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50宅鬥升級
佟氏走路有點踉跄,前廳酒宴未散,聽裏間笑鬧聲不覺于耳。
她發了一回汗,頭輕了,不似方才沉重,她回想方才一幕,耳熱心跳。
暗夜,孤男寡女,可想而知接下來發生什麽,她貪戀那懷抱的溫暖,他短暫的沉迷後,卻放開她,退後幾步。
她乍然失去依靠,伏在炕沿上,咬着唇,擡起頭,凝望着他,他不忍看她蕩漾水眸,背過身去,臉朝向窗外,幽幽道:“此有違人倫道義,非君子所為,方才安某得罪了。”
安仲卿發乎情,止乎禮,是個謙謙君子
佟氏蹒跚離開,一步步,走得艱難,走出很遠,回頭,看安仲卿站在竹林邊,一動不動,一任寒夜的冷風鑽入他衣襟。
佟氏回房,進門一股暖氣,屋子裏熱烘烘的,是挽香回來了,在堂屋裏生了兩個炭火盆子。
看佟氏由外進來,驚訝地瞅着她的額頭,問:“主子頭怎麽青了。”
佟氏淡淡一笑,道:“夜黑,喝了點酒,走路跌倒了。”
挽香似信非信,也不問了,侍候主子洗漱安置了。
次日,佟氏發燒身子軟,就告假不去上房請安。
又躺了個把時辰,她才懶懶地起身,秋荷端着銅盆水進門,道:“主子,爺要出遠門了,奴婢去上房看太太領着丫鬟們收拾爺出門用的東西。”
佟氏一下子心裏豁亮,急問:“去那裏?多久?”
秋荷道:“好像去一兩個月,是去…….”
想了半天,道:“是去徐州,好像那裏洪災嚴重,朝廷派去,是當朝太子爺欽點的三爺,還誇三爺精幹,辦事利落。”
這男人性情暴躁,做事不拖泥帶水,看來很得上峰賞識。
佟氏道:“什麽時候動身?”
“好像晌午就走,午膳不在家吃預備在路上吃。”
日中,王氏帶領三房一幹人等,一直送賈三爺到大門外,王氏囑咐:“路上小心。”
賈三爺周遭看一眼,從佟氏身上掃過時,驚異朝她額上看了眼,也沒多說什麽,轉身就走了。
王氏等看着他上轎,才回轉。
次日,是娴姐三天回門的日子,一大早,三房人等都等在上房,外面小丫鬟喊道:“娴姑娘和姑爺回來了。”
王氏一疊聲叫:“快請。”
鄒姨娘和佟姨娘等帶着丫鬟仆婦迎出,走不遠,娴姐和方姑爺在丫鬟婆子前呼後擁下朝這廂走來。
鄒姨娘率先上前,滿臉堆笑,道:“可把姑娘和姑爺盼回來了,太太正盼着呢!急得直催人去看。”
佟氏看方公子面帶喜色,娴姐笑得勉強,似有心事,兩人像是不很和諧。
佟氏早有預料,有慧姐比着,壓了她姐姐一頭,方公子心中一定是取中慧姐,娴姐外表像她母親端莊大氣,卻有點刻板不讨喜,适合做一房主母。
慧姐标致,性子活潑好動,會讨得男人歡心,尤其像方公子這樣自诩風流的男人,堪配慧姐。
這姻緣錯配,也是娴姐三人的悲哀。
這新婚三日,正是柔情蜜意,小夫妻卻明顯不和諧,不知王氏作何感想,只怕後悔不已。
迎一幹人進了上房,王氏早已等不及,站起來,朝門外張望,見娴姐倆夫妻的影兒,喜不自禁。
二人大禮叩拜母親。
王氏忙道:“自家人,不用多禮。”
二人落座。
娴姐看一房中人都在,唯有父親沒在,問:“父親上朝去了?”
王氏道:“你父親公出了,朝廷派他巡視徐州,徐州水患嚴重。”
方公子眼神漂浮,左右來回憔看,忍不住問:“慧妹妹去哪裏了?”
王氏當母親的心細,自二人進門就察覺出娴姐臉上牽強的笑容,不用說在婆家一定不順心。
女兒受了委屈,王氏的心不自在,淡淡地道:“慧姐那會起這麽早?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也是我心疼她年幼,不叫她辛苦,從不用她在我跟前應景”
佟氏唇角微挑,王氏見其一絲嘲諷,轉瞬就收起,心頭惱怒,把她母女暗恨,尤其是慧姐這小蹄子,勾引方女婿,定是她害得娴姐小夫妻不睦,娴姐才憂郁寡歡。
又瞟了方珏一眼,見方姑爺臉上明顯失望情緒,暗自擔心,看眼女兒,娴姐一直在看夫婿的臉色,方珏沒見惠姐不樂,娴姐心生醋意。
耳邊想起新婚夜夫君說的話:“萬望娘子成全我和慧妹妹,為夫知道娘子賢德,我這廂有禮,此事全仰仗娘子在岳父母跟前周旋,大恩永世不忘,我三人夫妻妾同樂,豈不強似我二人同樂。”
娴姐新婦,本守禮,萬萬不想他提出這個要求,別的好說,唯有這個難以接受,況是自己庶妹,一向又不和,女人在傳統,心底裏還是難以接受別的女人來分享丈夫,依她所受的教育,能接受男人納妾,可也得等她們小夫妻熱乎勁過去,在房中放個人,堵堵外人的嘴。
方珏看她好半天沒言語,臉上陰晴不定,好言哄道:“你與惠妹妹也不用分大小,她是你妹妹,平常就稱呼你聲姐姐,凡事以你為尊,房中財權也由你管,也不是外人,是你親姊妹,也免了吃醋嫉妒,這豈不是一樁美事。”
娴姐蹭地騰起火氣,咬碎銀牙,卻原來不是納妾,是要二人平起平坐,不分大小、嫡庶,好一樁美事。
娴姐正待發作,突然想起管教嬷嬷的話:“到了婆家凡事三思而後行,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想收回就難了。”
“夫君要順、敬,即便是他行事不周,也應好言勸解,務生怨念,夫妻不和,家宅不寧。”
娴姐牙縫裏擠出:“夫君所托,我禀明父母,多說些好話便是。”
方珏興奮,摟住娴姐行房,做起來弓馬娴熟,特別賣力,事後極力奉承娴姐,撫慰嬌妻。
娴姐若不知他心思會以為他對她真心的好,待知道他心思,不禁往歪了想,夫君是為惠姐這小賤人才讨好自己,也不領情。
二日,拜見公婆,方大人和方夫人看娴姐行事穩重,倒是滿意。
房中一幹丫鬟拜見主母,娴姐看方珏兩個貼身丫鬟,一個叫紅袖的,另一個叫添香的,模樣妖媚,打扮與別的丫鬟有異,知道這是方珏收用過的,心中又添一刺。
也不好發作她二人,想等自己站穩腳跟在發落這兩個狐媚子,畢竟與惠姐比起來,這二人屬小巫,不用多費心思。如今方珏心思都放在惠姐身上,惠姐才是心腹隐患。
娴姐不漏聲色,單等三日回門,與母親商議此事。
方珏到了賈府,十分讨好娴姐和岳母,王氏猜不透,姑爺這樣子巴結,為何娴姐悶悶不樂,心下着急,房中人多,又有不便。
王氏耐着性子,領着一房人等,帶着小夫妻拜見了老太太。
總算這一切過場都走完了,方珏由大爺和二爺,五爺陪着去前廳飲酒。
王氏才屏退衆人,拉着娴姐的手,擔心地道:“出什麽事了嗎?”
娴姐這幾日委屈得什麽似的,隐忍着不說,婆家都是姓方的,都是一路的,連苦都無處訴。
娴姐未出言,先落淚,王氏更加着慌,道:“快說呀!我的小祖宗,倒地出什麽事了?”
娴姐委屈傷心,嗚咽道:“還不是因為惠姐,你女婿要娶惠姐做平妻。”
王氏一下愣住,這是她做夢也沒想到,原以為娴姐成了婚,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誰承想,方珏這小子吃着碗裏看着鍋裏,想享齊人之福,想得倒美。
王氏比起女兒的智商,當然高出一籌,壓壓火氣,看着女兒受委屈,心裏不好受,溫言勸道:“你別着急,這事不還有我和你爹嗎?惠姐是他想娶就能娶的,就是我答應,你爹也不能答應,他還想給惠姐找個平頭夫婿,心高着咧!”
娴姐一聽,止了哭,道:“真的嗎?爹不會同意?”
王氏道:“惠姐的婚事我不答應,誰都做不得主,就是你爹也不能寵妾滅妻,為了她娘倆與我鬧翻。”
娴姐這下放了一半的心,臉色剛一緩和,又擔憂地問道:“可夫君那裏怎麽交代?”
王氏嗔道:“看你這孩子,這還不好說,就說我和你爹把惠姐已許了婆家。”
在說方珏被賈家耀哥拉着去前廳,回頭看妻子,眼神示意她別忘了惠姐的事。
娴姐不動聲色,示意他放心。
方珏終是對妻子放心不下,通過這二日接觸,他感覺出娴姐不似惠姐,惠姐簡單易懂,娴姐不吱聲不蔫語,卻有點猜不透,又聽他娘方夫人說起,岳母王氏想把惠姐嫁入孫家,後來退了親。
娴姐答應的事,他估摸十有□是不成的,可還抱着一線希望。
方珏偷空出來,找了一個丫鬟叫出娴姐,娴姐此刻也正在內宅花廳飲酒,陪着自家大娘,嬸子。
聽方珏叫她,忙走出去,見方珏在二門口等她,見她出來,上前急問道:“怎麽樣?惠姐的事怎麽樣?”
娴姐聽他語氣很急,心酸酸的。
看方珏迫不及待的樣子,隐忍不住,語氣頗冷地道;“慧姐已有婆家,辜負夫君一番心意了。”
方珏看出她故意敷衍,臉子不好看起來,道:“我看不是慧姐有婆家而是你不願意吧?”
娴姐忍住氣,道:“慧姐的事,父母做主,輪不到我說話,如有心思,夫君自去和他們說,我也不再中間傳話。”
方珏賭氣道:“我這二日就與父母親說之,派媒人上門提親。”
說吧,不在理她,轉身去前廳吃酒去了。
方珏走了,娴姐手裏絞着帕子,淚含在眼眶裏,委委屈屈,跺腳走了。
方珏才走不遠,就看一棵老槐樹下站着個丫頭,擺手招呼他,他恍惚記得這是慧姐的丫鬟,欣喜地走過去,那小丫鬟道:“我家姑娘讓我問公子一句話。”
“什麽?”
“公子可曾忘了與我家姑娘之約。”
“
“我沒一刻敢忘,告訴你家姑娘,我方珏誓娶她為妻,今生絕不負她。”
“取個信物回去,奴婢好交代。”
方珏取下腰間和田籽玉雙魚配交給小蝶道:“姐姐費心,這個交給你家姑娘,方某在這裏多謝了。”
說罷,深施一禮,小蝶靈巧躲過一旁,繡帕遮了半天臉,噙着笑道:“姑爺是主子,奴婢受不起這等大禮,幫姑爺忙也是應該,只要姑爺将來不要忘了奴婢便是。“
方珏看這小丫頭口齒伶俐,眼神靈動,嬌滴滴,含情脈脈用眼風漂着他。
方公子何許人,那是脂粉堆裏出來的,立刻明白,這丫鬟對自己有意思,鳳眼斜溜,道:“姐姐放心,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疊被鋪床?”
這明顯是《西廂記》張生戲紅娘的話,小丫鬟當然明白,羞紅臉,跑走了。
方珏看着她背影,心中得意,能納雙美,心願足矣。
娴姐回去花廳,王氏一直用眼漂着女兒,知道她出去,忙吩咐丫鬟跟着,那丫鬟回來,附耳邊叽咕幾句,王氏表情現出擔心。
娴姐回來,王氏看她臉色不善,忙趁人不備,扯去偏廳,問:“怎麽了?“
娴姐憤然道:“我照母親的意思說了,他說我故意的,還說禀明父母,派媒人上門求親。“
王氏也氣得渾身打顫,道:“我偏就不把惠姐給他,他能耐我何?“
娴姐道:“你女婿就會跟我翻臉,如今我看透了,他是沖着惠姐才娶我的。“
王氏心中懊惱,與其如今,還不如當初退了這頭親事,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為今之計,把惠姐這孽障找戶人家嫁出去,最好找個寒門小戶,讓她吃點苦,方解心頭之恨。
可佟氏能答應嗎?暗恨佟氏,若不是她使計,惠姐早就嫁去孫家,會有這等事,越想越恨,心中生出一計,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鈍刀割肉,不如來個痛快的,趁着賈成仁不在家,佟氏無人庇護,想個萬全之策把她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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