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蕭然被吓到了,嗓子眼發幹,腦子裏面像是水泥,攪不動,又像是喝了一箱白酒,總是亂的很。

怎麽辦。

什麽情況,她該說什麽!

啊啊啊啊

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嗎?她該怎麽辦?

該死!

容卿還看着自己,用那種全身心依賴自己,深情又纏綿的目光看着自己,腦子更加轉不動了。

全身仿佛硬成了一塊木頭,動彈不得。

“蕭然,你覺得呢?”

容卿輕聲問道,她仰起頭望着蕭然的眼睛,唇邊露出一絲淺笑,雙手輕輕搭在蕭然大腿上,是那麽的溫順,又是那麽的虔誠,好似蕭然做什麽決定她都會贊同一般。

空氣中彌漫着容卿淡淡的香味,若有似無,氣氛怪異又焦灼,是火柴遇見了火苗,是熱油遇見水滴,是雪崩前最後一根樹枝,下一秒就要崩塌。

完了。

蕭然覺得自己完了。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時刻,亂的不像是自己,情緒是如此的複雜,又如此的突然。

腦子一充血,她幾乎什麽都想要答應容卿,不是上輩子被逼的那種,而是發自內心的,想要把一切都給她。

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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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溫柔的容卿太危險了!

她腦子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東西,全身都在發燙,全是答應她的念頭,不行!

蕭然長呼一口氣,不敢看容卿,身體騰的站起來,手握着板凳的把手退到身後,步子往後退兩步,大聲的說:“你等等,我回房間拿個東西。”

她不敢看容卿的表情,想也知道一定是莫名其妙,可她顧不上了,目光不斜視看着廚房門口,大步流星走過去。

越走越快。

砰的一聲。

門關上了。

....

什麽情況。

容卿茫然的看着她慌張的往大門走去,見她短發下通紅的脖子,滴血的臉,玫瑰色的唇發顫。

蕭然穿了件白T恤,下身是條長褲,天白色,泛着青,像是海水褪去那般淡淡,肥大的褲腳耷拉到地面。

容卿瞧見她的往外走,背影緊繃,左右腳不分,左腳剛邁出去,右腳就急忙跟上,步子挨着步子!

那寬松的褲腿啊,眼瞧着就要被踩上!

“小心點。”——

“喝!”

砰呲!蕭然被絆了一跤。

容卿連忙走上前,她心疼,可還沒有到跟前,蕭然一手扶着門,緩緩站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快速消失在房間裏。

???

咋了,她是妖怪?

是有多怕自己。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像是什麽東西堵在嗓子,她想發聲,卻

說不出半句話,悶,澀。

她望着朱紅色的門,門縫處那人的身影越走越遠,不用問也知道,是在躲她。

胸口原來真的會有這種感覺,屢次被拒的挫敗感,喘不過氣。

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她覺得很累。

她将長凳拉到面前,呆呆的坐下,心裏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容卿坐了好久。

好難啊,真的好難啊,她從沒有試過這種滋味。

原來主動久了真的會累,原來強迫別人真的會累,她有時候也在想,她為什麽非要逼蕭然。

既然她不喜歡自己。

那不如就算了。

容卿扭頭看向窗戶外面,天好累,黑壓壓的,疲憊像是要往下掉。

容卿也好累,她靠着凳子,心想天要是要倒下,那就倒下吧。

她也沒辦法了。

....

當天蕭父回來的很早,天色不好,下起雨,外出風險大也上不了貨。

就抓到些小魚小蝦,賣不上價格,幹脆就帶回來自家人吃。

容卿也是托了蕭父的福,才見到了蕭然。

那個匆匆逃跑的女生。

女生低着頭,要麽望地板,要麽看月亮,要麽看桌子,總之不看自己。

氣氛一度很尴尬。

蕭父那麽粗心的人,都聞到空氣中尴尬的味道,可他不知道發生啥,也不好貿然說話。

他以為大概就是兩個孩子鬧了點矛盾,那個孩子不吵架呢?多大點事,可容卿到底是客人,又是蕭然帶着回來了,眼下這樣忽視人家,叫容卿怎麽想。

蕭父私下說了蕭然。

沒用。

氣氛還是一樣。

蕭然答應的支支吾吾,一見到容卿又當場表演默劇。

屋外吹起了風。

風很大,卷着門口大樹葉子呼呼作響,樹葉刮過天空,發出類似吱吱的沙沙聲。

容卿坐在沙發一角。

客廳很小。

蕭然在前頭,她在後頭,倆人之間不過一米。

容卿手撐着沙發的墊子,黑色皮墊凹下去,她也凹了下去,可她毫無知覺,只是出神的望着蕭然的背。

她見她。

見她起身,見她站立,見她行走。

唯獨不見她看自己。

那怕一眼呢?

那怕一眼,也足夠容卿重新站起來,可她沒有。

容卿忍不住想,她為什麽要回來,她回來又有什麽意義,沒有的。

不如不見。

不如不回。

她不回,蕭然能毫無負擔的生活。

她不回,她也不會如此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

她可以裝,裝成不知道。

不知道蕭然不愛她這件事。

容卿承認她是自私的,無論如何掩飾,她都是個自私的人,她就是要蕭然。

無論,蕭然愛或是不愛她,她也掙紮,她也害怕,她也咬牙割肉賭咒發誓讓蕭然離開。

可她做不到。

她怎麽做得到。

她将她所有對愛的理想,都給了眼前這個人。

她怎麽能做到放棄。

她怎麽能。

她不能。

可她将真心抛開了,将實話袒露,沒用,她哄了,她騙了,她能想到一切辦法都用上。

容卿始終還是容卿。

蕭然始終還是蕭然。

她們始終還是自己,沒能成為我們。

容卿望着蕭然的背影,她閉上了眼睛,雙手緊緊握着沙發。

神啊,如果真的有神的話。

能不能告訴她。

眼前這個人才會成為她的伊娃。

容卿從來沒有像此時這刻希望,世上真的有神靈。

“容卿。”

近處的風聲帶來一聲怯弱的低咛,三月春雨般細小,只要稍不留神就會錯過。

容卿雙眼睫毛微微顫抖,輕輕睜開,視線正對着門外,下過雨的天空特別幹淨,晚霞的光似潑墨般灑滿天藍色的空,半紫半紅,天涯與海連成一線,美的如此壯麗,天空像是一副畫,而畫的中心站着一個女人。

白紅色的臉,低低的眉,完美的鼻尖上,一雙迷人的眼,她遲疑着走向自己,一點一點靠近,那美麗的影子在斑駁的光線裏,被拉得很長。

耳邊仿佛響起了輕柔的海風夾着浪。

她看着自己,唇邊抿着,玫瑰色唇瓣被她咬的緋紅,她低了低頭,像是做出什麽決定,伸出嫩白修長的指。

那手的方向正是容卿。

容卿呼吸霎時間停住,她腦子裏萬千思緒,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心便是溫熱的,她握住了一個溫軟的人。

看吧。

她看不起自己,只要對方露出半點好意,她就由心想要靠近,這絕不受自己控制。

“熱嗎?”蕭然問。

容卿搖頭:“不。”

蕭然:“好。”

容卿随着她走出院子的腳步停下,頭低下,她感覺被蕭然握着的手在發熱,可又不想收回,臉也不自覺的紅起來。

蕭然沒有發現,只因她的臉也是紅的,紅燈籠般。

屋外下過雨,空氣很清新。

倆人一走出門口,迎面便是一陣風,風帶去稍許燥熱,少許不安。

四周很安靜。

蕭然往後頭看,喊了聲爸,沒有人搭理她,估摸着是上了二樓。

她這才回過頭看向容卿,小聲的說:“我和你說一件事。”

容卿已經全然沒有辦法,她回:“你說吧。”

“我們在一起吧。”

蕭然如此說道。

容卿腦子炸了,她手捏緊,嗓子幹啞的問:“你剛剛說什麽?”

“我們在一起吧。”

蕭然這一次說的很清楚,她一雙迷人的眼,正認真的望着容卿一字一句說:“如果你喜歡我,那就在一起吧。”

她說完後,似乎覺得不對,又加了句,“你覺得怎麽樣?”

容卿蒙了,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她不敢信,可她不甘心錯過,很想立刻就點頭,可她該死。

該死的沒克制住。

容卿問:“我是喜歡你的,那你呢?”

蕭然看着容卿,或許是容卿的神情過于認真,讓她說不出半句漂亮話,她也實在搞不懂容卿為什麽這樣問,片刻之後,懊惱揉着頭發說:“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除了你,我沒有想過和其他人在一起生活。我是個記性很差的人,認識一個月可能還不記得同桌的名字,可我記得你教過我的任何事,你愛吃的東西,愛看的電影,愛喝飲料,理想志願,愛去的地方。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歡你。”

“可除了我的父親,你是我唯一願意為之付出,也感到快樂的人。”

“這算喜歡嗎?”

蕭然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着容卿。

容卿也茫然的看着她,心裏像是有什麽本已經幹涸的東西,被春雨拂過,又冒出了新芽,喜悅像是洪水般湧來,她強忍着,不敢開心,小心回複:“算吧?”

“如果算的話。”蕭然一臉認真的說:“那我就是喜歡你。”

“真的?”

“可能吧。”

蕭然有些不确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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