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周四

22.

周四

南溪其實只擦傷了手肘和膝蓋，除了手上的傷看起來可怖，其他地方并不嚴重。

不過林序卻是實打實地把她當成了個病患，不但周日那天來接她回公寓，後來幾天更是上下班都接送。

南溪和他說過不用那麽麻煩，不過林序表面應得好好的，但轉頭到了第二天早上或下午，又是準時來接人。

南溪只第一天提了一回，後面也就任由他去了，畢竟說實話她其實也沒有那麽想拒絕的。

她也喜歡這樣的日子，每天出門都可以看到他站在門前，西裝筆挺，臉上神色淡淡，看到自己過來時嘴角勾起笑，溫溫和和。

南溪一開始還擔心他會提到上周五的事，不過林序似乎知道她擔心的點，半句不提那件事，兩個人就普通地對話，相處得像是老朋友。

其實，南溪要那一周的考慮時間，雖然和林序說是自己想認真考慮一下，但其實也不是考慮。

她心裏那道坎，伴随着多年的沉積，還有自卑、怯弱、羞愧……這每一樣都需要她自己跨過去。

周四這天，李佳回清城了，約了南溪去做造型。

剛好，林序晚上也有應酬，所以南溪就讓他不用再過來接自己了。

因為手肘上的傷有點可怖，所以南溪披了件防曬衣，等到車裏脫了後，李佳立馬就發現了：“你胳膊怎麽了？摔了？”

南溪從包裏拿出保溫杯，答：“上周見義勇為，結果一不小心自己摔地上了，小擦傷不礙事。”

她答得雲淡風輕，但李佳卻根據“見義勇為”四個字自動腦補到了好友和匪徒做鬥争的畫面，吓得一激靈，慌忙問：“你人沒事吧？下次可別傻傻地沖上去了，你個弱女子又不能做什麽！”

聽她的話南溪先是一愣，轉而明白了她怕是想歪了，笑道：“你想什麽呢！就是有個小朋友差點被電動車撞上，我伸手拉了一把，不過自己沒站穩就摔地上了。”

“……”

李佳沉默兩秒，又想到了什麽，關切地問道：“膝蓋沒事吧？”

她知道南溪膝蓋有傷的事。

南溪搖了下頭，故作輕松道：“沒事，我一年四季都穿着長褲，也傷不到哪裏去。”

李佳慢悠悠地啓動車，又說：“圈裏的人都喜歡去一家私人美容醫院，好像效果是挺不錯的。下次我去要個專家名片，我們過去看看，現在的祛疤技術都很厲害的！”

南溪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偏頭悄悄看着一本正經出主意的好友，心裏暖意融融。

她笑了下：“好是好，不過我就怕到時候那些狗仔又要捕風捉影，說你是去微整了。”

“那我還不是為了你！”李佳也笑，又伸手迅速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現在正值下班高峰期，南溪看着四周穿來穿去的車輛，柔聲叮囑她：“好好開車。”

商場裏有挺多家美發店的，不過李佳身份特殊，兩人就沒去那些向外營業店，而是預約了時尚造型工作室。

南溪就理個頭發，所以很快就結束了，房間裏彌漫着各種味道，她坐不住，和李佳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工作室安排的休息區很寬敞，舒适的沙發，茶幾上擺着零食飲料。

外面也沒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南溪覺得很舒服。

不過還沒過兩分鐘，她就把這個想法給塞回去了。

因為，她看到了許淼。

顯然，停下腳步的許大小姐也是看到了她。

許淼踏着高跟鞋過來，開口就是問：“你怎麽在這？”

她沒了往日的禮貌，南溪也懶得跟她裝，冷笑聲後反問：“這裏沒寫不許我進來消費吧？”

許淼蹙起精致的眉，凝眸盯着她，像是在審視着人。

南溪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繼續看雜志，并不與她計較，既然她願意站着就站着呗。

片刻後，許淼又說：“你是不是又去找林序哥了？南溪，你要知道你根本幫不上林序哥，你只會拖後腿，你這不是愛他，而是在害他。”

她勸得苦口婆心，表情更是入神，南溪差點都要拍手叫好了。

“許淼，你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跟我說這些話呢？以前的你沒資格。”

南溪站起，眼尾微揚，她和許淼平視，一字一頓把剩下的話說完。

“現在，你依舊沒資格。”

許淼沒想到南溪會說出這樣的話，此刻的南溪不像是前幾日重逢時遇到的樣子了，反而像是回到了大學時那般自信大方。許淼差點沒穩住要退後半步，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戳人心骨的話。

她一時之間只想着要反擊，也所幸破罐子破摔，往日裏優雅甜美的聲音裏都多夾帶了幾分尖銳。

“林序哥已經知道你當初是為了錢離開他的，如果你要點臉，不想把事情鬧得難堪，就應該自己離開，別等着讓他來趕你走。”

“溪溪？南溪？”

李佳又叫了兩聲好友，她似乎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怎麽了？”

李佳向她笑笑：“什麽怎麽了，問你呢，你怎麽了？怎麽今晚魂不守舍的？”

話落，她又調笑道：“難道是和我呆膩了？開始嫌棄了？”

“你說什麽呢……”

南溪被她的後一句話逗笑了。

“我就是剛剛遇到許淼了。”她誠實說道，“所以想了會兒事。”

“許淼？”李佳皺起眉，“呵，想也不用想了，她能和你說出什麽好話來。我跟你說，對于這種情敵的話，就是一丁點也不要聽，就當她是在放屁。”

南溪揚起笑，眼眸彎彎：“我知道啦！”這些最簡單的道理，她也不是不懂。

從一開始的心亂如麻，現在倒是心如止水了。

她先前還在猶豫着該怎麽把那件事說出來，現在倒是許淼替她說了，不過南溪清楚，許淼說的肯定不全，還指不定怎麽加油添醋了呢。

反倒是許淼這一擊，讓南溪想明白了。

她最大的問題就是什麽也不說，所以這一次，她會将所有事都和林序說清楚。

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接受。

用完晚餐，兩人也沒逛街，怕李佳身份暴露引起混亂，所以就直接乘電梯往停車場去了。

不過怎麽也沒想到，李佳的寶貝車竟然臨時不工作了。她搗鼓一番，最後還是打電話給4S店，找人過來看車出了什麽問題。

車子最後還是被拖走了。

兩人沒了代步工具，只能打車回去。

不過南溪剛拉着李佳往外走了沒兩步，就聽到一道聲音，似乎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南溪？”

南溪扭頭，往旁邊看去，停車場的燈光較暗，那輛黑色轎車閃了下大燈。

她看了五六秒，才認出對方來。

“……陳今陽？”

男人從陰影中走出兩步，溫和地向她笑了笑。

李佳住在市中心的高級住宅區，陳今陽先順路把她送到，然後又送南溪到宜居公寓。

這條路他只送過兩回，但記得清楚，或許曾經心裏也有過些許想法，但自南溪将事情挑明之後他也不再過多糾結，那點想法亦是随之散去。

“謝謝，真是麻煩你還要來回一趟了。”

南溪下車後站定，兩只手垂在身前攥着包，彎了彎唇角，彬彬有禮地向他道謝。

“不用這麽客氣。”陳今陽跟在她身後下車，同她笑笑，也沒打算多停留，“那我先回去了。”

南溪微微笑着，颔首：“好，路上注意安全。”

今天天氣很好，到了夜裏也是一樣舒服，在那一鈎彎月周圍，有魚鱗般的雲彩，形狀很漂亮。

今晚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在散步，南溪走在小區路上，擡頭看了看天。

她心想，明天也是個好天氣。

等快走到公寓樓下時，路上已經沒了人。

她忽然停了下來。

前面路燈下站着個人，身形高挑颀長，如白楊般站得筆挺。等看清人後，南溪在那一瞬間，有幾分驚訝無措。

林序也看到了她。

明明早上才見過的人，這一秒，她看着他，四目相對，卻覺得恍若隔世。

南溪走上前，眸光依舊是驚驚愣愣，勾起唇微微笑着問他：“你過來了怎麽沒和我說啊……”

林序沒說話。

南溪忽然間想到了今天下午許淼說的話，視線從他臉上挪開，語氣不免染上了幾分疏離。

“是不是等挺久了？有什麽事？”

林序低聲叫了聲她的名字：“南溪。”

南溪：“嗯？”

他說：“我不想等了。”

他不想等了……

南溪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是那溺水者，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可下一秒卻發現這根稻草早就斷了，她只覺得那層層苦意酸意疊起，止不住地往心頭上湧。

林序見她神色瞬間黯然，便知道南溪是想茬了，語氣無奈：“我的意思是，我等不到一周了。”

南溪想，或許天堂與地獄不過就一線之隔。

林序上前一步，俯身低頭，雙手按在她的肩上，一字一頓，語氣極鄭重得像是在宣誓。

“我想現在就知道這個我等了五年的答案。”

南溪猝不及防地跟他對視上。

空氣瞬間安靜，耳邊微風也沒了聲響。

南溪心裏一慌，又努力平複下緊張的情緒。

她語氣看似平靜，但聲線明顯在輕微顫抖：“我今天遇到了許淼。”

提及許淼，林序就想到了那天她說的話，下意識就皺起了眉。

不過他剛要開口時，卻被南溪打斷：“你先聽我說。”

她臉上揚起笑，直視他的目光，沒躲閃，也沒轉移話題。

這次，南溪把自己藏着掖着羞于出口的那段往事都說了出來。

“……的确存在過那二十萬，但那是我和你媽媽借的，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确确實實是這件事提的分手……”

南父生病的事在這段往事裏占了主要原因，但南溪只簡單提了一兩句。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兩人之間也陷入沉默。

林序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已經放下，垂在身側，緊緊握成了拳。

南溪看到了他的神情變化，他盯着自己看，眼裏的隐忍與心疼明晃晃的毫不收斂。

她以為他會生氣，卻不想

他說：“對不起。”

話音剛落，林序忽然伸手緊緊地抱住她。

南溪手心滲出了汗，聽到那聲“對不起”時她是錯愕的，接着又被人抱住，她更是驚訝，一時之間腦袋裏變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明明他應該生氣的，為什麽要和自己說對不起呢……

“你又沒有做錯，說什麽對不起。”南溪聲音放得很輕，停頓片刻，複言，“是我做錯了，當年是我放棄的你，該是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林序松開她：“溪溪，當年是我不夠好，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這麽多的事。

“你沒有錯，在我這裏，你從來都沒有錯，也不需要說對不起。”

他低着頭，說這些話時，目色溫柔至極。

南溪不知道該說什麽，怔在原地，呆呆地擡眸看着眼前正向她打開心扉的男人。

雖然她簡簡單單兩句話就把父親生病住院的事略過，但林序卻是聽得心不斷下沉，是為心疼她，也是在懊惱。

那時候在一起三年，他竟然半分也沒察覺到南父的事，也不知道是該說南溪瞞得太好了，還是他真的太過粗心。

南溪一直都沒開口，她還在回神。

林序并不介意她現在的狀态，轉而俯身拉起她的手，動作溫柔親昵：“溪溪，我不後悔去部隊的五年。但是我後悔，當年放你一個人離開，一個人去承擔這些痛苦的事。”

他停頓了下，極力抑制住微顫的嗓音，說：“是五年前的我不夠好，不夠細心。但是現在，可以給我一個機會，重新來補償這五年嗎？”

南溪已經紅了眼眶，她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受控制地亂來。

那些不成熟的過去，讓她不斷自卑的過去，好像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是林序給了她勇氣。

南溪彎了彎嘴角，回牽起他的手：“那也給我一個機會，去補償這五年吧。”

“好。”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

是補償，也是新的開始！

（ps：最後的這個“好”代表的是兩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