮手裏船票，高高身子，莫名透露出質樸和天真。

電話那頭還在等容卿的回答。

容卿回想了這輩子，年輕的自己，就像是個憨憨一樣在父親耳邊天天念叨蕭然，很隐晦的暗示父親，自己對象是女生的事情。

父親怕早就知道了吧？

奇怪的是至今沒有發作，是默認了？

“我未來對象。”

“未來對象？”老爺子蒙了，對象就對象吧，還未來對象。

容卿嗯了聲，仿佛不覺得這有奇怪的，雲淡風輕的說：“就是沒有追上的那種，你女兒後半生的幸福就在此一舉了。”

“爸，你不會拖後腿吧？”

這一問，容爸眉頭皺起，語氣十分不滿：“你爸什麽時候拖過你後腿？”

“這話說的。”

容爸雖然早就心裏有數，可自己女兒嘴裏說出來，畢竟有一點點難以接受，沉默好一會。

“一月就回來的意思，是沒追上就不追了？”容父問。

心血來潮，三分鐘熱度？

只聽那頭說：“不是。”

容父不信，認定女兒心血來潮，遲來的叛逆期，剛想說什麽，就聽見電話那頭說：“一個月追不上，就追兩個月，兩個月追不上，還有一輩子。”

聽聽這都叫什麽話？天真。

容父心裏是一個字也沒有信，她才多大，一輩子都敢往外說，可到底沒有說出口，心裏只當她是玩玩。

“爸，我要上船了，晚點再說。”

容卿說的雲淡風輕，也沒有父親一定要相信的意思。

她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按下車的保險按鈕，彎腰艱難提起一堆禮品，準備向蕭然的方向走去。

手機那頭說了聲好。

挂斷電話。

“幾點的票？”

“半個小時後的。”

蕭然走上前，看了一眼禮品，大概估算了價格，預備到時候還給她，上前一步輕輕松松提起來，大步流星往等候區走，走到一半，她停下腳步，語氣略微不自然的說：

“等會，上船別到處跑，坐我邊上別動。”

過會又加了句：“要走動，叫上我。”

“好！”

容卿眼睛笑成月牙，聲音清脆。

海島距離岸上大概30分鐘的距離。

船離了岸。

穿梭着兩岸高樓樹立的風景裏，掠過紅白相間的大橋。

前面就是蕭然的老家——麒麟島。

容卿來過這裏，10歲那年。

呼吸有些難受。

好在空氣裏有淡淡的奶油甜，是蕭然身上傳來的。

容卿忍不住把頭靠在蕭然的肩上，臉貼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溫熱，聞着若有若無的香，她手捏着蕭然的衣服，松了口氣。

“還好嗎？”蕭然低頭問，聲音變得很輕。

容卿擡頭，正好對上她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她有那麽一瞬間，莫名其妙就不疼的。

“你真好看。”

？？？

容卿重生回來什麽問題？

說的這叫什麽話。

蕭然不露痕跡擡頭瞄了眼反光玻璃窗戶，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聽多的緣故，好像還真不錯，她點頭，“還行吧。”

容卿驕傲：“相當可以。”

旁邊的奶奶聽見了兩人對話，不由将目光看向她倆。

挺俊的兩姑娘，咋說話那麽逗呢？

蕭然重新低頭看她，她笑眯眯的，似乎連疼都忘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休息會吧，一會到了我叫你。”

船外浪聲水聲風聲，容卿伴着蕭然低語，閉上眼睛。

過了不知道多久。

船體靠岸發出停頓，颠簸之下，容卿醒了。

已是傍晚時分，天邊無盡的落日被拉的很長，灰白天空被渲染成巨大畫卷，大面積紫色，金色，紅色交織在一起，層層推開，形成極為絢麗的漸變。

容卿走出船艙，擡頭望了一眼，就被這讓人驚豔的美所感到震撼。

“走吧。”

容卿回過神，扭頭看向蕭然，她手上拎着純黑色行李箱，行李箱上挂滿了禮品，放不下的，另外一只手拎着，就跟春節務工回城的一樣。

十分質樸。

倘若不是禮品看起來過于高大上的話。

“給我一些。”

容卿二話不說，走過去就從她手上拎過來，像是怕蕭然和她搶一樣，率先跳上了岸。

船離岸至少一米寬，底下是礁石，海浪拍打着，放出低鳴，姑娘拎着一堆盒子，東倒西歪跳過去，叫人看的心急。

蕭然忍不住喊了句：“慢着點！”

容卿身子晃悠，腳尖徘徊一圈才站穩，立馬擡頭就笑，露出一點得意：“我沒事。”

得。

蕭然心裏徹底服了，都說老還小，可容卿還沒老吧，就算是心裏年紀也才三十五歲，跟個小孩子似的。

她搖了搖頭，手握緊行李箱，長腿邁了兩步，穩穩的上岸。

.....

“鳳霞啊，你看那兩姑娘，短頭發那個眼熟不？”

“啧，不就長得俊點嗎？還眼熟，咋不說像你親戚。”

村頭小賣鋪門口，李姐和鳳霞坐着聊天，手捧着瓜子，牙尖剛磕了兩顆，扭頭招呼老板娘，老板娘忙着上貨，沒工夫搭理她。

李姐将瓜子殼扔地面，仔細看了看：“你別說還真有點像我侄女。”

“可拉倒吧，你侄女是還不錯，可人這氣質，不能夠。”鳳霞笑嘻嘻說，村頭倆人越走越近，短頭發姑娘目光似乎落在她們身上。

“真是我侄女！”

鳳霞覺得過了，她一把拉下站起身的李姐，笑罵：“沒完了是吧，人那麽漂亮，可跟你那呆頭侄女那裏像了？”

“小姨，我爸呢？”

突然姑娘扯着嗓子喊道，然後沖她倆揮了揮手，鳳霞一臉吃驚，望了望李姐，又望了望周圍問：“她喊誰呢？”

“廢話，還能是喊你？”李姐立馬甩開了鳳霞的胳膊，臉帶吃驚，可還是快步走了上去：“蕭然？女大十八變，你這上個大學，小姨差點沒有認出來。”

“走吧，你爸在家呢，他也是的，怎麽不說句你回來，明個來家吃飯啊？”

蕭然點了點頭，對容卿說：“這是我小姨，小姨這是我朋友容卿。”

李姐笑眯眯看了看容卿，特別自然就說：“長得真俊，多大了？走，我們回家聊。”

容卿有些緊張，她十分乖巧朗聲：“小姨好！二十五歲！”

給李姐一震，心裏直說，這姑娘嗓子挺亮。

李姐回頭跟鳳霞打了個招呼：“今晚我就不和你溜彎了，送我侄女回家。”

“去吧。”鳳霞目光還在蕭然身上，研究着，這區別也太大了吧。

“覃姨，再見。”蕭然打了聲招呼，頓了頓，又扭過頭對小賣鋪老板娘說：“賀阿姨，再見。”

容卿也跟着點了點頭。

李姐走在前頭，在說家裏的事，蕭然一邊聽着，一邊點頭。

長長石子路，彎彎曲曲，白牆黑瓦，綠色藤曼順着牆頭往下，爬進人家的門哐，島上還聽見海浪拍打的聲音，正是晚飯的時候，家家戶戶亮起燈。

将漸漸暗下來的小路，照亮。

這原來就是蕭然的老家。

容卿跟在身後，擡頭看她身邊的小姨，小姨上身穿着件花色雪紡，下身穿的是緊身七分褲，腳踩紅色涼鞋，面上全是笑，手舞足蹈和蕭然說着什麽，看起來活潑極了。

蕭然的媽媽和小姨一樣嗎？

容卿猜想，可卻沒有問，她只知道蕭然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具體什麽原因倒是不清楚。

島并不是很大，這幾年主要是做旅游，新建了許多公共設施。

村子也不算小，走了能有十幾分鐘。

天完全黑下來。

昏黃的路燈亮起來。

小姨笑眯眯對容卿指着前面亮着燈的小房子說：“快到了。”

“走吧，怪不得你爸今天早早就要回家，估計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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