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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都是一家人你怎麽這麽刻薄?二娃子他也是你侄子!”

“一家人?哼!聽說你要生兒子娘就把好的都給你!又是做B超又是請先生給你兒子取名的!我給他們韓家生了兩個兒子咋就沒這待遇?侄子?我可沒那樣的怪胎侄子!”

“你、你……”李淑梅聽的臉色鐵青,氣的說不出話來!

韓翠翠被兩人的樣子吓壞了,拉着李淑梅的手怯生生的叫:“阿媽?”

“走!”李淑梅狠勁一拽女兒,扭頭就走!

李淑梅心裏氣憤異常。好吃的?好用的?那明明是自己娘家那邊怕自己吃苦營養跟不上,才托人送過來的!B超的錢也是自己的私房錢!至于取名字的事,自己是家中長女,二娃子是他們李家頭一個孫子輩男娃,家裏老人都想取個好名!娘才讓自家弟弟送了二十塊錢來,說是找個有文化人給娃取個好名!結果老兩口只花了幾斤米就把名兒取了不說!還都成他們家的了!

李淑梅進了屋“咣——”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坐在桌邊兀自生着氣,眼淚直往下掉。

韓翠翠被吓得頭一縮,偷偷的溜回了裏屋。見韓棋正無聊的看屋頂,忙湊上去小聲說:“弟弟,阿媽生氣了!都哭了!”

韓棋一僵,卻沒動。

“五嬸說弟弟也可以當小妹妹,阿媽就生氣了,還跟大伯母吵架了!”韓翠翠語氣委屈的說,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韓棋瞟了她一眼,在心底無聲的嘆了口氣。

☆、歸來

其實前世也是這樣,自己明明沒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什麽異常,但全村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個雙性人。村裏藏不住密密,今天東家丢了只雞,不到第二天全村就都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的事竟然是大伯母說出去的,不過也難怪,那人本來就嘴碎。

想來她現在就是讨厭自己家的,難怪前世他被送回家後大伯母就處處針對自己,說話也極盡尖酸刻薄,連帶着兩個堂哥也總欺負自己。

韓棋在心一陣難受,只覺得對這些親戚真是涼透了心。歪頭看看趴在床邊哭的眼淚啪嗒啪嗒直掉的韓翠翠,韓棋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小姐姐真是比前世不知好了多少倍,比大伯的那兩個堂哥可愛多了。

雖然不知道她以後還會不會再拿石子打自己、罵自己是“妖怪”,但這個時候看她哭的一抽一抽的韓棋還是願意去哄一哄的。呃!貌似是自己比較小才對!

韓棋揮着小手“伊伊呀呀”的朝韓翠翠笑了起來,韓翠翠除了之前見過一回韓棋哭外,就只見過韓棋面無表情看屋頂或睡覺。這時一見韓棋揮着小手咧着嘴的可愛模樣,不由的就破涕而笑了。傻呵呵的看着韓棋,跟着一起笑啊笑的。

李淑梅哭了一會想起還沒給韓棋喂奶,忙擦了眼淚就走進來。剛一進屋就見自家女兒和兒子傻呵呵的對笑着,不由得就也笑了起來。

想起前世的種種,她忽然覺得或許自己做的真是對的!值得的!

韓國文南下打工一去就是就是六年,期間只回來過三次。李淑梅一個人又是帶孩子又是種地,其中幸苦自不必說,而韓國文的兩個兄弟韓國慶、韓國軍兩家竟一點忙也沒幫!

韓棋上輩子就是被父母抛棄的,這一世格外的乖巧聽話。四、五歲的時候就跟着李淑梅下地割豬草,六歲時家裏裏裏外外、衣服碗筷的活就全壓在他身上了。李淑梅見了又心疼又難過卻也無法,因為農活實在太多了!一忙起來就是幾天幾夜的不合眼,要是不是韓棋幫着做點真是連飯都沒空吃!

于是在韓棋的影響下,韓翠翠也漸漸變的懂事起來。農忙時也是每天早早的就爬起來和韓棋一起做早飯,給在田裏幹活的李淑梅送水送飯。村裏人見了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直誇李淑梅會養娃兒!

韓棋仍和前世小時候一般沉默少言,整天木着張臉。沒事的時候就坐在門檻上捧着下巴愣愣的看着遠山,或者拿着小樹枝在地上不停的寫寫畫畫。誰來了也不理,韓翠翠一開始還覺得這個弟弟沒意思,跟個木頭似的。一開始還不理他經常出去找隔壁的鳳丫玩,可時間久了不知不覺的就圍着這個弟弟轉起來了。

韓棋坐在門口望天,她就蹲在旁邊捧着下巴看着韓棋;韓棋在地上寫寫畫畫,她也跟着畫。一開始韓棋總默默無視着,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每天帶着自家姐姐沉默,偶爾也會教韓翠翠認些字,當然都是畫在地上的。只不過等韓翠翠上學後就是韓翠翠教韓棋寫寫畫畫了,這讓小姑娘內心頗為驕傲!

韓棋前生只上過兩年學,二年級還沒上完就辍學回家幹農活了。在那之後又托人找到縣城一家修車鋪當學徒,再後來便發生了韓翠翠出嫁的那件事。他便在村裏人鄙夷,親人憎惡的目光中離開了家鄉,走向了那個繁華迷失的都市。

前世,上學對韓棋來說是可望不可及的。村裏人都以考上學校為榮,那個年代大學生還很少,他們村就更少了,考上一個就是不得了的喜事。韓棋記得那時鄰村有一個大哥哥考上了大學,整個村子都沸騰了!家家戶戶奔走相告,流水席擺了三天,村長喝的滿臉通紅的說那個哥哥給全村的人都争了光!韓棋清楚的記得那個大哥哥的父母滿是皺紋的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自己父母一臉的羨慕和感慨!雖然後來到了大城市才知道那其實并不是一個多麽了不起的學校,可那個時候他還是抑制不住的想:要是自己也可以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擺脫村人鄙夷的目光,父母也會像對弟弟那樣對自己和顏悅色一點吧!就像那家人一樣,明明是全村最窮的卻贏得了全村人的尊重和羨慕,不就是因為他們家出了個大學生嗎?

然而事實總與願違,多年後當他被人像寵物一樣養在別墅裏時,仍不過是小學二年級的水平,一個人人鄙視的鴨子罷了。

六歲這年春節,韓國文又一次從那個沿海城市回來,仍是六年前穿的那件破舊的黃大衣。帶着憨厚樸實的笑站在村口,迎接着自己的妻子兒女。

韓翠翠尖叫着沖過去大聲喊着:“阿爸!阿爸!你回來啦!”

韓國文笑呵呵的抱起女兒,胡茬蹭在女兒白嫩嫩的臉上笑道:“阿爸回來啦!給阿爸看看!喲!咱閨女又漂亮啦!”

“阿爸!阿爸!你帶什麽好東西回來啦?”韓翠翠興奮的問。

“給咱閨女帶花衣服呢!”韓國文理了理自家女兒微亂的頭發,笑着說。

“我要!我要看!快給我看!”

“大丫!別纏着你爸!”李淑梅訓斥了一聲,看向丈夫眼角有些濕潤說:“回來啦?”

“回來啦!”韓國文笑着對妻子說,眼光不經意看向了妻子身後的韓棋。

韓棋已經六歲了個頭卻比同齡人都要矮幾分,穿着破舊的黑灰色粗布棉衣。小鼻子凍得通紅,木木的站在李淑梅身後,面無表情的。那張小臉白皙透紅,比韓翠翠還要精致幾分。見韓國文看向他輕輕地叫了聲:“阿爸!”

韓國文一眼就認出他身上的棉襖是自己那件舊的改成的,心底一陣難過,粗糙的手一把拉過他:“走!阿爸也給你帶了好看的衣服哩!”

看似尋常的動作卻在韓棋的心底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前世,父親從沒有如此慈愛的對自己說過話!從沒有這樣牽着自己的手走路!

韓棋腳步踉跄了一下,忙跟上父親穩健的步伐。擡起頭看向父親那對自己來說稱的上是高大的背影,手被父親粗糙而又溫暖的大掌握着,韓棋不由得鼻尖微酸,心底一股難以言表的哀傷蔓延開來。

為什麽前世拼盡努力想要得到的親情卻偏偏在他完全放棄、不抱希望的時候出現了呢?曾經那麽珍惜、那麽渴望得到的東西啊!就算是早就對它絕望了,可當它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又怎麽拒絕的了?

韓棋有些小跑的跟着父親的步伐,喉間止不住有些哽咽。韓國文到家時才發現他凍得小臉通紅,滿臉淚水。

韓棋用衣袖胡亂擦着,小鼻子一抽一抽的。韓國文見了有些心疼,忙蹲下幫他擦了起來:“咋哭了?看到阿爸高興的?”

韓棋抽噎着,想起前世父親看向自己時總是沉默的臉,再看看眼前對自己笑得憨厚的臉,想說些什麽,喉間卻像哽住了一半,只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來。

韓國文嘆了口氣,從包裏翻出一件嶄新的藍色棉襖,說:“來,看阿爸給你帶的新衣服,喜不喜歡?”

那是一件普通的兒童絲絨棉襖,藍白相間,做工并不精細,有不少線頭。想來也不是很貴。但韓棋知道這樣的一件棉衣對他們家來說已經很不便宜了。

韓棋前世跟着李維深、周銘涵吃穿用度自然精貴,什麽名貴的衣服沒有見過?但此刻他心底仍止不住為這件小小的棉衣而難過着,他知道這樣一件做工粗糙、并不是很貴的衣服也許就要花父親半個月甚至更多的工資。他甚至可以想象父親可能為了買這件衣服好幾天不吃早飯就去工地幹活!

有時候韓棋總是想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呢!像他們家省吃儉用一年的收入可能還不夠那些有錢人吃一頓飯。

韓棋有些忸怩的抱着衣服,小聲的說:“喜歡。”

韓國文笑着拍了拍他的頭,道:“去換上給阿爸看看合不合身?”

這時韓翠翠一把撲上來,大叫:“阿爸!阿爸!我的呢?我的呢?”

“你的也有!怎麽能不給咱閨女買呢?”韓國文笑呵呵的說着。

韓國文回來的第二天就是除夕,李淑梅一大早就起來到大嫂家那邊去幫忙了,雖然分了家但新年總是要一塊過的。韓棋朦胧間被韓翠翠搖醒,耷拉着腦袋坐在床上。

“弟弟!弟弟!快起來啦!今天是新年呢!我們去放炮玩啦!”

韓棋瞟了一眼興奮的韓翠翠,慢條斯理的伸手拿衣服。韓翠翠連忙跑到床的另一頭把他的衣服拿了過來,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盯着韓棋。

韓棋不由得額角一跳,昨天韓國文回來從縣城裏買了兩盒掼炮,摔在地上就炸的那種,沒什麽危險性。小姑娘見了異常興奮,一會摔一個一會摔一個,沒一會就摔完了。韓棋上輩子也喜歡玩這些東西但沒人買給他,只能一臉豔羨的看着其他小孩玩。這輩子畢竟是重來一次,也不再那麽喜愛小孩子的玩意了。倒是他這個姐姐,自從摔完了自己的炮後就一直對韓棋的那盒虎視眈眈。

韓棋瞄了她一眼默不作聲的接過衣服,慢悠悠的穿了起來。韓翠翠瞅着自家弟弟穿衣服,真是怎麽瞅怎麽好看,頓時變成了星星眼。

韓棋穿好鞋子站起來看自家姐姐一臉白癡樣,不鹹不淡的說一句:“阿姐,走了。”

“啊?哦!”韓翠翠猛然回過神,看着弟弟慢悠悠的晃出門去,有種他其實是哥哥的感覺!瞬間覺得無比郁悶!

兩人還沒走出院子就聽見偏屋傳來一陣哭聲,李淑梅從廚房探出身來,正看見他們倆,便開口道:“大丫、二毛,小毛醒了快去哄哄,幫他把衣服穿起來!”

韓翠翠一聽小臉一垮,一臉哀怨:“怎麽偏偏這時候醒啊!”

韓棋無所謂,轉身便回去了。韓翠翠一臉怨忿的跟在他身後。

☆、過年

韓棋的弟弟韓建軍今年已經三歲了,比韓棋記憶中要晚了兩年才出生。那是韓國文第二次回家,只在家住了五天,其中還有三天是韓棋同他們一起住的,居然就懷上了!韓棋暗暗敬佩老爸的能力。

韓建軍三歲了說話還不是很清晰,一早醒來發現屋裏沒人便嚎啕大哭,這會兒見了哥哥便一抽一噎的說:“二哥……抱……抱抱……”

韓棋滿頭黑線,心想誰抱得動你!沒好氣的說:“讓你阿姐抱!”

韓翠翠一聽一臉嫌棄:“我才不抱呢!重的跟豬似的!”

韓建軍一聽嘴一扁又要哭,韓棋冷眼一瞪,低斥一聲:“不許哭!”

韓翠翠脖子一縮,弟弟好可怕!韓翠翠只把韓棋叫弟弟,對韓建軍卻是一口一個“小毛”!

韓建軍也吓得一縮,忙把張大了的嘴閉上,一雙眼睛水光潋滟,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家二哥。

韓棋見了也有些心軟,暗想自己是不是太兇了?于是緩和了臉色,柔聲說:“乖!起來穿衣服!”

韓棋和韓翠翠合力幫韓建軍穿好衣服,便牽着三弟的手出去玩!韓建軍走路還不是太穩,一走快就有些跌跌撞撞。

韓翠翠一臉嫌棄:“真笨!路都走不好!你二哥三歲時都會跑了!”

“阿姐也笨笨!八歲還要別人幫你穿衣服!”某小孩慢吞吞的說。

韓翠翠立刻炸毛:“誰說的?”

“二哥說的!”

“呃!”韓翠翠看了眼仍木着張臉的二弟,很明智的轉臉教訓三弟:“韓小毛!我是你姐!不許頂嘴!再說你不也是得要我和你二哥幫你穿衣服嗎?”

“我才三歲……”韓小毛慢條斯理的說,頗有他二哥的風範。氣得韓翠翠牙根癢癢!

韓國文披着黃大衣好心情的站在偏屋門口,看着兩人一吵一鬧的跟在韓棋身後出了院子,頓時覺得這些年在外受的苦累都值了。

“國文啊!去熬些米糊糊,等會兒給小毛吃!”見他出來李淑梅喊道。

“哎!”

韓國文聽了爽快的應了聲,廚房裏大嫂聽了“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道:“呦!國文這賺了大錢還這麽聽媳婦的話啊?”

自從分家後韓國文夫婦便在偏屋邊上砌了個小廚房,平時都是單獨開夥,只有逢年過節才在一起吃。韓國文去小廚房了,這話明顯是說給李淑梅聽的。

李淑梅聽了心下“咯噔”一跳,忙笑說:“大嫂說這什麽話?賺啥錢哩?外頭苦着呢!大城市東西貴,賺不了幾個錢!你看國文這些年瘦的!還不得指望家裏這幾畝地!”

大嫂聽了市儈的笑道:“呦!這是心疼國文吶?咱都一家人你還跟我藏着掖着啊!”說着壓低了聲音:“我可聽說了啊!國文今年賺了萬把塊錢呢!”

“瞎說!沒有的事!”李淑梅眼皮一跳,忙否認道,又問:“你聽誰說的?哪那麽多?要是真的咱家還不發了?”

“還能有誰?二柱他媳婦呗!二柱可是跟國文一起出去的!”說着語調有些怪異的說:“我說他二嬸啊!你可算熬出頭!咱們國斌要是能有二叔一半本事就好了!”

“你竟聽他們瞎說,哪有那麽多,吃喝跟路費貴着呢!”

說着李淑梅掩下心底的慌亂,把手在圍裙上擦擦道:“我去看看國文熬粥沒,小毛嘴可挑着呢!”

大嫂見她匆忙忙的走出去,“切”的聲翻了個白眼。

李淑梅匆忙忙走到小廚房把正在熬米糊的韓國文拉回了屋裏,韓國文一手拿着勺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咋了這是?氣沖沖的?”

“我問你,你這次回來賺了多少錢?”李淑梅瞪着他問。

“一萬二吧!怎麽了?”

“二柱他們呢?”

“五千吧……”

“你咋比他們多這麽呢?”沒等他說完李淑梅就氣急敗壞的問。

韓國文有些奇怪,咋錢多媳婦還生氣呢?

“我這不是兩年才回來嘛!二柱他們去年就回來過了,兩年的錢當然比一年的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過年的時候工錢給的也多,我不都是兩年才回來一次嗎?”

韓國文解釋了一通看她還生氣就哄道:“好了好了,咱現在錢也攢了五六萬了,我再出去兩年差不多就夠給二毛做手術的了!你生什麽氣呢?”

不說還好,一說李淑梅更氣:“做什麽手術?我看二毛這輩子別想做手術了!”

“怎麽了?你不是一直想給二毛做手術麽?”韓國文深覺媳婦這脾氣來的莫名。

“還不都是你!”李淑梅氣的眼睛發紅,生氣的說:“誰讓你跟二柱說你賺了多少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二柱他媳婦那個碎嘴,跟大嫂似的!剛才大嫂都問我你賺多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輝今年要中考還非要上縣中,就他那成績能考上嗎?還不得交錢上!上初中就是借咱的錢到現在還沒還!她能不掂記着咱的錢嗎?老三又要娶媳婦,那女方光彩禮就要了八千!你娘有錢嗎?還不得問你要!我看你能守得住不!”

韓國文被她說的一臉糾結,半天吭出一句:“要不我再多出去幾年?”

李淑梅氣的狠狠擰了他一下:“瞧你那出息!你就不會說沒錢啊?”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為了攢着點錢我每天起早貪黑的幹活,小毛喝不起奶粉只能喝米湯!你六年就回過三次家!憑什麽咱幸幸苦苦賺來的錢要給他們花?又不是沒手沒腳的!你看大嫂,她家能沒有錢?”

“好!都聽媳婦的!”韓國文猶豫了一下堅定的說。

“爹娘要是問你你就說在車上讓人給扒了……”

“哎?”

“就這麽說!”李淑梅狠狠的掐了他一下。

晚上吃團圓飯的時候,韓老爹果然問起了這事。韓國文瞟了媳婦一眼,立刻苦着臉道:“唉!今年倒黴透了!本來賺了一萬多準備回來過個好年的,可誰知在車上遇到挨千刀的扒手,給扒了,就剩塞在腳底的五千塊了!我大衣都給劃了……”

大嫂一聽驚叫一聲:“什麽?給扒了?怎麽這麽不小心呢?那可是六七千塊錢哩!”

“是啊是啊!倒黴透了……”韓國文讪讪道。

“那報警了沒?”大嫂快人快語。

李淑梅忙接話:“報什麽警啊!就他那膽兒!回家都沒敢跟我說,還是我今天非逼着他問才敢告訴我。”

韓老爹兩口雖不大喜歡老二,可也見不得自己兒子這麽被媳婦說。韓老爹重重一咳,板着臉:“男人說話女人插什麽嘴?”

李淑梅被訓的只顧悶頭吃飯,韓國文也有些不好意思。飯桌上的氣氛一時僵了下來,韓棋兩耳不聞窗外事,夾起眼前的粉皮悶頭苦吃,眼前忽然多了塊肉,韓棋愣愣的擡頭正看到韓國文朝自己憨笑。

韓國文看韓棋面前都是素菜,韓棋也只夾眼前的菜,不由就想起了妻子曾經跟他說過的所謂前世,禁不住就有些心疼。他雖在家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自己的二兒子是個內向寡言的孩子,聽媳婦說這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心底也十分喜愛。

這會兒見他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就拍拍他的腦袋,笑眯眯的說:“多吃點肉,以後長大個!”

韓棋聽了竟是眼眶一熱,心底酸酸澀澀的。忙低下頭拼命扒碗裏的飯,等他反應過來是眼淚已經和飯混合到一起了。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多麽渴望關愛,這些渴望在前世被村裏人的冷言冷語、父母的冷眼漠視、姐弟的嫉恨厭惡慢慢埋葬。可他不知道只要有一點雨露,這種渴求就會如同春日的種子般迅速的生根發芽。外表越表現的不在乎,越掩飾不住內心的渴望!

所以前世在李維深出現時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緊緊抓着他,卻不知那是又一個甜蜜的陷阱。

見了二兒子的舉動韓大娘重重的“咳”了一下,韓棋手一頓,立刻繼續扒飯。韓國文跟沒看見似的繼續給他夾菜,順便也夾了些給韓翠翠。韓建軍這時候已經喝了米糊糊睡了,他還太小跑了一天早累了!

最終韓老爹對二兒子頻繁給那個小怪物夾菜的舉動看不下去了,訓道:“他自己沒有手嗎?非要你夾!”

韓國文不為所動,笑呵呵的說:“他夾不着嘛!”

這是實話,大嫂在擺菜的時候把魚肉都擺在自家兒子那邊。這個時候的農村,一年也就過年過節的時候能吃上幾回肉,哪個做父母的心不偏向自家孩子呢?

韓老爹格外疼長孫,不好說老大家什麽,就朝韓國文瞪了瞪眼斥道:“慣的!”

“可不!”韓老爹話音一落大嫂就接上了,陰陽怪氣的說:“二叔一年也回不了趟家,肯定疼孩子了!我看大丫跟二毛這棉襖都是新買的,羽絨的吧?聽說貴着呢!”

“哪兒呢!絲棉的!你看國文他能舍得花錢啊?”李淑梅接過話頭,跟她大嫂一陣明槍暗戰。

韓老大敲敲他媳婦的碗,頗為不耐的說:“吃你的飯吧!哪來那麽多話!”

大嫂一陣氣惱,冷着臉吃飯。韓老爹掃了衆人一眼,開口:“國文啊!吃過飯到我屋來一趟,爹有話問你!”

“哎?噢!”韓國文愣了下忙答應,李淑梅卻是一凜。大嫂看了眼韓老大,見他沒反應又踢了他一腳,韓老大看了她一眼,沒事人似的接着吃。氣的大嫂在心裏直罵:吃吃吃!就知道吃!豬!

☆、初一

這時候的農村還不是很富裕,電視機也不想後來那麽普及,一個村只有兩三戶人家買得起,還多是黑白的。前莊的小胖家倒是買了臺彩電,每天吸引大批大批的村人去看,不過除夕大半夜的也不好往人家跑。沒什麽娛樂一家人也不守歲,包完餃子就都睡了,初一還要早起。

韓家大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韓老大帶着鼻音抱怨:“你烙燒餅呢?翻來覆去的不睡覺!”

“我越想越不是個事兒,你說咱爹把老二叫過去幹啥?”

“你管他呢?”

“你說咱爹會不會覺得老二出息了,把什麽家傳寶貝給他了?”大嫂疑惑的說。

韓老大閉着眼嗤笑:“還家傳寶貝!你可真能想,咱家三代貧農,哪來的寶貝?”

“哪幹嘛把老二叫過去?還神神秘秘的?”

韓老大也睡不着了,幹脆翻個身仰面朝上道:“我估摸着啊!還是為老三的事兒!”

“你想啊!老三開春就結婚了,連個新房都沒有。別說擺酒席的錢了,彩禮還沒着落呢!估計咱爹想讓老二掏錢,他這些年不是在外面賺錢了嗎?”韓老大分析的頭頭是道。

大嫂一聽慌了:“那不行,都給老三結婚了咱家小輝上高中咋辦?”

“咱家小輝上高中關老三結婚什麽事啊?”韓老大覺得莫名其妙。

“怎麽不關!咱小輝要是考不上縣中不得交培養費啊?老二要是把錢都給老三結婚了,小輝怎麽辦?”

“咱自己沒錢啊?再說了,又不是非得上縣中,考不上就上鎮中!”

“那可不行!縣中條件好!必須上縣中!那錢是留給小輝結婚用的,再說了,小華馬上也要上初中了,不要錢啊?”

“這才哪跟哪兒呢?還結婚?”韓老大嗤笑兩聲,扯過被子,“行了行了!睡覺!”

正這時正屋那邊傳來了一陣罵聲,聽着像韓大娘的。大嫂忙坐了起來:“咋了這是?吵起來了?”

韓老大也起身聽了會兒,也沒聽見什麽便拉着媳婦躺下:“行了,估計沒什麽大事,睡吧!”

韓國文回去的時候韓棋他們都已經睡了,分家後韓國文只分到兩間小偏屋,一間住人一間放雜物。

平日韓國文不在家李淑梅便帶着三個孩子睡在大床上,這會兒韓國文回來顯然是睡不下了,便在大床對面又鋪了張小床,讓韓棋和韓翠翠一起睡,夫妻倆帶着小兒子睡。

韓國文回來看了眼都睡了姐弟兩,給他們拉了拉被角,才洗了手腳上床去。被子一掀開便帶進一陣涼氣,韓小毛迷糊糊的往李淑梅懷裏又縮了縮。

李淑梅也醒了,伸手幫他掖好被角,低聲問:“爹跟你說啥了?”

“能說啥?還不是老三結婚的事!”韓國文把媳婦兒子一起往懷裏摟了摟,又說:“還說我只給自家孩子買衣服,沒給小輝、小華買,不像話!”

“憑啥給他家買?我們二毛年年穿你的舊衣服也沒見他家給買一件!他家小輝、小華哪年不做三五套衣服?”

“行了,你咋對大哥家意見那麽多呢?”

“不是你大哥,是你大嫂!無利不貪,那小心眼樣兒!”李淑梅嘀咕着。

韓國文好笑說:“我發現幾年沒見你變刻薄了啊?”

“那是你沒見她怎麽欺負我們家來着,我們孤兒寡母的……”

“好了好了,怎麽還越說越起勁兒了?怎的?要哭啦?孩子可都剛睡哩!”韓國文聽她聲音有些顫,調笑着。

李淑梅不由怒嗔一句“滾”,便想推開他。韓國文卻緊緊摟着她,半天才嘆了句:“這些年苦了你了。”

說的李淑梅又想哭,忍了半天才轉移了話題:“老三那事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彩禮錢我出,酒席錢大哥出!爹說把東邊院牆拆了再蓋一間堂屋,給老三做新房!錢我和老大平攤!”

“你應了?”李淑梅問。

“應了啊。”韓國文答。

“你怎麽能就應了呢?”李淑梅氣急,“咱賺這點錢多不容易!”

“我爹都要拿棍抽我了我能咋辦?他說要不是我當初分家把東西都拿走了,老三也不至于這麽晚才結婚!”

“胡扯!當年分家給過咱什麽了?不就一畝八分地和兩間小偏屋嗎!哦!還有幾個箱子!其他的他給什麽啦?”

“你別吵!等會兒孩子醒了!”韓國文壓低了聲音又說:“你看老三也快三十了,哪能不結婚呢?咱就順着咱爹一回!”

“咱家還沒蓋房子呢!”李淑梅仍是不平。

“也不是都要咱出錢,大哥不是也出嗎?”韓國文安慰。

“你等着吧!大嫂要是舍得拿一分錢出來給老三結婚,我跟她姓!”

韓棋聽了老半天默默贊同,大伯母确實吝啬!一擡眼皮正看到韓翠翠睜着雙晶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來也是被吵醒的。

“阿爸阿媽在說什麽啊?”韓翠翠小聲問。

韓棋伸出手把她的腦袋按進被裏,淡淡的說了一句:“睡覺。”

韓翠翠很委屈,又伸出腦袋:“弟弟,你一點也不像弟弟!”

韓棋翻過身不理她,韓翠翠繼續委屈的說:“像哥哥!”

“大丫,不睡覺嘀咕什麽呢?別吵到你弟弟!”韓母的聲音傳了過來。

活該!韓棋在心底默默吐槽一句。韓翠翠覺得更委屈了,明明是阿媽把他們都吵醒了好不好!

第二天是初一,韓棋一大早就被鞭炮聲吵醒了。坐起來照例迷糊一陣才伸手夠衣服,韓翠翠往被子裏縮了縮,咕哝:“風都進來了。”

韓棋順手把被角掖了下,嘴上卻說:“初一要早起。”

韓國文帶着傻呵呵的笑從外邊進來,見他起來了把手伸到口袋裏掏了會,摸出十塊錢塞到他衣兜裏,神秘秘的說:“壓歲錢,別讓你媽看見了!”

韓翠翠一個激靈爬起來,叫道:“阿爸我也要!”

“給給給!都給!小聲點,別被你阿媽聽見了!”說着也塞了張給她,韓翠翠喜滋滋的收了起來。

等韓翠翠樂完了爬起來,韓棋已經穿好衣服出去洗簌了。還沒等她也穿好衣服韓小毛就如定時鬧鐘一般醒了,緊接着就是“哇哇”大哭。

韓翠翠的好心情立刻沒有了,氣洶洶的瞪着他。韓棋從外面進來,臉上帶着剛洗完臉後熱水蒸出的紅暈,眉目精致看得韓翠翠一愣一愣的。

回過神後韓翠翠不由撇嘴,怎麽弟弟長得比她還好看!

韓小毛一見自家二哥那張常年面無表情的臉立刻就噤聲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

韓棋不動聲色的盯了他半天,韓小毛終于頂不住壓力爬了起來,委委屈屈的說:“冷!”

韓棋很滿意,拿起旁邊的毛衣走過來套在他脖子上,說:“伸手。”

韓小毛乖順的攥住衣袖把短小的胳膊伸進毛衣裏,韓棋又拿過棉衣,韓小毛立刻伸胳膊,一臉讨好的看向自家二哥。

韓棋滿意的點點頭,幫他穿好,說:“自己穿襪子。”

韓翠翠看不下去了,一臉郁卒。怎麽每次自己說什麽都不聽,一見他二哥就跟被順了毛的貓似的,乖的就差喵喵叫了!

韓棋幫弟弟穿好衣服就牽着他的手朝門外走去,快出門時卻忽然回頭對韓翠翠說:“阿姐,快起來吧!再晚餃子就要被吃光了!”

說完牽着韓小毛怡怡然往外走,韓小毛被牽着卻不忘回頭奶聲奶氣的學了句:“再晚就沒吃的了,阿姐懶!”

“懶”字說的特別用力,氣的韓翠翠牙根癢癢。

吃早飯的時候韓老爹果然把讓大兒子、二兒子平攤出錢給小兒子結婚的事給說了。大嫂當場變臉,直說自家如何困難沒有錢,話裏話外透露着讓老二家出錢的意思。李淑梅反駁了兩句立刻引得大嫂像點着的炮仗似的說個不停。

“噢!你們家是分出去了!過年給點米面就算了也不用孝敬老人家!掙點錢都自個兒揣着,平日裏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今天給孩子買件衣服,明天往娘家送點錢!合着二叔賺的錢都被你自個兒花了吧!我們家國斌是一個人苦錢七個人花,養活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小輝小華又要上學,過年連塊肉都吃不到,那比得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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