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小綿羊

第36章 小綿羊

十五分鐘後，宋霖希來到了島上唯一的24小時便利店。

他要幫沈慕澤和段源買工具。但問題是，他也沒有買過工具，不知道要怎麽挑選。他快速用手機上網查了一下，依舊一知半解。

便利店裏還有顧客進進出出，店員已經注意到了在貨架前徘徊半天奇怪的人。宋霖希有點不好意思，趕緊随便拿了一套，紅着臉去結賬。

像做了壞事一般從店裏逃了出來後，宋霖希莫名緊張，抱着塑料袋低頭快步往回走。走了一段距離後，發現自己迷了路。

他方向感本就不太好，加上人生地不熟，剛剛出來時因為着急也沒好好認路。小島其實不大，但他連地址都沒記得。

出門時沒戴圍巾，此時被冷風一吹，他就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路邊是一間還未打烊的小酒館，宋霖希吸了吸鼻子，走過去問路。

一推開玻璃門，陣陣暖氣和清醇的酒香同時迎面而來。

“歡迎光臨。”唯一的店員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宋霖希被酒香吸引，想起了段父說的當地最有名的青梅酒。

店員過于熱情，聽說他是頭一回上島，立刻倒了一小杯給他試試。宋霖希也沒好意思拒絕，出來時懷裏多了一瓶青梅酒。

他不知道地址，只是問了別墅的大概位置。按照店員說的方向，他走了好一段，但在一片小樹林裏又迷了路。明明記得樹林離別墅不遠，但就是走不出去。

夜裏的溫度越來越低，宋霖希感覺到了濃濃寒意。

沈慕澤在段源的房間裏待得不太自在。

他是一個專注力很高的人，平時随時随地都能一秒進入工作學習狀态。但今天他拿起書本又放下，怎麽都集中不了精神，手指在床墊上輪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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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裏，段源邊洗澡邊唱着歌，聲音越來越大。沈慕澤按了按眉心，拿着書起身走出房間。

他打算下樓清靜一會兒，但路過他的房間時，發現房門虛掩着，裏邊沒開燈。

宋霖希平時睡覺是一定會關門的。

“宋宋？”

他目光在門縫上了停留幾秒，推門前還是輕叩了門兩下，沒得到回應，才推開門進房。

找不到宋霖希的沈慕澤不安地回到段源的房間，拿起手機撥通存在快捷鍵裏的號碼。

響了幾聲後，那一頭接起電話，聲音含糊。

“嗯？誰……”

聽見宋霖希的聲音不對勁，沈慕澤心下一緊，轉身邊下樓邊問。

“宋宋，你在哪？”

聲音傳到那一頭似乎需要很長的時間，在這沉默的十幾秒鐘，沈慕澤聽見了清晰的風聲，還有若隐若現的海浪聲。

“你是不是在樹林？”

宋霖希終于有反應了，但依舊是說不出清楚的句子：“樹林？樹林好可怕……有貓頭鷹……”

沈慕澤聽着他模糊不清的說辭，心越懸越高。

這座島不大，但樹木很多，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走丢。

“宋宋你身邊有別人嗎？”

“你在原地不要動。”

“你跟我說話，不要亂走。”

沈慕澤戴上了藍牙耳機，一邊用手機定位宋霖希的位置，一邊在跟宋霖希保持對話。當然，基本上都是他在說，宋霖希的回答斷斷續續。

十分鐘後，他在樹林的一棵松樹下找到了宋霖希。

不出他所料，宋霖希手裏拿着喝空的酒瓶子，整個人蜷縮成一個團子，在瑟瑟發抖。

“宋宋你為什麽跑來樹林裏？還買了酒？”他拿起酒瓶聞了聞，辨出是這島上傳統的青梅酒。

這種酒入口酸酸甜甜如酸梅汁一樣，很容易讓人放下防備，以為只是沒什麽度數的果酒。但實際上，這酒的後勁非常大，酒量一般的人喝上半瓶就倒了。連段父這種自诩海量的人，也不敢一下子喝掉一整瓶。

看着手上的空瓶子，沈慕澤眉心微蹙，知道現在問宋霖希什麽問題都得不到回答，還是先把人帶回去再說。

“宋宋，有沒有受傷？起來我看看。”

他想把宋霖希扶起來，但宋霖希喝多之後力氣莫名大了不少，而且不肯配合他。

宋霖希出門時穿得少，剛剛在這林子裏迷路之後，被風吹得打寒顫，身邊只有這青梅酒，就想先喝兩口暖暖身子再找路，結果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宋宋起來了，這裏冷，我們先回去。”

沈慕澤摸到他冰冷的手，邊說邊把自己的外套給他披上。

“我冷！不穿！”

被寬大的外套包裹住，寒意都被擋在了外邊，但是他還是要把外套扒下。

沈慕澤抓住了那兩只不安分的手，不讓人亂動。宋霖希試圖掙紮了兩下，掙脫不出來，覺得委屈，低下頭吸了吸鼻子，結果聞到了外套上的木質香。

沈慕澤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手上就吃了痛。小家夥毫不客氣地一口對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雖然被咬得很重，但沈慕澤并沒有把手放開，依舊是抓着宋霖希的手腕，不讓意識不清醒的小家夥扒外套。

宋霖希擡起頭，月光下濕漉漉的眼睛顯得特別無辜。

明明是咬人的那個，但看上去卻像是是被欺負了的那個。

沈慕澤：“……”

咬完人還不安分的宋霖希開始胡言亂語，眼神雖然軟綿綿，但語氣并不是。

“這是沈哥的衣服，你為什麽要拿沈哥的衣服？”

沈慕澤知道他喝多了，并不意外。

“那你跟我回去，我們一起把衣服還給他。”

宋霖希臉頰紅撲撲的，并沒有認出眼前的人是誰，而是正經地思考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幾秒鐘後他思考好了：“不行……你是小偷，小偷不能進家門。”

這邏輯雖然不合理，但卻很清晰，沈慕澤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小偷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沈哥……”

宋霖希現在知道手掙紮不動，換腳開始鬧騰，蹬着腿想站起來。

本來沈慕澤就是想把他拉起來，這會兒正好放任他讓他自己站起身。

宋霖希嘴裏一直嚷嚷着要回家，但起身後，卻定在原地沒有走。

沈慕澤觀察着他的反應：“不回家嗎？”

宋霖希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看手機：“剛剛沈哥叫我在原地不要動。”

他抿了抿嘴，按亮手機，眯着眼盯着屏幕，乖乖等着。

沈慕澤嘆了口氣，這種時候倒是很記得他的話。

“你現在可以動了。”

宋霖希皺了皺眉，又擡起頭看這張有點熟悉但卻想不起來的臉。

“為什麽可以動？沈哥說的？”

宋霖希看着他，

“嗯。他讓你回家找他。”

“騙人！你不僅是小偷，還是騙子！他說他來找我！”

宋霖希發現眼前這張臉雖然好看，但說出的話他不喜歡。

不喜歡，所以要遠離。

他剛準備後退，突然想起沈慕澤叫他在原地不要動，于是他兇巴巴地把眼前的人推開，自己沒動。

“你不要過來，但是也不要走遠。”

這是沈慕澤第一見到如此霸道的宋霖希。平日裏是小綿羊，這會兒成了不講道理的霸道小綿羊。

“為什麽不能過去？”沈慕澤問道。

“因為你是壞人。”霸道小綿羊回答。

“那為什麽不能走遠？”沈慕澤又問。

“因為你要在這裏，沈哥來了才能把你抓走。你為什麽問題那麽多？”霸道小綿羊對于要解釋這麽多很不滿。

沈慕澤剛準備再說些什麽，但一陣寒風刮過，樹林簌簌作響，驚動夜鳥發出了叫聲。

宋霖希突然原地蹲下，捂着耳朵，又在發抖。

“宋宋？你怎麽了？”沈慕澤走到他身邊，彎下腰。

“有貓頭鷹……”

貓頭鷹？沈慕澤頓了頓，原來宋霖希喝多了竟然真的誤以為有貓頭鷹？怪不得剛剛在電話裏那麽害怕。

“宋宋，那不是貓頭鷹，那是海島上的鳥。”沈慕澤說着，安撫地拍着他的背。

宋霖希聽見不是貓頭鷹，全身都放松了一些，微微擡起頭，松開了捂着耳朵的手。

但視線對上沈慕澤後，又一把将人推開。

“你是騙子……我不信你！”說完他咬着嘴唇，又繼續用雙手捂上耳朵。

鳥鳴在空曠的夜裏特別清晰，即使是捂着耳朵，還是能聽見。每聽見一聲鳥鳴，宋霖希就發抖得更厲害。

沈慕看着宋霖希發抖的樣子，眼神沉了沉。

他摸出了手機，走遠了幾步，撥通了宋霖希的電話。

捂着耳朵的宋霖希感覺到震動，騰出一只手接起電話。

“宋宋別怕。”

“沈哥？你在哪？這裏有貓頭鷹……”

“你擡頭。”

宋霖希猛地擡起頭，看見沈慕澤朝他走來時，鼻子一酸，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沈慕澤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将人抱起。

“宋宋，沒事了，這不是貓……”

還沒等沈慕澤把話說完，宋霖希就撲進了他懷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才小聲抽泣起來。

沈慕澤微微一愣，心裏突然有點疼。

小家夥剛剛一直忍着沒敢哭，看見了他也不敢在他面前哭。

“宋宋不怕了，對不起。”

沈慕澤摟住懷裏還在抽泣的人，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後腦勺。

小時候迷路的孩子都有過相似的經歷，一個人的時候，再害怕也咬着牙給自己壯膽，只有看到最熟悉的人找來時，才敢大哭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宋霖希的抽泣緩了下來，也不發抖了。只是趴在沈慕澤肩上哭了太久，有點窒息，擡起頭時還在微微喘氣。

沈慕澤看着眼睛和嘴巴都紅彤彤的人兒，擡手将小臉上還挂着眼淚擦幹。不過實際上大部分眼淚都已經擦在他的衣服上了。

“宋宋，”他動作很輕，聲音也很輕，“沒事了，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