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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二把小厮趕了出去,躺在炕上越想心裏越恨,想自己何時吃過這般虧,氣的心口疼,掙着起來,喚他婆娘尋紙筆來休書一封,叫他婆娘使家人送至柴府。

他婆娘勸道:“想這高青縣裏,哪個不識你,他既敢如此,定是有些來歷,說起來不定是你吃醉了酒才惹下這番禍事,只當咽下這口氣過消停日子便了,卻又求到柴府做甚,真生出大禍來怎生是好?”

阮小二不聽還罷了,聽了更氣上來,在炕上擡腿一腳把他婆娘揣在地上:“偏生娶了你這麽個混賬沒用的蠢婦,你懂什麽,若今兒咽下這口氣,你阮二爺豈不成了高青縣的笑話,日後可如何在外頭行走,若不報今日之恨,白活在世上一場,快去使人送信兒,若遲些可不又找打。”

那婆娘見他這般不聽勸,也是無法,只得出去使小厮把書信送去了柴府,那小厮到了柴府把書信送上,柴世延瞧了問他:“你家二爺可還好?”

那小厮忙道:“昨兒夜裏在那橋上凍了一宿,哪有個好,家來躺在炕上便動不得了,順財一早去請郎中,也不知怎這般湊巧,縣裏的郎中不在的不在,有事的有事,竟半個也未請來,倒尋了個瞧牲口的來給二爺瞧病,二爺惱恨上來打了順財一頓趕了出去,心裏氣不過,便休書一封讓小的送來,想尋柴大爺掃聽掃聽那家底細,回頭我家二爺好了,再去尋他的晦氣。”

柴世延聽了不禁暗暗冷哼,這阮小二倒是個屬母狗的,許進不許出,拿銀子的手倒快,這會兒求到自己門上,只空口白話,當自己是他爹不成。

想自己若說那是武三娘,這阮小二如何敢再去惹事,恐躲都躲不及了,倒不解氣,若自己說個旁的尋常人家,這厮最是記仇,過後豈能不尋過去,若他再尋過去,惹惱了那武三娘,哪有他的好,倒省了自己的事。

想到此便與那小厮道:“還用甚掃聽,高青縣統共多大的地兒,河沿邊兒那個院子原是個內官的産業,後聽說賣給了個外鄉來的客商,有甚根底兒,不過就是做買賣的外鄉人罷了,這一兩年也不見有人住,卻不知你家二爺怎就撞上這檔子事。”

那小厮聽了這話,忙家去與阮小二說了,阮小二想想也是,這高青縣從南往北,從東到西哪有不識他阮二爺的,若不是外鄉人怎敢這般放肆,在這高青縣裏若讓個外鄉人欺負了,以後還有甚臉面,只這會兒讓他多活兩日,待緩過來讓他知道二爺的手段,還有那些郎中,敢推脫不來,回頭讓他們挨個跪在自己門前。

按下這些心思,便不急在一時,這阮小二雖受了一夜罪,好在時節入夏,也不過着了些風涼,便郎中不來瞧,灌下兩碗姜湯驅了寒氣,修養兩日便緩了過來。

在炕上躺了兩日,哪還憋得住,第三日一早便起來便要去河沿報仇,卻想家裏的小厮雖有兩個,卻都是十三四大小,如何唬得住人,思來想去,便想起街上一個潑皮喚做二狗的,自小死了爹娘,後不知哪兒學了些拳腳,回了縣裏,糾結了幾個無賴漢子在街上常與人做些出頭之事。

阮小二使小厮去喚了他來,與他這般這般說了一遍,說完取了一兩銀子出來道:“這事做成,這銀子便賞了你。”

阮小二的事縣裏頭誰個不知,這二狗自然曉得,也怕招上不好惹的角色,忙問:“那院子裏住的甚麽人,二爺可掃聽清楚了?”

阮小二道:“哪裏是什麽人,不過是個外鄉做買賣的,倒敢在咱們高青縣來逞霸王,若讓他得了意,日後還有甚臉面,你莫怕,只聽着二爺的令,你們便沖進去與我砸個痛快,捉了那白面小子出來,他怎樣擺布爺的,依着樣兒擺布他一回,方解爺的心頭之恨。”

那二狗又道:“這般作為,若他告到衙門裏,小的豈不要吃官司 。”

阮小二道:“衙門上下哪個與二爺不相熟,便咱們縣太爺也是柴府的親戚,柴府哪裏二爺早墊過話兒去,打點了清楚,出了甚大事有你家二爺兜着,你怕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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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狗才放下心來,暗道倒是一樁便宜買賣,想既是外鄉做買賣的,家裏定然少不得銀子東西,阮小二既說要去他家鬧事,趁機拿些銀子出來有甚難,這一番事既得了阮小二的好處,又得了銀子東西,豈不是大大的好事,便過後那家告到衙門裏,有阮小二跟柴府在前頭打點,與自己甚幹系。

想到此,不禁喜上眉梢,一摞胳膊道:“二爺稍帶片刻,待小的尋了那幾個兄弟過來,與二爺出了這口氣便是。”

說着出去叫了三個漢子來,阮小二一見那三個漢子個個生的膀大腰圓,黑臉虬髯,一瞪眼賽過那廟裏的金剛,比那夜把他吊在橋上的兩個漢子還魁梧的多,心裏便有了底。

收拾妥當,一行人便去了河沿兒邊上,這阮小二本就是為找回面子,哪會藏着掖着,這一路行過去,只差沒敲鑼打鼓了,縣裏的百姓見阮小二打着頭,後面跟着二狗幾個潑皮漢子,手裏拿着老粗的棍子,直奔着河沿上去了,便知要去報那日之仇,均交頭接耳傳話出去,待阮小二到那河沿院子跟前,已有不少聽見信兒來瞧熱鬧的人,卻不敢湊近,只遠遠立在那邊兒瞧上。

阮小二正是讓這些人來瞧他怎麽報仇出氣的,心裏也不惱,到了那院子跟前,見兩扇門閉的緊緊,想起那夜之辱恨上來,上去擡腳便踹,未想那門甚結實,他踹了幾腳未開,末了從裏頭開門出來個婆子。

阮小二見出來個人,一招呼二狗幾個一擁而上,闖了進去,這剛一進去便聽見身後咣當門關上了,阮小二等人愣了愣,擡頭只見院子正中臺階上坐着一個人,。

阮小二瞧的清楚,可不正是那夜的粉面小生,着實生的尋常,卻一件雪緞袍子穿在身上,膚色比女子還要白皙晶瑩,倒越發顯出幾分雌雄莫辨的風姿來,斜靠在椅子上,瞅着他目光是閃閃,仿似含着幾分笑意道:“你倒是不怕死,莫不是在橋上吊了一宿不過瘾,這會兒又尋來想再挨上一回。”

說着目光掃了他後頭幾個一眼道:“這幾個蠢貨是你帶來的幫手了,想怎麽着,單打獨鬥還是一起上,算了,還是一起上吧,老娘沒耐煩跟你們磨蹭。”

老娘?阮小二那夜吃的大醉,倒記不得她自稱老娘的事,還只當他是個男子,這會兒見她自稱老娘,不免上下打量她一遭,卻嘿嘿淫,笑幾聲道:“二爺還當是個不知死的小子,原來竟是個婦人,想來不知二爺的名聲,若今兒你跪在二爺跟前陪個禮兒,伺候二爺爽利一回,哪日的事咱們揭過去……啊……”阮小二話未說完,忽一個東西飛過來打在嘴裏,疼的他慘叫一聲,忙去摸帶着石頭子掉了兩顆牙,卻不知是誰出手打的。

不覺惱上來,啐了口唾沫在地上招呼一聲道:“這淫,婦不曉事,你們幾個讓她知道知道二爺的手段。”

二狗幾個聽了,一擁而上,卻齊齊慘叫着摔在地上,不知從哪兒鑽出兩個漢子來立在那婦人跟前,飛腳把二狗幾個踢的老遠,正是那夜把阮小二吊在橋上的兩個漢子。

阮小二見這架勢,不禁倒退了幾步,暗道莫不是真有來歷,剛他卻瞧得清楚,這兩個漢子的身手可不像尋常會些拳腳而已,且一招就把二狗幾個踢的這半天起不來,可見手段。

阮小二心裏怯上來,暗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跑了再說,想到此,莫轉頭想跑,剛跑到門邊上,不知那漢子怎生這般快,堵在他身前,臉上毫無表情的看着他,擡起腳來一腳把他踹飛了出去,直直摔在院子當間兒。

阮小二疼的直哎呦,卻忽聽那婦人道:“每次都是你們出手,還有狗屁樂子,讓我過過瘾能死人啊。”

那兩個漢子躬身道:“夫人玉體豈容他人冒犯。”

“玉體?得了吧,少拿你們那套對付老娘,給我閃邊兒上去。”

見那兩個人不動,那婦人冷哼一聲:“合着我的話都不聽了,還是我把你們主子叫來才成。”那兩個人顯然對這種狀況習以為常,撲通跪倒在地:“夫人若如此,奴才只能以死謝罪。”說着真個抽出腰中寶劍,那架勢真要自刎。

那婦人見了忙喊一聲:“成,成,我怕了你們行了吧,老娘怕了你們,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招是不是跟你們家主子學的啊,學的還挺快。”

那幾個人仍是沒什麽表情,阮小二看到這兒會兒,終是明白過來,這哪是什麽外鄉的客商,這位是真閻王,且嘴裏說的是官話,莫不是京裏頭哪府的貴眷,來此游玩耍樂的。

想到此,汗都下來了,一咕嚕爬起來,忙着磕頭道:“小的真不是有心冒犯,姑奶奶且繞過小的這回。”

那婦人聽他求饒,倒笑了一聲:“剛還有點兒人樣兒,怎麽這會兒就軟了。”忽擡頭瞧了瞧天兒:“今兒老娘心情不好,想練練箭法。”說着跟那兩個大漢道:“我不動他們,練箭總行了吧!”

那兩個漢子這才站在一邊兒,阮小二瞧着這婦人那目光,忽然後脊梁一陣陣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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