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2.周六

02.

周六

陳先生約了南溪看電影。

地點在恒星廣場二樓，南溪還是沒有開車，小區門口有公交車直達。

“那車子再放下去不開，都得生鏽了。”

一大清早，蔣女士就被她的決定氣得翻了個白眼。

南溪把粥喝完，說：“現在城市都在提倡綠色出行，環保最重要嘛！”

蔣女士哼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臨出門前，她又攔住女兒：“你換件衣服去，還有怎麽口紅也不塗？就不知道打扮一下？”

南溪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束，短袖襯衣和黑色西裝褲，很正常的穿搭。

她疑惑地擡眼看向母親，眼裏無聲地提問“這有什麽不妥嗎？”。

蔣女士沒好氣地說道：“你是去相親約會，不是去工作好伐！”

南溪小聲嘀咕一句：“沒什麽區別。”

相親對她來說就是個為了應付長輩的工作。

蔣女士倏然擰眉：“你說什麽？”

南溪搖頭：“沒什麽。”

“你說你啊，以前大學的時候還稍微知道打扮，怎麽現在工作了反倒就一點也不知道打扮自己了呢？女孩子就算不是給別人看，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自己欣賞也是可以的啊……”

南溪轉身關上門，隔絕了蔣女士的瘋狂輸出，嘆了聲氣，然後還是認命地換了身衣服。

她沒換白襯衣，只不過把西裝褲換成了半身裙，長至腳踝，将兩條腿遮擋得嚴實。

南溪背了包下樓，從單元樓門口走過時，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停車位上的轎車。

老式小區沒有地下停車場，所以車子都停在單元樓前的停車坪上。

這周下過雨，車子邊沿都留下泥水的痕跡。

從小區到恒星廣場，自駕車只需要四十分鐘，不過公交車繞路前行，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

南溪下車後看了眼腕表，急匆匆地就坐直達電梯往三樓影院趕。

周六按理來說看電影的人會比較多，不過上午這個時間段還早，影院裏等入場的人并不多。

電梯門一開，她就看到了站在大廳裏等候的陳先生。

南溪小跑上前，滿臉歉意：“不好意思，久等了。”

陳先生向她颔首，溫聲道：“不急，電影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始。”

他把一張票遞給她，“我提前取好票了。”

“謝謝。”南溪雙手接過。

這場電影是陳先生請的，南溪不喜歡占人便宜，她微笑着開口詢問：“我去買爆米花，要喝點什麽嗎，我一起買了。”

陳先生：“我去吧。”

南溪擡手作止住他的動作，“電影你請的，這個我來請吧。”

“那好。”陳先生點頭，“我喝水就行。”

南溪買了一大桶爆米花，還有兩瓶水。

距離入場還有二十分鐘，兩人在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

南溪吃過很多地方的爆米花，但是恒星影院的爆米花是她吃過最甜最好吃的爆米花了。

而第一次吃恒星影院的爆米花，是在她大二的時候，林序請她看電影，也是那一天，兩人确定戀愛關系。

南溪抱着桶爆米花出神，陳先生叫了好幾聲她的名字，她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怎麽了？”

“我剛剛說，我覺得我們倆愛好還挺一致的，都喜歡看萌寵片。”陳先生笑了笑複述一遍剛剛的話。

南溪低頭看了眼電影票，《我的一家》。

她不知道作何回應，只好禮貌地笑笑。

陳先生緩緩說道：“我覺得我們還挺投合的，而且我們之間到目前為止的相處也很舒服，所以我想……”

“不好意思。”

南溪知道他要說什麽，緊張地忽然出聲打斷。

她低頭看着顆顆金黃的爆米花，好半晌才出聲：“我其實最近剛換工作，所以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也沒有多的精力，所以不好意思。”

陳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聲，溫和道：“沒關系，我也覺得進度不能太快，那我們就先慢慢了解一下對方。”

南溪不知道說什麽，只能點點頭。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沉默得令人尴尬。

一道急促的鈴聲打破了平靜，陳先生看了眼來電顯示，皺了皺眉，和南溪說了一聲後走向旁邊去接電話。

“南溪，不好意思。”他收起手機，回來後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工作上臨時出了點問題需要我過去看看。”

南溪點頭，表示理解：“那你快去吧，工作重要。”

陳先生：“那我下周再請你看電影。”

南溪擺擺手，忙說：“不用了，這次已經是你請我了。”

陳先生：“下次我們再一起看。”

南溪只好笑笑，不再作回複。

十分鐘後，觀影人入場。

《我的一家》這部影片是圍繞主人公孟楊和他收養的流浪貓狗而展開的故事，主打人與動物之間的溫情。

這部電影口碑很不錯，不過因為已經接近下映日期，所以來影院看的人不多。

這一場次，暫時只有南溪一個人坐在觀影區。

陳先生選的是最佳觀影位置，南溪坐下後先把礦泉水放入旁邊的把手，又把爆米花放在膝蓋上。

她摘下眼鏡，擡手揉了揉眼睛。

南溪大學時才近視，不過那時候只有一百多度，等後來工作了，她再去查視力，發現已經兩百多度了。

幸好後來度數沒有再上升。

南溪剛要把眼鏡戴上時，手機振動了下，她先去看消息。

陳今陽：【電影開場了吧？】

是那位陳先生。

南溪左手戴上眼鏡，右手打字回消息。

南溪：【嗯】

南溪：【我已經進場了】

她低頭打字時，餘光瞥見旁邊階梯有一個人走上來，在往後走。

陳今陽：【好的，我也快到公司了】

南溪：【那你注意安全】

電影開始，南溪收起手機。

播放廳裏再沒有第三個人進來，四舍五入，也算是包場了。

這部影片據說是真實故事改編的，而導演也是最擅長拍攝這類催淚影片，電影前半部分節奏輕松歡脫，後半部分卻開始走悲情路線。

南溪記着這個廳裏就自己和一個陌生人，如果有哭聲會很明顯，所以她一直忍着眼淚，但到了最後，還是沒忍住。

大屏幕上開始播演職員和感謝名單，然後是彩蛋，廳裏的所有燈瞬時也被點亮。

南溪拿手抹了把臉頰上的淚，然後急急忙忙地低頭去找包裏的紙巾。

她翻了個遍，都沒有。

這時候南溪才想起來，昨天在地鐵口，自己把一包紙巾都給了那個失戀的小妹妹。

想到昨天，她想到了昨天見到的那個人。

林序，每每提到一次這個名字，她都會難受、不舍、委屈、後悔，複雜的情緒交雜在一起。

南溪只覺得眼裏忽然湧出來了更多的淚水，怎麽也止不住。

廳裏還有第二個人在。

她想到這個，忙阖上包，然後起身急着要走。

不過下一秒，南溪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只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裏握着一包眼熟的紙巾。

和她用的小包紙巾是一樣的。

“謝謝。”

南溪沒臉看人，轉身低頭朝對方鞠了個躬道謝，然後轉回去拿出張紙擦了下滿臉的淚痕。

後排的人還沒走。

南溪快速平靜下情緒，手裏握着對方給的紙巾，然後轉身，擡頭。

她原是準備要再一次當面認真道謝的。

但是看到眼前這張臉時，南溪動了動唇，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

林序怎麽會在這裏？

他是坐在後面一排的那個人，和自己全程一起看完電影的？

她腦袋裏像是一團漿糊，遲鈍，迷糊，不清醒。

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林序低頭盯着她看，深邃的眉眼裏沒有摻雜任何情緒，他微抿着唇，也一言不發。

“電影已經結束啦，小情侶有話就去外面講呀，我們要打掃衛生啦！”

已經進來有一分鐘之餘的清潔阿姨終于忍不住開口。

南溪倏然低下頭，她背着包，抱起那還剩下半桶的爆米花往外走。

走廊外影院的燈光是暖黃色調的，南溪深呼吸了下，然後揚起笑看向身前高出自己大半個頭的男人。

“好巧啊，謝謝你的紙巾。”

她努力讓自己笑得看起來自然平靜，但是攥着紙巾的手，垂在身側，隐忍地握成了拳。

等了十幾秒，等南溪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林序這才慢悠悠地叫了聲她的名字。

“南溪。”

她下意識地“啊”了聲，視線隔着厚重的鏡片，滿是疑惑地望向他。

“那你準備怎麽報答我？”

他嗓音低啞，少了以前的那絲清澈，但現在又多了點磁性。

“什、什麽？”南溪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林序低首垂眸看她，不疾不徐地複述了一遍：“我借你紙巾，那你準備怎麽報答我？”

南溪有點懵。

按常理來說，一般不都是說聲“不用謝”就結束對話了嗎？

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低頭去拿包裏的手機，動作利落地調出掃一掃界面，然後說：“那我把錢轉你吧。”

林序看着她的這番動作，沉默不言。

見他沒反應，南溪微皺了皺眉，等擡起頭，對視上的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她一時有些恍惚。

以為回到了五年前。

兩人談戀愛的時候，因為身高差，南溪最喜歡擡頭去看林序，和他對視。

那雙漂亮的茶色眼瞳裏，清冽而高冷，但每每對視上的那一刻，他變得又溫柔深情，讓人心動。

而現在，他的眼睛還是一樣的那麽好看，在暖黃的燈下更略帶幾分溫柔，只不過，眼底情緒晦澀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