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不是。”
容卿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終于擡起了頭,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一樣,認真的說:“對不起。”
“這次我第一次戀愛,對你,我不知道怎麽辦。”
“我幼稚且自私,試圖将你改造成我理想中的模樣,可你首先是你,不是任何人。”
她語氣很慢,說話也很慢,一字一句找不到合适的語言,硬生生從胸膛悶出來的一樣。
語言是如此的蒼白,居然無法表達出她此時心聲的千萬分之一。
對不起。
她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反複說着這三個字。
對不起。
容卿低下了頭,便沒有看見蕭然望着她,臉上毫無表情。
面頰濕潤,涼涼的滑落。
這眼淚毫無理由。
可不由自己控制。
無端端的落了下來,明明心裏已經沒有感覺,可還是落下來。
蕭然側過頭望向窗邊,久久沒有說話,她覺得累了,片刻之後,聲音微暖,“回吧,不早了。”
的确是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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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剛剛拉扯容卿的胳膊,從幾乎緊張的氛圍松懈下來,正在陣痛,一波又一波,一扯便疼。
“嗯。”
容卿不敢擡頭,剛剛那番話,幾乎叫她用掉了大半的力氣,軟綿綿的點了點頭,站起身:“晚安。”
一瘸一拐。
光着個腳丫走出去。
蕭然看見了,幾乎又是下意識想給她拿鞋,可又忍了下來。
“穿鞋。”
容卿停住腳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丫,大夢初醒般,迷迷糊糊回頭看她的拖鞋掉哪了。
“穿我的。”蕭然一動不動,坐在床尾,語氣微涼。
喔,容卿乖乖的走到床邊,穿上了她那雙藍色的拖鞋,留下一只單鞋,走出了房間。
門關上。
蕭然筆直的肩背,松了下來,她往前坐,背靠着床頭,眼神渙散看着電視機。
黑白屏幕裏,倒映出她的身影,是那麽迷茫。
累,困,腦子一片漿糊。
可就是不想睡。
她翻身起來,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目光随意掃視一圈,鑰匙扣,指甲鉗,和一些雜物,沒有她要的,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手指拉出背包,打開第一層的拉鏈。
左右翻了翻會,從背包裏拿出一包香煙。
她面無表情,平靜的撕開外包裝銀色塑料條,纖細指尖抽出一支,用唇邊咬着煙嘴,沒有點燃,左手在背包又翻了翻。
火呢?
沒帶回來?
蕭然聞到煙草的味道,微微發苦,又微微帶甜,腦子稍微清醒些許,她用雙指夾着煙,滿房間走了一圈,四處翻找着,發出頻頻的聲音。
在這個平靜的夜裏,叫人聽得格外煩躁。
最後在陽臺的桌角找到一個,只剩下一點點燃料的打火機。
蕭然試了試,手指撥動開關,唰,微弱的火光亮起,她低頭湊近,迷離煙火映着她修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下颌角的線條叫人心醉。
風吹過來。
火熄滅了。
蕭然拿着火機的手一抛,銀繡色的火機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圓的弧度,最後落進了垃圾桶裏。
微微星火是黑夜裏的紅點,若有若顯。
天邊漸漸暗沉,零星的光點散落在四周,蕭然擡頭望月亮,她頭一回覺得月牙離她那麽近,她伸出手,試探性握了握。
什麽也沒有握住。
蕭然低頭笑了,不為了別的,只是覺得自己好笑。
她将煙灰輕輕抖動,像是柳絮飛舞,血液仿佛平靜些許,蕭然開始在想。
容卿的目的。
她道歉的目的是什麽?
是為了得到她的諒解,是出于愧疚,還是想要和她再續前緣?
按理說,這不應該成為一個問題。
容卿的表現已經十分明顯。
可蕭然并不能确認,她從沒有明說過。
不是嗎?
更何況,蕭然低垂下眼簾,容父的那一句,你和她很像,一直像是根刺紮在她的肉上,始終還在。
...
第二天清晨。
蕭家客廳圓形餐桌前,蕭然坐在左面,容卿坐在右面,兩人相對而坐。
如出一轍的黑眼圈。
如出一轍的紅血絲。
如出一轍的打哈欠。
蕭父一手端着小米粥喝了一口,擡頭就看見倆人正對着懶洋洋的模樣,疑惑的問:“蕭然,你昨晚打架去了?”
“沒有。”蕭然端起碗,低頭喝了一口,綿軟溫熱的粥滑入嗓子,帶來了一絲動力。
“那你眼睛幹嘛了,全是紅血絲,你昨晚哭了?”
蕭父不知道情況,皺着眉頭,語氣十分不解,他放下筷子,仔細看女兒的眼睛。
可不是嗎?兩眼睛腫得喲,不成人樣。
蕭然喝完最後一口粥,站起身說:“我吃了好,昨晚沒睡好,去補眠。”
“你也睡會吧,我下午陪你逛。”她看了眼容卿,補充道。
她見容卿點了點頭,轉身就上樓,消失樓梯盡頭。
客廳就剩下蕭父和容卿兩人。
蕭父不善于聊天,平時話也不多,對着不熟得容卿更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問了幾句家常,再也沒有話題可以說的時候,從櫃子裏翻出一本相冊來。
“這是蕭然從小到大的照片,你可以翻翻看。”
蕭父手拿着相冊,打開封面,話多了些,照片有些已經發黃,塑封上薄膜卷起了邊邊,顯然是經常拿出來看的。
照片背景多為學校。
容卿湊近看了看,左下角有一張是蕭然在領獎,她穿着藍白色的校服,一排人中,她站在最中間的位置,個子最高,手上拿着獎狀,臉上洋溢着歡快的笑容,背景模糊依稀可以看見是理科狀元。
蕭父見她目光一直停留獎狀上,臉上露出幾分驕傲,“這孩子打小聰明,讀書一直都很好。”
“成天就在家裏看書,做題,別人家長都希望孩子老老實實寫作業,我倒是希望她多出去走走,多交點朋友。”蕭父笑着摸了摸照片的孩子,仰起頭說:“很少見她帶朋友回來,你還是頭一個,記得啊。”
“她還小的時候,倒是挺活潑的,和人家外地來旅游的孩子都能玩到一起,有個小姑娘還說長大了要嫁給她,好像還拍了照片送她來着。”
蕭父說道這裏,笑了起來,“她從小個頭就高,5歲的時候就有一米多高,跟個小大人似的,特別懂事。”
容卿莫名奇妙覺得這些事情好像似曾相識,手上翻動着照片,想看看那個說要嫁給蕭然的小姑娘長什麽模樣。
“爸,你不是要去海神廟嗎?”
蕭然手扶着欄杆走了下來,開口阻止父親繼續誇自己的話。
蕭父剛想說不着急,就看見女兒的眼神,那種別說了,別說了,略帶着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懂了。
蕭父笑眯眯的收起相冊,站起身說:“蕭然陪容卿玩會,晚上再睡,我去寺廟,一會回來。”
這幾天正好臨近海神節,大家夥都在忙着準備祭祀用的東西。
蕭父收拾好東西出了門。
屋外陽光很好,是個大晴天。
蕭然眯了眯眼睛,收回目光,望向沙發角落上縮着的人,她問:“出去走走嗎?”
當然好啊。
容卿立刻就站了起來,這還是昨晚以後,蕭然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拿不準蕭然的态度,一邊換鞋,一邊小心翼翼地偷瞄她的表情,毫無波動,除了眼睛有點腫以外,沒有看出什麽異樣。
“走吧。”
“好!”
蕭然走在前頭,容卿跟在後頭,倆人之間隔着一個身子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白天的麒麟島風光很是不錯,畢竟是旅游城市,一路上能看見不少異鄉人拖家帶口來到這邊旅游。
特別是走到沙灘的時候,一群五六歲大的孩子,像是風似的跑過,手上扯着風筝線,擡頭看巨大的蜈蚣在天空飛舞。
天空很藍,雲很低,海水很輕,陽光很明媚,周圍椰子樹上挂滿了果實。
蕭然踩着沙子,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容卿跟在後頭,偷偷踩在她的腳印上,像是找到了什麽樂趣,嘴角忍不住一直上翹。
“對了,問你個問題。”
一陣陣白色浪花向着黃色沙灘湧來,波濤聲中,蕭然好似不經意的問道:“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麽感覺。”
浪花襲來,潮水卷到岸邊,容卿連退了好幾步,腳丫還是被打濕了。
涼涼的水,沖洗着腳上的沙子。
容卿提着褲子,想了想說:“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一樣。”
“在哪裏見過。”蕭然低垂下眼簾,腦子裏想的是容父的話,心裏已經有些相信是真的,可又不甘心,接着問道。
“不知道。”
容卿搖了搖頭,似乎想到什麽說:“你說我們是不是上輩子認識。”
海邊的風,帶着淡淡的鹽水味道,蕭然回過身,面無表情的看着胡說八道的容卿。
渣女。
把替身說的那麽清新脫俗。
容卿對上了她的目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認真的說:“真的,我第一次見你就特別眼熟,老覺得什麽地方見過。”
“你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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