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周五

12.

周五

公司團建的消息是提前兩天通知的，選在了附近的一個景區。

說是景區，其實就是一座山，後來政府出資修了階梯，兩邊栽了觀賞花，被稱為是最美山路。

近幾年盛行爬山健身，于是不少游客慕名前來最美山路，景區名氣也就莫名其妙打響了。

雖然知道今天得爬山，不過大家倒沒有特別不開心。

因為公司很人性化地把團建選在了工作日，沒有占用大家的周末時間。

中巴車載着二十來人到山腳，因為堵了段時間，所以路上多花了将近一半的時間。

“南溪，醒醒，到了。”孟姐推了推旁邊的人，然後背上自己的包。

今天天氣很好，早上六點太陽就出來了，現在正是發散着自己的光熱。

南溪睜開眼時一下子不适應外面的光，倏然重新閉上，又皺了下眉。

孟姐看了眼她，笑：“昨天多晚睡的啊？這麽困喏。”

“沒有。”南溪已經回過了神，搖搖頭，“我就是怕路上暈車，所以一路睡過來。”

孟姐似是信了她的話，又似是不在意，起身随着人流下車。

南溪揉了揉眉心，然後才拿起包，等到車裏除她以外的都走了，她也才起身。

她剛剛和孟姐的解釋，怕暈車才會一路上睡去，是真的。

但是昨晚沒睡好，也是真的。

“我們現在一起爬山上去，如果有女士東西帶的多，那就得請我們的紳士們幫忙拿一下……”

團建主持人在隊伍最前面舉着小紅旗，他嗓門大又亮。

南溪原本游走在外的思緒也都被他的聲音拉了回來，她俯身揉了揉膝蓋，跟在隊伍最後。

山頂有座寺院，不過今天或許不是禮佛日，前來的人并不多，只偶爾有兩位老人前去。

再過條路，則是劃分出來的景區燒烤點。

中午直接自助燒烤，團建負責人把所有同事分組，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一餐下來，大家都吃的小肚子凸顯了出來。

其他人都坐在草坪上曬太陽，南溪禮節性地問了下周圍，最後還是一個人去散步消食。

這邊風景很好，空氣都要比市區幹淨不少，走出孜然味覆蓋的燒烤區，其他地方都是好聞的清草味和花香。

景色宜人，依山傍水。

南溪卻沒有半點欣賞這風景的念頭，就這麽低着頭看腳下的路，漫無目的地走着。

前面就是寺院，能聞到淡淡的燃香味道。

南溪停駐在旁邊，擡眸看着午時寂靜的寺廟。

她猶豫半晌，還是走進。

燒香，拜佛。

午間的陽光似乎比其他時候更加強烈刺眼，南溪踏出寺院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他穿了黑色西裝，身形挺拔，此時正對上她的目光，陽光下嚴肅又冷峻的五官不知不覺中變得有些許柔和。

南溪以為自己是幻見了。

她眨了下眼，那人還在那裏。

他像是雕塑，完美無瑕，不會動。

但有瞬間，他似乎又扯了下唇，像是笑了下。

下一秒，南溪只見此時理應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正闊步向自己走來。

“你怎麽在這？”她也是下意識就問了。

林序很高，等走到南溪身前時，反倒還替她擋住了點紫外線，沒有了光，也沒有那麽刺眼了。

他像是在想理由似的，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啓唇：“我想來找你。”

林序稍稍低頭看着她，聲音低沉，只五個字，卻說得很慢，也很小心翼翼。

南溪覺得他奇怪，卻不願多想。

她別開眼，看向旁邊的草地，“南景苑的項目我們會和希小姐聯系……”

“不是因為這個。”

他忽然打斷，語氣還有點急。

聞言，南溪愣了下，視線依舊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游走，問：“那，有什麽事？”

沉默兩秒，林序卻突然轉移話題：“聽說你們公司今天團建。”

南溪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麽，擡眸看了眼人。

她點頭：“是。”

“你們都來參加了嗎？”

“是。”

“早上爬山上來的嗎？”

“是。”

“你要回去了嗎？”

“是。”

“……”

“南溪，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只回答一個字？”

“……”

南溪又擡眸看了眼他，眸光流轉。

她啓唇，一字一頓：“是的。”

林序倒是笑了下，唇角彎了彎，随後側身讓路，下巴向前點點示意道：“我跟你走，過去看看。”

？

我們公司團建，你去看什麽？

南溪又是一臉疑惑地看向他，想不明白這人今天是來做什麽的。

但林序要跟着，她不管，也管不着，想來他也是去找老板的。

路不寬不窄，剛好可以兩個人走過。

南溪先一步走在前面，林序原本跟在後面的，沒一會兒他就走到她旁邊。

從寺院到燒烤區，明明是同一段路，來時南溪沒覺得路有多長，可回去了，她只覺得這路莫名變得漫長了。

太陽有些曬，南溪又把傘留在了同事那裏，所以此時已經熱得臉頰微紅了。

所幸很快到了燒烤區，此時已有不少新游客開始燒烤，迎面熱風裹挾着孜然味，嗞嗞烤肉聲此起彼伏。

原來公司租的那塊區域，此時只有三四個工作人員在收拾燒烤架和整理垃圾。

南溪忽地停住腳步，視線又往旁邊的草坪上移，株株青草正在沐浴陽光。

沒有一個人在。

她的同事，都不見了。

南溪很快就回過神來，打開手機去看被自己遺漏下的消息。

果然，在八分鐘前，公司群裏有新消息。

【現在開始自行下山活動，游山玩水和去車上休息都可以，我們下午三點回去。】南溪在心裏嘆了口氣，自己剛剛這一路上竟然都沒發現這消息。

她又莫名地有點氣惱，要不是林序忽然出現，擾亂了自己心思，不然怎麽可能錯過大部隊呢！

林序去了趟附近的小超市，很快就出來了，見人在原地一副懊惱無比的模樣，開口問：“怎麽了？”

南溪關了手機，神色平靜，看向他說：“我們下山了。”

“好啊。”

林序倒是應的很快，好像就是在等她這一句話似的。

“……”

南溪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你在好什麽？

“我們，一起下山啊。”林序嘴角微微勾起，還特意将“我們”兩個字咬得極重。

“……我是說我和我同事下山，不是和你。”

林序笑開，挑挑眉似是挑釁：“你同事呢？”

南溪：“……”

這話還真答不上來。

南溪不想跟他胡扯下去，剛要開口說自己先走，他卻先一步說了。

“走吧，剛好我也要下山，一起。”

随後，林序挪開視線，擡手去打開手上的東西，是他剛剛在超市買的傘。

簡單到極致的藍格子，還透光。

他把傘撐開後也才發現這個問題，另只手摸了摸鼻尖，解釋道：“這邊只有這個雨傘，沒有太陽傘。”

南溪看着被遮去大半的光，又去看那傘。

她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原本，她應該是要堅定地說自己一個人走，是要讓他離開的。

可是現在，她好像失去了最基礎的言語表達能力。

林序偏頭看她，貪婪地享受着此刻的安靜，卻又不舍得她站在這烈日下。

他問：“不走嗎？”

南溪下意識地點頭，表情順從乖巧，很難得。

兩個人，一把傘。

此時上山下山的人都很少，中午溫度高，沒人想在這時候吃苦。

都說下山更比上山難，可是南溪卻覺得今日下山這條路走得特別輕松。

上來時感覺花了大半力氣，中途還倚着石頭喘了會氣緩過來的，可下山，卻像是走在雲上，自己像是會飛似的。

旁邊有個大涼亭，南溪側頭看了眼，裏面有不少游客在歇息，下山路程已經過半了。

兩人又走了段路，途中也沒遇到一個同事。

林序忽然開口叫她的名字。

南溪跟着停下來，擡頭對視上他的視線，她莫名覺出有些許的灼熱，擡手挽了下耳邊的發，故作随意問：“怎麽了？”

林序說：“我這五年都在部隊裏。”

南溪愣了下，随後又點了下頭。

她知道的。

林序繼續說：“沒有女朋友。”

南溪眸色微怔，倏然垂下眼睑。

有沒有女朋友，跟她有什麽關系呢，她也不想知道。

“南溪。”

他又講了聲自己，不過這次南溪不想擡頭，幹巴巴道：“幹什麽？”

他聲音很輕，語氣小心翼翼的：“能不能擡頭看着我？”

南溪咬了咬唇，狠下心回絕：“不能。”

聞言，林序只出神片刻，随即換了語氣，輕笑道：“你是不是不敢？”

“……”

明知這是激将法，可南溪還是不受控制地擡頭去看：“有什麽事你就快說！”語氣自然也不好。

不過，她兇巴巴地說完這話，立馬就後悔了。

男人的眸子清澄明淨，眼角稍稍翹起，并不輕佻，反而顯得格外深情。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他一字一頓，說得特別認真。

南溪盯着他看，一眨也不眨，眼眸裏神色是明晃晃的不敢置信。

她的确不敢相信，現在的林序會說出“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這句話。

她更可能願意相信他是來報複自己的，來欺騙自己的。

他怎麽可能會這樣小心翼翼地說“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也不應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