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洛時安，不吃嗎

他身體發軟，好累，沒有任何力氣掙脫。

可內心竟也隐隐有也是一絲痛快，終于，不必在他面前躲了。

“洛時安，你就不能放過我？”聲音疲憊又無奈。

為什麽還要來找紀燦希？為什麽全世界都忘記的人，你還要如此執着尋他的痕跡，你到底是有多蠢？

“你是他，你果真是他。”洛時安死死扣着他的肩膀，逼他看向自己，那語氣裏的急切和如獲至寶般的歡喜，紀燦希絲毫不明白。

他只感覺眼前這男生的身體那麽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他背後還抵着牆，退無可退，完全處于被動。

他平生何時被人壓制到這種可憐的境地，絲毫動彈不得，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沒一會兒，紀燦希擡手拍拍他的胳膊，“松，松一松，重新找個地兒說話。”

※

努力隐藏了這麽久，解釋起來卻很簡單，也很荒唐。

洛時安同樣也覺得荒唐，但更荒唐的是，為什麽要在麻辣燙攤上，一邊吃東西一邊說這麽重要的事！

“唔，你聽懂了吧，就是我和一只鬼做了交易，我替他報了仇，他把自己的人生讓給了我······所以，紀燦希就消失了，現在，只有萬慕。”

紀燦希用竹簽插着土豆放進嘴裏。

吃得還挺歡。

洛時安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說完了？”

紀燦希笑：“說完了，就看你信不信了。”

他如何不信？紀燦希的痕跡消失的一幹二淨，而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他。

紀燦希，還在。

可心裏還是異常的酸澀，許多話繞在一起，找不到開頭。

“洛時安，不吃嗎？”紀燦希用竹簽指了指他紋絲未動的一碗。

“太辣。”一聞味道就知道。

“那剛好，我的有點淡了。”他伸手把他那碗湯汁倒了一半在自己碗裏，正準備起身，發現外套衣擺下有股緊繃的力。

洛時安還真喜歡拽人衣裳，力氣還死大。

紀燦希腆着臉朝他笑笑，“都解釋清楚了，手就松開吧。”

不動，不松。

紀燦希有點挫敗，他發現自己面對洛時安來不了硬的，換作別人他早就一腳踹過去“離老子遠點”，可現在他連前兩字都說不出口。

紀燦希咳了咳，以平生最他媽溫柔的聲音道：“我不走，行不？”

說得他自己雞皮疙瘩都掉一地，衣擺下的力道卻松了，洛時安轉過頭去。

大概也被他惡心到了。

紀燦希去找老板加了清湯，重新端給洛時安，“嘗嘗，現在應該不辣了。”

洛時安看了看，“有蔥。”

“蔥也不吃？”真難伺候。

紀燦希把蔥挑了。

洛時安又望了一下，“還有香菜。”

紀燦希：“······是我錯了。”

我就不該帶你來吃飯。

洛時安的确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可今天晚上一折騰，又加上一邊吃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人，突然又有了些胃口。

※

萬慕和洛時安的新家離得不遠，往日他坐海叔的車都沒發現。

從洛家，上一個挺長的坡，再走個幾百米，就是萬慕家了。

“那，我走了。”

紀燦希獨自慢悠悠的上坡，今晚吃得太撐了，都怪洛時安的胃口那麽小，還幫他分擔了一大半。

時安叫住他，“我還有個問題沒問。”

不止一個。

知道這麽瘋狂的事還沒有疑惑，那真是見了鬼了，可紀燦希不想聽洛時安的問題。

我換了都換了，就這麽過下去吧，不想再有後悔，觸動，你能不能放過我？

可他雙手插兜，故作淡定，“你問。”

“做紀燦希，不好嗎？”

他就知道，洛時安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輕易就戳中他，紀燦希覺得自己的嘴角咧得有點疼，“不如你告訴我，有什麽好？”

時安眸光閃了閃，沒有回答。

紀燦希自嘲的笑笑：“你看，你也說不出有什麽好吧。有錢的萬慕和窮逼紀燦希，大家都追随前者，沒有喜歡後面這一個。”

“有的。”少年低着頭，聲音輕得飄散在風裏，“我······喜歡的。”

但，紀燦希這厮什麽也沒聽見。

※

知道曹昆轉學的杜銘活潑得不得了，連那頭黃毛也變得更加閃耀。

“老大，你真是牛逼，怎麽曹昆他爸什麽都沒說，直接讓他兒子轉學了呢？”杜銘撓了撓頭，“哎，肯定是他兒子自己作孽太多，他也兜不住了。”

紀燦希在做考卷，只嗯的答應一聲。

但他做了一會就做不下去了，注意力一直在教室門外。

昨晚坦白之後，洛時安會瞧不起他嗎？還會把他當朋友嗎？

他能以萬慕的身份，和洛時安做朋友嗎？

越想越煩，啪的将筆扔在考卷上。

杜銘賤兮兮的湊過來，“老大，藍題辣麽多，你不要太為藍你自給。”

紀燦希眉毛一挑：“你舌頭給我捋直了再說話。”

“真的老大，你現在能做題我都很詫異，你忘了上次期末考你多少名了？”杜銘賤兮兮的說。

“多少？”

“第二十。”

“這麽低？”

“全年級，倒數。”

“操！”

紀燦希剛罵了髒字，就瞧見洛時安站在教室門外，那個經常來找她的女生給他書包裏塞了一瓶牛奶，又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紀燦希心情更不爽了。

那女生是誰？怎麽對他像兒子一樣關照，關鍵是洛時安，還很習以為常。

瞧見他要走進來了，紀燦希連忙跟杜銘繼續鬼扯，他希望洛時安經過他書桌前的時候，能稍微停一下，能看他一眼，能······

但他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還很罕見的後面的同學友好的打招呼，“早。”

早你妹啊！

紀燦希覺得煩，比從前被人盯着還煩。

中午在食堂吃飯，杜銘變法似的端來一飯盒香噴噴的紅燒魚，紀燦希驚訝：“你在哪個窗口打的？我怎麽沒看到？”

“當然沒有，這是我媽做的，我在食堂熱了一下，快吃快吃。”

紀燦希嘗了一塊，立馬豎起大拇指。好吃！

杜銘喜滋滋道，“這是我姥爺自己養的魚，昨天剛送來一大盆，我從小吃姥爺家的魚長大的，怎麽都吃不膩。”

紀燦希：“你姥爺養魚塘的啊。”

“沒，他們住在海邊，算是漁民吧。不過早就不靠這個賺錢了，身體也熬不住，閑來無事才出海一趟，給自家人吃呗······”

杜銘如數家珍的對他說起自家的情況，紀燦希聽着聽着，注意力又飄到了右前方座位的人身上。

不知他對面女生說了什麽，逗得他淺淺微笑，梨渦若隐若現。

甜橙男孩······

好像是挺恰當的。

“喂，老大，老大！”杜銘一破嗓子吼醒他。

紀燦希連忙把筷子戳着菜，“哦，說什麽？”

杜銘：“我說，等什麽時候有時間，去我姥爺家玩啊，那邊現在搞旅游開發，風景不錯呦。”

紀燦希瞪他一眼：“都高三了哪裏有時間！”

“什麽時候都要勞逸結合，不然咱們學校也不會搞什麽運動會了，那邊也沒什麽玩樂項目，就去海邊走走，全當給腦子放放假。”杜銘皺了皺鼻子。

“再說吧。”紀燦希看見那邊的人已經吃好走了，心情更煩。

杜銘還在兀自做着夢：“那裏最适合約會，什麽時候把個小學妹過去，散散步呀看看日出呀，拉拉小手，哎，如果能去就好了······”

※

杜銘一提運動會這茬，午休的時候老劉就來找他了，要他和幾個同學去采辦物品。

紀燦希和兩個男生負責飲料，把一箱箱礦泉水運上車，紀燦希累得滿頭大汗，其他兩個和老板對賬，他靠着車身休息，瞥見旁邊有家剛剛開業的水果店，炸了一地的紅，十分喜慶。

“可以了，回學校吧。”旁邊的同學說。

“哦。”紀燦希從車邊直起身，“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東西要買。”

回到教室，紀燦希有些鬼祟的那一大包東西藏在書桌底下。

杜銘小聲道：“老大，你扛了炸.藥包回來啊。”

紀燦希：“你別動就不會炸。”

“讓我看看。”杜銘剛要去摸，紀燦希一把将他的爪子打掉，“走開。”

“這麽小氣。”杜銘一揉鼻子，奸笑着，“我聞到味了。”

什麽味兒？橙子味！

在水果店買了這麽多橙子，店員阿姨笑成了一朵花，一定要找個漂亮的花籃給他包起來，花籃上還貼着四方的紅紙，上面寫着金色的四個大字：橙心如意！

紀燦希連忙擺手：“不不不不，不用，給我一個簡潔的袋子裝就好。”

總算找到這麽一個白色的，幹幹淨淨的布袋子給他。

紀燦希看向洛時安的座位，人不在。就算他在，自己也沒那個勇氣把這“□□包”甩到他桌子上。

愁人啊。

放學，他又哼哧哼哧把這一大包橙子摟着上車，海叔連忙接過來，“小慕，你買的什麽？”

“哦，給同學的禮物。”紀燦希放下，正要坐進車子，瞧見前面洛時安和那個女生揮手分開，他獨自推着自行車往前走·······

紀燦希連忙把那包橙子摟到懷裏，“海叔，你把我書包帶回去就行了，我有事先走了！”

“小慕，你有什麽——”

紀燦希已經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遠了。

洛時安突然感覺後座一沉，停下一看，某人正笑得沒皮沒臉，“終于趕上你了。”

“這是，什麽？”洛時安指着那一大包鼓鼓囊囊的不明物。

“橙子呀，你不是愛吃？”

作者有話要說：

呦，知道拿好吃的來哄人啦

洛時安：你覺得這點東西就能哄好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