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吃過晚飯,天已經完全暗下來。
許澈桐打算在山莊裏散步,順便消食。
他看到魏楠被兩名同事叫住不知道在聊什麽,趁此跑了出來。他當然不是讨厭魏楠,也讨厭不起來。
只是他知道魏楠明戀自己,又給不了魏楠任何回應,自然不該做讓魏楠誤會的事情出來,他不想耽誤魏楠。
許澈桐已經走到山莊中間的花園,小道不寬,并肩只能站兩個半。
腳底是大理石板路,雜草從石板縫隙中掙紮着冒出頭。
走在許澈桐前面的是另一個旅行團的兩名女住客,她們走得很慢,還仰着頭,拿手機拍着什麽。
許澈桐順勢擡起頭,停住腳步。
這幾天天氣都不錯,晴空萬裏,到晚上也看不到半點陰雲。
到了山中,不受城市光污染,頭頂便是墨藍天空下閃爍的星星點點。
大半的視野中是浩瀚星辰,璀璨耀眼,從來低頭工作的許澈桐一時之間也被震撼,站在那裏不動。
“在看什麽?”不知道什麽時候魏楠竟然跟了過來,伸着脖子湊在他耳邊問。
許澈桐一愣,沒想到魏楠這麽快就找過來,他下意識往後一退,差點踩到花壇裏。
魏楠伸手撈住許澈桐的腰,但也只是扶了下就收回手,還為此保持距離。
“沒看什麽。”許澈桐看了眼魏楠,“你回房間?還是要出去?”
“不回去,你呢?散步嗎?我跟你一起走走。”魏楠就這麽黏上來,就跟濕手沾面粉,甩是甩不掉的。
許澈桐不置可否地轉過身,大步往前走。
不拒絕就是允許,魏楠大咧咧地跟了上去。
山莊很大,就算走過了客房區往裏走,一大片小樹林也是山莊的地界。
魏楠說:“剛才聽同事說,他們明天上午去左邊那座山裏去泡溫泉,問我跟不跟他們一起去。”
許澈桐瞥他一眼,“你答應了?”
“我想來問問你。”魏楠看着他,“你跟我去嗎?”
許澈桐幹咳一聲,道:“呃……不是每間屋子後面都有個小溫泉池嘛,我泡那個就行,你明天跟同事們去吧!況且你是新領導,也要與大家多聯絡一下感情!趁着現在不用工作,多好的機會啊。”
“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魏楠點點頭,“領導是該與同事們多聯系聯系,尤其是跟我最近的。”
許澈桐扭頭去看,果然,看到魏楠的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神情說不出的柔和,眼睛裏亮晶晶的,像是倒影了天上的繁星。
許澈桐連忙挪開視線,有點不管去看魏楠。
剛才他說的那句話分明就是沖着自己說的,他怎麽聽不出來。
許澈桐說:“你這思路可不對,聯絡感情應該是與那些感情一般的,感情好的哪裏還需要聯系。”
“對呀。”魏楠點頭,“澈桐,你的話越說越有道理,你說我們倆有沒有感情?感情好不好?”
許澈桐這才意識到,不管他說感情好還是感情不好,肯定都要被魏楠拽着一起上山泡溫泉。
他瞪了眼魏楠,道:“不知道!”
許澈桐匆匆往前走,他們倆已經走出客房區,前方正是山莊後面的小樹林,左右兩條小道,剛想往左走,就看到隐隐綽綽之間,有兩個人相擁抱在一起,好像在接吻。
雖然沒看清楚人到底在哪裏,但許澈桐連忙停住腳步,轉身走另外一條道。
魏楠也連忙跟上來,似乎與他一樣不好意思。
他們倆都不說話,共同走出一段距離,卻都笑了起來。
許澈桐雙手抱臂,道:“怎麽能這麽巧。”
“你還記得吧?”魏楠笑着看他。
許澈桐點點頭,他們倆自然是想到一塊去了。
高一上半學期學校開家長會,入學後的摸底考試,魏楠沒考好。
初中時的年紀榜首,在這次考試上滑鐵盧,考了年紀第十。
當時許澈桐第十一名,有生之年差點能超過魏楠的好機會,十分遺憾。
開家長會的當晚,兩人作為班幹部,留下來給每個桌椅的右上角貼上同學的名字,以便他們的家長找到自家小孩的座位。
完成工作後他們就可以回去,但是他們的父母開車過來,也約定等開完家長會後一起回去。
因為成績的關系,當時魏楠非常焦慮,萎靡不振,根本沒心情吃晚飯。
許澈桐就陪着他坐在操場邊的圍欄上,等待家長會的結束。
他們正在長身體的階段,不吃飯不行。
許澈桐出主意,說魏楠消耗不大,所以不餓。要是他圍着操場跑兩圈,消耗體能,說不定獨自很快會餓。
反正等也是幹等,魏楠就聽他的在操場上跑步。
許澈桐體力不如魏楠,但也還是陪他跑了兩圈。
跑了四圈的魏楠成功感覺到了饑餓,他翹着大拇指對許澈桐說果然有效。
于是許澈桐跳下圍欄,跟他一起去學校小賣部。
他們當時根本沒有意識到小賣部早在高三開始上晚自習的時候就已經關門,而且他們走得還不是教學樓的大路,而是從實驗樓後面給學生停放自行車的偏僻小路走過去。
走到一半,兩人就聽到奇奇怪怪的聲音。
高一,方才十五、六歲的年紀,對某方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主要學校不肯好好教,又沒有其他途徑來學。
所以等他們倆走到路口,在夜色下看到兩個相擁在一起的人。
誠然到了現在,兩人都還沒搞清楚那兩個親吻在一起的到底是誰,甚至在黑搓搓的小道上根本看不出對方是男是女。他們倆卻跟見了鬼似的,扭頭一路狂奔。他們誰都沒說話,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許澈桐還記得他們倆後來跑到附近一家24小時便利店裏待着,一直到家長會結束,他們的父母聯系他們倆時才肯從便利店出來。
那天晚上魏楠還忘記吃完飯,他父母不準他吃宵夜,餓了他一晚。
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怕,只是有些尴尬。
魏楠朝許澈桐身邊靠了靠,笑說:“那件事後來我們倆一直拿出來說,笑了很久。”
“每次都是你在說啊。”許澈桐道,“我都已經要忘了,你還非得說,還笑話我。”
“我也不是笑話你。”魏楠說,“當時你也不是跟着我一起跑啊?”
許澈桐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也跑了?跑得比我還快。”
魏楠哈哈一笑,“沒有,我跑在前面是想領路,怕你不知道往哪兒跑,又跑回豈不是尴尬?”
許澈桐哼道:“我才不會這麽白癡。”
“當然不會。”魏楠伸手摸了下許澈桐的頭發,“你在我心裏當然不白癡了。”
許澈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槽他這句話,還是應該好好回憶一下他撫摸自己頭發的感覺。
好像以前也曾被他撫摸過似的,這種熟悉的感覺與當下重疊,讓許澈桐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看到許澈桐不說話,魏楠瞄了好幾眼,以為自己剛才的舉動讓他不高興。
許澈桐輕輕一笑,他說:“那時候雖然傻了點,開心還是挺開心的。”
在魏楠面前,許澈桐從來沒有提過從前,魏楠也沒有。
可能需要天時地利,熟悉的場景總能勾起熟悉的回憶,而且還是屬于他們倆的。
回憶到過去,魏楠還挺高興,他曾經擔心許澈桐都不願意與他提起過去,将他徹底封殺在記憶裏。
魏楠心裏還偷偷開心一下,結果他就聽到許澈桐說:“但過去的就過去吧,以後也別提了。”
魏楠一把按住許澈桐的手,道:“那我呢?是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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