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40賈府姨娘

小蝶一走,來喜就跟門上管事的告假,說家下老娘病了,出了府,路不熟,一咬牙,招呼了個小轎,同轎夫說去方府。

一炷香功夫,轎子停在一巍峨氣派府邸,來喜探出頭,見大門上方高懸黑底燙金字匾:方府,來喜下轎,望了眼高大灰青磚牆,消了爬牆的念頭。

方府門前趴着兩個張牙舞爪的石頭獅子,門口站着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人。

來喜上前,賠笑道:“兩位大爺請了。”

那兩個人見來的不是什麽達官貴人,*答不理的,一個斜眼懶洋洋問:“你要找家下那位姐姐?”

錯把他當成府中那個丫鬟的親戚。

來喜靈機一動,道:“我是吳府的下人,我家主人命我來捎話給方公子。”

另個看門的小厮,道:“可有你家主子的名帖。”

來喜佯作摸了摸口袋,大驚道:“壞了,名帖丢了。”

來喜翻遍全身,大失所望,賠笑央求道:“兩位爺行行好,放我進去。”

說吧,從袖中摸出一塊碎銀子塞在那人手裏,那看門人在袖子裏颠了颠,态度緩和不少,道:“我們府上想這位哥兒也知道,不是随便就能進的,我等不識得你,實在不敢放你進去,這樣,我給你指條明路,你在大門口等,公子早起出門。”

來喜一聽,慶幸來得巧,若方公子不出門,還得想折。

于是謝了二人,就在道旁不遠處一棵大樹下坐下來,等方公子。

來喜等着,不敢随便就走,怕方公子萬一回來錯過,從上午直等到日頭西斜,來喜別說吃東西,連口水都沒喝。

黃昏時,才見遠遠的一四臺大轎子從東面過來,來喜忙站起,抻着脖子看。

那轎子緩緩停在府門前,下人們忙跑上前,打起轎簾,只見從裏面走出一年輕公子,金冠束發,身穿雨過天青軟綢闊袖蘭花紋長衣,足登青緞粉底羊羔皮小靴,美如冠玉,燦若明珠。

來喜啧啧兩聲,難怪惠姑娘惦記,如此人才,二人倒也般配,站在一起一對璧人。

見那公子下轎往府門走,來喜急喚道:“方公子,請留步。”

說罷,幾步上前,打千道:“奴才來喜叩見爺。”

方公子停住腳,看了他幾眼,不認識,來喜近前低聲道:“奴才是賈府下人,奉了府上惠姑娘命,在此等爺,傳遞消息。”

方公子一聽,眉梢一揚,眸光一亮,面帶喜色道:“惠妹妹有何吩咐?”

來喜看看左右,此時,跟方公子的小厮離開幾步遠,遂壓低聲道:“十月初六是我府上容二姑娘好日子,公子必到府上道賀,惠姑娘想借此機會見公子一面,有幾句要緊的話同公子說。”

方公子有點好奇,二人就要成婚,惠姑娘私會自己……,是等不及,思之若渴,想到這,方公子心神蕩漾,牽惹起一縷情愫。

道:“告訴惠妹妹,我定會到,見面在談。”

來喜也不敢多言,賈府家規嚴,畢竟未出閣的姑娘,傳揚出去,這名分上可是姐夫妻和妹,敗壞家風醜事,若事敗,自己也脫不了幹系。

就作揖,告退。

回來賈府,一刻未耽擱,讓二門上的一個婆子去裏面傳話,告訴小蝶說給她老子娘捎得話帶到了。

小蝶聽這婆子學個不清不楚,可大意也明白是事情辦成了。

趁着兩個管教嬷嬷沒在,趕緊告訴了姑娘知道。

惠姐聽了高興,這事一定趕在方家下定之前。

九月三十日是中秋節,九月二十八這日,賈府家宴,內宅主子下人都在花廳飲酒。

中秋前後,朝廷各府衙學堂都放假三日,賈府每年中秋都阖府大筵三日,一年裏難得有機會熱鬧。

後花廳中間垂下細紗帷幔,內裏是賈府女眷,外面是男人們。

不管什麽喜慶日子,賈府規矩不能改,各房主母一席,姨娘通房一席。

姨娘位分人數多,坐不開,分成二席,自由組合,這就看出素日薄厚來。

佟氏和鄒姨娘、大房姚姨娘、衛姨娘、小孫姨娘,二房的蔡姨娘、小丁姨娘一席。

而小鸾和婉兒席上大多是年輕的通房,有四房銀姐,瑞香等。

佟氏旁邊坐的是小蔡姨娘,小蔡姨娘二十三四歲,也是個良妾,長相中人之姿,勝在溫柔和順,無出。

二太太開初對她面上親熱,背地裏屢屢刁難,但小蔡氏在二爺面前從不透漏半分,即使二爺知覺,也極力遮掩過去,反倒時常說二太太賢德,嘴裏常念二太太的好。

日子久了,二太太品出她為人正派,從不搞七捏三的,性子也好,對自己也恭敬,就容下了。

小丁氏比佟氏幾個年輕,才二十出頭,是二爺生意上故交的女兒,爹娘死了,族人欺負,要把她賣給一有錢的老員外做小,小丁氏父親離世時,囑托二爺看顧她女兒,要把女兒給二爺做妾,二爺看她可憐,動了恻隐之心,娶為妾室,族人也不敢在争競,何況是賈家,就做了順水人情。

小丁氏性情活潑好動,二太太看不慣,屢次要拿她作伐,施以家法,二爺攔着,謂嫡妻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總是丁家的女兒,我與她也就是看在她父親面上,庇護她不讓族人欺負,兒女情不如說是兄妹情。”

二爺既是這樣分說,二太太何氏就把嫉妒的心減了,慢慢看二爺卻是沒在她身上留心,知道二爺非真*她,也就罷手,随她去了。

小丁氏在賈府的日子還算不錯,吃穿用度,二爺沒虧待她。

佟氏想二太太人厲害,卻是個明理的人,只要謹守本分,不争男人的寵,二太太面上也能過得去,所以二房妻妾多,倒比這兩房消停。

可佟氏不知,這些年,二爺身邊曾有過無數女人,只留下這幾個老實聽話,或者說聰明的,剩下的都被二太太不着痕跡的打發了,既沒影響夫妻感情,也沒落下惡名,這就是二太太的智慧和聰明之處。

可這大房和三房就不一樣了。

才動筷,大太太的貼身丫鬟琪兒就過來,走到小孫氏身旁,道:“太太說讓孫姨娘回房給太太把那件銀鼠棉绫披帛取來,太太怕一會吃酒夜寒。”

小孫氏拉下臉,大太太身邊這麽多丫鬟不使,偏用她跑一趟,連口消停飯都不讓人吃,小孫氏素知大太太個性,偏當着人面給她沒臉,不敢違拗,怕萬一惹腦大太太,大太太就勢發落她,旁人顧着臉,做不出來,大太太能,于是一臉不悅,卻不敢不去,嘟嘟囔囔地走了。

琪兒在身後冷哼一聲,小聲道:“給誰臉子看,不看看自己是誰,充起主子來,有本事你不去,給我看看。”

這番話一字不差落在佟氏耳中,佟氏心想,妾這地位,都抵不上主子跟前說得上話的大丫頭,這些當紅的大丫頭擺的譜比主子還大。

身旁的小蔡氏全當沒看見,有滋有味地吃着,間或微笑着讓佟氏,道:“姐姐,今兒這鴨子火候不錯,外酥裏嫩,嚼一口,滿口留香。”

佟氏笑着道聲謝。

佟氏佩服,這宅門裏的妾室都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舉止如老僧入定。

佟氏吃飽了,抽出繡帕抹了下唇角,無意中瞥見瑞香悄悄離席,往外面走。

而另一桌上的盧氏看見,擺手喚自己的丫鬟,低聲吩咐幾句,那丫鬟就跟出去了。

佟氏看在眼裏,不覺為盧氏擔心,這每日跟通房鬥,争夫君,大奶奶也夠累的。

這時,挽香匆匆走來,來到她跟前,小聲道;“主子,秋荷的娘不好了,秋荷要家去,讓來回姨娘。”

佟氏忙道:“讓她快去吧,莫耽擱了。”

挽香忙就出去了。

佟氏想起……,忙攆了出去。

挽香出了花廳,卻沒走多遠,佟氏揚聲喚道:“挽香,回來。”

挽香聽見,忙折回,道:“姨娘還有何吩咐?”

“你取幾兩銀子給秋荷帶上,看急用。”

挽香看看主子,眼睛亮晶晶,有幾分感動,答應聲就忙走了。

佟氏轉身瞬間透過花園牆門看見瑞香和小爺耀哥站在花叢邊上說話,樣子親昵,耀哥拉着她的手,瑞香往耀哥跟前靠了靠,耀哥突然攬過她的頭親了香腮一口,瑞香欲拒還迎,二人黏在一處,耀哥扯着她去園中聽雨軒。

接下來的好戲,佟氏大略也能猜到。

笑了下,一轉身,卻看見盧氏站在身後不遠處,臉色極為難看。

佟氏一愣神,走過去,笑道:“大奶奶出來了,今兒中秋熱鬧,阖府主子都在,一家子團圓,取個利市。”

佟氏這是點醒她,今兒是中秋,合家團圓,千萬不能意氣用事,鬧出事來,就是太太,老太太也不幹。

盧氏不笨,馬上明白過來,把這口氣生生咽下去,只覺胸膛裏像要炸開,丈夫小仨月沒碰她身子,婆母見天唠叨怨怪她不生養,這心裏委屈和誰訴說。

佟氏和大奶奶盧氏一前一後回花廳,許久,瑞香才回來,瑞香臉色緋紅,難掩纏綿後的嬌慵。

佟氏似無意瞟眼大奶奶盧氏,盧氏眼睛裏冒火,佟氏朝她搖搖頭,盧氏把火往下壓了壓,低下頭略做掩飾。

佟氏擔心,總覺得大奶奶盧氏房中遲早要出事。

這正想着,她房中一個小丫頭匆匆上來,趴在她耳邊道:“爺喝多了,在姨娘房裏,立等姨娘回去。”

佟氏心往下沉,賈成仁喝多了,不去前面歇着,去她房中作甚?

小丫頭看主子沒動,又小聲說了句:“爺不知喝了多少,滿嘴胡話,下人們也不敢上前。”

佟氏無奈朝一桌的姨娘們謊稱自己腹中難受,大概吃壞了肚子,告罪先回房躺躺。

鄒姨娘有點知覺,打趣道:“妹妹先離席,明個定罰你一杯。”

佟氏福了福,就先行離開,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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