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周六

21.

周六

和在山上那回不同，這一次對于林序說的“重新開始”，南溪沒有開口就是一句“對不起”或是“不行”。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夜幕完全籠罩了城市，旁邊的盞盞路燈一并亮起。

林序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複，神情卻又是布滿忐忑和緊張。不過他想，就算這次南溪的答案依舊是拒絕，那他下次繼續求她複合就好。

懷裏的薔薇花清香好聞，南溪也終于做下了決定。

她說：“再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

林序緊擰的眉頭倏然舒展開，染上了訝然與欣喜。

“好。”

他驚喜得尾音都微微顫了顫。

雖然南溪只是說考慮一下，但林序知道，這是她在兩人感情關系裏邁出了一大步。

他願意向她走九十九步，只要她走一步就好。

南溪給了個期限，一周之後給他答複。

林序一晚沒睡。

睡不着，因為激動。

他第一次這麽迫切時間過得快一點，希望閉眼再睜眼七天就過去了。

不過，他連閉眼都沒做到。

盡管前一晚失眠，但周六這天林序還是按正常作息起的。

他七點出門，前往酒店接客戶。

這位國外來的客戶是外籍華人，喜歡在早上打高爾夫。

助理兩周前就訂好了球場，今早林序親自前去接客戶。

這裏是專業的高爾夫球場，夏天早上7點後，陽光沐浴天然草坪，景色清新，只站在場地上，都能給人一種愉悅的感覺。

林序還找了位職業球員全程陪同客戶，這一上午過去，客戶的心情非常不錯。

午餐後，客戶休息之後還打算在這裏再打9洞，林序禮貌地表示歉意，自己有事離開，讓助理和陪練留下來。

許淼自從進了電視臺後，就很少參與圈子裏的聚會了，這次是她玩得好的一姐妹來叫她的，又恰逢休息，所以她也來了。

不過沒想到這次不是什麽名媛茶會，而是來打高爾夫。

有好幾位嬌小姐聽說要到室外運動，臨着聚會開始回絕了，而許淼跟着哥哥朋友們打過幾回，自然是會，所以大大方方地跟着來了。

前去與工作人員交涉的姐妹聽完對方的話，不自覺地提高了音調：“包場了？”語氣不掩半分驚訝。

最後，她們訂了空餘的室內球場。

等跟着工作人員往裏走時，幾人難免好奇私下低語。

“有人包場了？”

“誰包了外頭球場啊？”

“他沒說，應該是個男人。”

“不會是職業球員吧？”

“那也不會那麽大手筆吧？”

“誰知道呢……”

許淼沒參與她們的讨論，跟在最外側，看風景。

忽然，她無意瞥到了前方一匆匆而過的男人身影，視線瞬時定住。

“诶？”旁邊的好友也見着了，卻因與他不熟，話語間有些不敢确定，“那是……林序？”

在場的女人都聽到話，下意識往前面看。

最前面的女人忽然說：“別是林序包了外面那球場吧？”

“淼淼你哥不是和林序走的近嗎，你跟他去說說呗！”

“對啊，我記得淼淼你和林序關系不也是挺好的嘛？”

“或是讓林序來帶帶我們也好呀！”

“淼淼你去請他他肯定會給你這個面子吧？”

“……”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許淼滿滿自信湧上心頭，臉上笑容燦爛又得意，“那你們先過去，我去找他。”

說罷，她又笑着補充道：“但提前說好，我也不确定他會不會來哦……”

其餘幾人半是起哄半是笑：“你去請他，那他肯定會來。”

許淼踩着高跟，邁開兩條細長腿往另一邊去。

拐角看到男人的身影，她立馬開口叫人，“林序哥。”

林序停下腳步，回頭看到是許淼，面色平靜，只點了下頭致意。

許淼倒沒在意他的态度，或許也是習慣了他的冷漠，只盈盈帶笑：“你今天怎麽來這兒了？”

她知道林序不并怎麽熱衷于打高爾夫，他更喜歡的是打籃球。

出于禮貌，他簡單答道：“陪客戶。”但也僅限于此，說完就打算轉身離開。

“林序哥！”許淼忙叫住他，臉上有幾分急切。

林序停下腳步，看向她，卻見她叫住自己之後又不說話，微微皺眉，有幾分疑惑。

許淼笑了笑，像是做了好一會兒心裏準備，才開口問：“你下午有空嗎？能不能請你帶我…我們練練？”

“我下午有事。”

林序其實也沒什麽重要事急着要去處理，也沒什麽乏意要去補覺，不過是借口離開，想去看看南溪。雖然昨天說了會給她一周時間考慮，但當時兩人也都沒說這一周時間裏不能見面。

不過許淼聽了前面他是來陪客戶的話，自動以為他是要去忙工作上的事，于是嘟囔了句：“今天不是周末嗎，你還要忙工作啊……”

林序淡淡應了聲。

“對了，”許淼又開口問，“我聽林阿姨說你上周相親去了？怎麽這麽突然？”

這件事林序沒瞞着任何人，她自然知道他的相親對象是南溪，所以也才這樣問的。

林序掀起眼皮瞥了眼她，沒什麽耐心回答她的話，也沒什麽耐心再留在這，“我先走了。”

“林序哥。”

他只這一眼，許淼卻是看出了他眼裏的不悅，理應不再多說什麽的，但她一想到林序又和南溪扯上了關系，理智瞬間被嫉妒吞噬。

“你是不是還喜歡南溪啊？為什麽啊，明明以前是她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憑什麽她現在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好……”

她的話意味不明，許淼像是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但是她提到南溪時的語氣聽起來讓人非常不舒服。

林序皺了皺眉，驟然冷聲打斷她的話：“你沒有資格評價她。”

許淼被他的聲音吓得一愣，随即臉上表情微變，有些許委屈：“她有什麽好的，你就這樣護着她。當初她既然拿錢走了，憑什麽現在還回來啊……”

林序再次打斷她的話，問：“你說什麽？”

“我……”許淼後知後覺自己一時嘴快竟把南溪拿了二十萬塊的那事說了。

當初林阿姨還私下特意囑咐她不要同任何人說，連林序也沒必要知道。她也只想着這事傳出去不好聽，女朋友為了錢離開，對林序來說也不光彩。

林序微擰着眉，他只覺得好像有些事脫離了他的掌控範圍，如同處在雲裏霧裏，很不好受。

他面上神色凝重：“你剛剛說的‘她拿錢走了’，是五年前的事？”

“是，五年前，南溪就是因為林阿姨給她了二十萬，她才會答應離開你的。”

許淼知道瞞不住事了，索性全盤托出。

她認為反正那都是南溪的錯，林序要是知道這件事之後，雖然免不了會傷心，但更多的肯定是會讨厭南溪了。

不過令許淼失望的是，林序聽完她的話，神色如常，然後看起來十分平靜地離開。

南溪上午回了家，中午是蔣女士親自下廚，她則是在旁邊做了道銀耳蓮子羹。

等用完餐，她和蔣女士說了一聲，開車出門。

或許是醫生配的那幾貼中藥和藥膏療效好，這兩周南溪的腿沒再痛過，連今天再開起車時，她也比以前略有放松，更平常心态了。

車子在園前停下。

南溪下車，帶着蔣女士準備的花去見了南父，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話，都是些她和媽媽的近況。

末了，南溪盯着地面，沉默了好一會兒。

“爸。”

“我還是喜歡他。”

“五年前是我對不起他，可這次我想自私一點……”

南溪從墓園出來時，遇到了守墓的長者。

他問：“又來看你爸啊？”

南溪亦是禮貌地回以一笑：“是。”又與他問候了聲下午好。

對方和藹地點點頭：“看來是來說好消息的。”

南溪一愣，略有些許迷茫。

對方笑了笑：“你今天臉上表情一看就是特別開心啊，開心可是藏不住的，和以前每次來都不一樣……”他笑着搖搖頭，說完話後就轉身往裏走了。

這片地區很安靜，連風吹過的聲音都特別寧靜。

南溪上車後，沒急着離開，在位置上靜默想事。

“……來說好消息的。”

“……臉上表情……特別開心……開心是藏不住的。”

老先生的話在她腦海裏回放。

南溪想了半天，最後想開了，她這也算是好消息吧……

回家路途行至過半，蔣女士忽然打了通電話過來，說是她護膚品用完了，讓女兒經過商場時順便去一趟專櫃。

南溪常幫蔣女士去買護膚品等東西，所以她自然應下。

正值周末，南溪為了方便直接把車停在了恒星廣場對面的免費停車場，然後走過人行橫道往對面走。

因為這段人行橫道是在路中央斷開的，所以來往車輛很多，沒有紅綠燈的情況下，有些危險。

南溪随人群安全穿過馬路，走上人行道。

旁邊有道急切的聲音傳來：

“彬彬你慢點，等等媽媽，馬路上跑步很危險的！”

伴随着這位媽媽的聲音，南溪只覺得身邊似乎有道疾風而過，她下意識回頭去看。

是個西瓜頭發型的小男孩，跑得特別快，眼看着就要沖出人行道了。

同一時間，南溪餘光瞥到非機動車道前頭正有輛電動車朝這邊駛來，顯然車主也沒想到會有小孩子忽然沖出來，沒來得及剎車。

“當心——”

南溪心裏猛地一驚，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做出了動作，她邁了兩大步，直接伸手将已經跑到非機動車道被吓得愣住的小孩一把攬住。

小男孩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南溪雖然是成功把人抱了回來，但是一時之間沒把握好力道，整個人中心不穩，反而被帶着往旁邊摔去。

夏天穿着清涼，她又是下意識就用自己身體護住孩子，所以這下摔得不輕。

“哎呦，您還好吧，對不起對不起……”男孩的媽媽連忙過來把她扶起，全程不斷地颔首道歉。

南溪倒吸一口冷氣，看了眼破皮的右手肘，又低頭看腿，幸好穿了長褲，只是褲子擦破了點。

“真是太謝謝您了，我送您去醫院看看吧，我車子就在……”女人一邊摟着男孩，一邊說。

“我沒事，不用去醫院的，就是……”

看得出對方很是愧疚，南溪卻不後悔自己的行為，彎唇朝對方笑笑，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身邊忽然出現的人打斷了。

“我們去醫院。”他聲音沉沉，帶着幾分急切。

南溪看到林序時，滿眼很驚訝。

他似乎是伸出手想碰她，卻又停在半空中不敢下手，生怕碰到她的某個傷口。

林序開車路過這邊，正巧跟着前面的車在人行橫道前禮讓行人，他看到人群裏的南溪時，先愣了下，還以為是自己因為太想她了才會出現幻覺，下一秒又确定下來是她後，嘴角不自覺就揚起。

他先到一邊停了車，然後過去找她的，結果沒想到不過是一轉眼，人就受傷了。

南溪看了眼受傷的手肘，是要清理消毒一下，不過倒也不用去醫院看這麽誇張，“我找家藥店買瓶碘酒消下毒就可以了。”

林序微皺眉，聲音有些沉：“去醫院。”

“對對對，還是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吧！”男孩的媽媽跟着附和。

南溪剛想開口，卻又聽他問：“還能走嗎？”

“啊？”

林序視線落在她褲子被擦破了的腿上，說：“走過去會加重腿上的傷，我抱你去車裏。”

“不用。”南溪忙道，“我能走的，腿沒事，就只有手弄傷了。”

她可不想大庭廣衆之下被抱着走，再說，這裏還有小朋友在。

南溪現在這情況也不适合自己開車了，所以直接坐了林序的車去附近醫院。

雖然南溪說了不用男孩媽媽負責，但是她也并沒想這麽不負責任地撇清，就開車跟在他們後面。

挂的是急診外科，醫生看了後确定沒有其他骨折等大問題，就讓她跟着護士進內室清理傷口。

護士替南溪處理好手臂上的傷口，見她右腿褲子上也是有擦傷的痕跡，正要開口讓旁邊陪着傷者來的男人過來幫忙卷一下褲腿時，受傷的女人先開了口，不過卻是讓人出去。

南溪是坐着的，所以需要仰頭看向站着的男人：“你出去等我吧。”

林序顯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她怎麽突然要自己出去了。

她又開口，像是在解釋原因：“這裏有護士幫我，你先去幫我拿藥吧。”

林序卻沒動身子，垂眸和她對視：“那個小朋友和他媽媽幫你去拿了。”

氣氛有一秒沉默，南溪又說：“那你去外面等會兒吧，這裏味道不好聞。”

兩人似乎是要僵持下去，護士不得不開口：“我們後面還有其他傷者排隊，要不這位先生您先到走廊上等會兒吧？”

林序還是出去了。

不過他轉身離開前，南溪似乎聽到了一聲嘆息。

南溪雖然知道他可能會覺得莫名其妙，可能會不高興，但是看到他出去的那瞬間，她心底還是松了一口氣。

“嘶——”

護士已經低身去将她的褲腿卷起，看到那細白小腿上方，膝蓋處的肌膚時，護士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的皮膚很白，所以也顯得膝蓋上那一長條的疤痕特別明顯。

“不好意思。”護士很快意識到自己這聲驚訝很不禮貌，連忙道歉。

“沒關系。”南溪笑了笑，柔聲道，“麻煩您了。”

南溪知道自己膝蓋上的傷疤有多吓人，所以這幾年她沒有再碰過那些漂亮短裙。後來又發現膝蓋留下了病根，醫生也說只好別受涼，所以她連長裙也很少穿了。

護士沒再說話，轉而低頭幫她處理傷口，也忽然明白了她剛剛為什麽堅持要讓那個男人出去。

南溪的車還停在恒星廣場對面，所以林序特地先開到停車場，然後開南溪的車送她回去。

這一路上，車內安靜，連電臺也沒開，兩人之間氣氛沉默。

南溪接過他手上的藥，輕聲道了謝，然後說：“你快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林序淡淡應了聲，依舊低首垂眸看她，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今天有點奇怪，南溪想。

她下意識攥緊手裏裝藥的塑料袋，作勢拿出手機，“要不我幫你打車吧？”

“南溪。”他忽然很認真地叫了聲她的名字。

南溪将視線從手機上移開，“嗯？”

他眼眸清澈，又平靜如水，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南溪想到了昨天的事，以為他是要問結果，她不由地臉頰微紅。

不過，林序只是問：“你明天晚上回公寓住？”

“……嗯是。”

他說：“那明天我過來接你。”

南溪下意識拒絕：“不用，我坐地鐵很方便的。”

林序忽然輕輕笑了聲，又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就這樣說定了，上去吧！好好休息，晚上別忘了塗藥。”

這樣親昵的動作，已經很久沒有了。

南溪忘了拒絕，只傻乎乎地嗯了聲，然後抱着袋藥往家裏走。

作者有話要說：膝蓋上的傷是南溪很少穿裙子的原因。

這一章是不是很肥！把劇情都一起放出來，不拖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