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着迷 再也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人

“你要去A市。”紀瓷有些難以置信, “再也不回來了?”

霍骁眸色沉穩,幾乎看不出異樣,“計劃是這樣。”

狹小的空間裏, 不知名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散開。

一旁的陸知洲看看紀瓷, 又看看她對面的男人,自覺把時間讓給他們。

“你找我見面, 就是想跟我說這個?”紀瓷眼眶紅了。

“沒想過這麽快告訴你。”霍骁就站在她對面, 此刻卻好像距離她很遠。

“那你原本是打算什麽都不跟我說, 然後像前兩個星期那樣玩消失嗎?”她語氣有些不穩。

這話本不該她問,但她知道,再不問就沒有機會了。

紀瓷定住神色, 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知道我對你...”

“紀瓷。”他打斷她,語氣仍舊溫柔, 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感到寒冷, “你會碰到比我更好的人。”

她看了他幾秒。

半晌, 紀瓷推開他伸過來的手,自己把眼淚抹掉,目光緊緊盯着他, “不會了。”

再也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人。

這話,紀瓷沒有說出口。

她是負了氣的,雖然驚慌雖然不解, 但她沒辦法接受他突然的離開。

心裏有無數的話想說, 最後,也只是在出門前輕輕說了一句:“祝你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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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骁站在窗口, 目送那輛白色的汽車掉頭離開。

他抽了根煙出來,點燃。

付燃從樓上下來,去便利店門口扔完垃圾, 轉身上樓的時候恰好看見他,以及桌上那一袋糖果點心。

“三哥,你買了這些,身上還有錢嗎?”付燃翻了翻袋子裏的東西。

霍骁沒說話。

付燃接着問:“你不是和紀瓷約好了見面,怎麽還不去?”

“剛剛見過了。”他說。

“見過了?怎麽樣,紀瓷沒打你吧,三哥來讓我看看你的臉。”他說完就要上手,被霍骁一巴掌打了回去。

“沒有。”

不過,小姑娘估計被那話傷得不輕。

霍骁吸了口煙,眼中沒什麽情緒。

“三哥,煙灰該彈了。”付燃好心提醒。

霍骁回神将煙摁滅,垂眸間,眼底是一片猩紅。

付燃從沒見過他這樣,勸解道:“其實沒必要說得那麽絕,說不準你把實情告訴她,她也願意跟你呢。”

“跟我?”他笑了,“你看看我現在還有什麽。”

“小姑娘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

霍骁知道倘若把一切都告訴她,紀瓷會毫不猶豫的跟他走。

可是然後呢?她的學業她的朋友,還有她夢想的未來,他要怎麽給她?

紀瓷才剛滿十八歲。

她的路還有很長,她還會碰到很多人,見到很多之前沒有見過的事,他怎麽可能讓她把所有的青春都浪費在一個老男人身上。

霍骁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他也舍不得。

“你有紀瓷朋友的電話嗎?”第二根煙抽完,霍骁問付燃。

付燃:“有啊,就上次和她一起去海邊的那個姑娘。”

“現在聯系她。”

“什麽情況啊,我在便利店後門等了一個多鐘頭,你人吶?”

寧蕊在視頻裏控訴。

“他要走了。”紀瓷趴在書桌上,攝像頭的盲區剛好把她的眼睛遮住。

“誰要走了?”說完這句話,寧蕊就反應過來,她小心翼翼地問,“你見到他了嗎?”

“嗯。”

寧蕊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些不對勁來,“幾次,你哭過了?”

“沒有。”紀瓷很快反駁。

寧蕊對這種事沒有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她才好,“那你把想說的話都跟他說了嗎?”

“沒有,他不想聽。”

話音落,寧蕊那邊的連接突然斷開。

五分鐘之後,視頻才重新打過來。

紀瓷拍了拍臉,坐起來,相貌姣好的一張臉在屏幕上呈現,鼻頭紅得像個兔子一樣,“怎麽斷了。”

寧蕊:“剛才接了個電話。”

她眨眨眼,一想到霍骁要走,鼻頭的酸意就怎麽都忍不住。

“寧寧,我好難過。”

“幾次。”寧蕊在對面喊她,表情格外正經,“如果以後都沒有機會再說了,你真的不想讓他知道你的心意嗎?”

紀瓷戳着玩偶的耳朵,“我怕。”

“怕什麽?”

“我怕說了以後,他就真的不走了。”

“那不是很好嗎?”

“要是他真的想走呢?”紀瓷喃喃道,“如果我說了,那些話會成為他的阻礙。”

她不想讓他放棄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因為她知道,那會有多難。

“什麽阻礙不阻礙的,我只知道你不說的話,将來肯定會後悔。”

“也許吧。”紀瓷勉強笑了笑,已經放棄掙紮,“可就算我想說,我也出不去啊。”

“那不是還有我嘛?”

沒等她反駁,寧蕊便鄭重其事道,“我現在就帶人去你家接你,等着。”

說完,視頻被挂斷。

紀瓷不确定寧蕊的話是真是假。

她面對黑了屏的ipad坐了一會,沒再細想。随手扯了兩罐之前藏在櫃子裏的啤酒,邊喝邊找了個喜劇電影看。

半個小時以後,門外有動靜傳來。

原本以為是打掃的阿姨不小心碰到了什麽,等到門被人推開,寧蕊穿着女傭服出現在眼前,紀瓷扭過臉,伸手掐了掐自己。

嘶...疼。

是真的。

紀瓷的反應有些慢,“你...”

寧蕊目光掃過桌上的啤酒罐,“好家夥,你一個人在借酒消愁呢?”

“我...”

“別我了,趕緊走吧,等下守門的人就回來了。”

直到和寧蕊跑出小區,紀瓷才感覺自己的腦袋清醒了些。

“快,上車。”

她被推上車。

坐穩之後,這才發現前面駕駛座還坐着兩個人。

付燃從副駕駛轉過頭來,“嗨!”

紀瓷伸出手也同樣“嗨”了一聲。

目光移到駕駛座上的男人身上,她把手收了回來,窩進沙發不說話了。

霍骁在後視鏡裏瞥她一眼,問寧蕊:“她喝酒了?”

寧蕊:“喝了兩罐。”

付燃使勁嗅了嗅,車廂裏的确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意,“三哥你鼻子可真靈,我剛才都沒聞見。”

車輛平穩的行駛在津市公路上,沒一會,紀瓷就閉上眼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安穩,眉頭幾乎一直是皺着的。

面包車在十字路口前停下,霍骁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遞到後座,“給她蓋上。”

寧蕊接過來,按照他的話做了。

沒一會,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紀瓷醒過來,把外套放在身邊的座位上,“我不冷。”

這是她上車之後,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霍骁的心情沒來由地覺得煩悶,他沒再說什麽,面包車行駛的速度加快了些。

下午六點,銀杏路的酒吧街還沒開市。

馬路邊人影稀少,“告白”門口的地毯被雪水浸濕,門前的黑板上貼着一張A4紙,上面寫着“旺鋪租售”四個字。

付燃下了車,率先去開門。

紀瓷把視線收回來,跟在寧蕊後面邁進店內。

霍骁拎着外套走進來,打開客座區的四個主燈。

室內陡然亮起,桌椅擺放的位置已和之前不同,撲在桌上放置的板凳背面已經積了灰,看起來有很多天沒人打掃了。

“你們真準備把這酒吧賣了,不是生意還不錯嘛?”寧蕊在吧臺接過付燃倒的兩杯水。

付燃:“生活所迫沒辦法。再說我們一走這地方沒人管,放着也是放着,還不如租出去。”

“你也要去A市?”

“我當然跟着三哥走。”

寧蕊和付燃在吧臺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紀瓷漫無目的地在酒吧晃了幾圈,最後,注意到放在門口皮沙發上的購物袋——是霍骁下午遞給她的那個。

她走過去,拿起放在面上的那包硬糖。

“這款好幾個超市都缺貨,去了三個地方才買到。”霍骁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她身後。

紀瓷放下糖,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音色有些低,“買不到就算了,又不是非要不可。”

霍骁低緩地嗓音在耳廓落下,“對我而言,非要不可。”

“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紀瓷回頭看他,努力抑制住情緒。

酒吧裏沒有放音樂,四處都安靜地很。

紀瓷說話的聲音傳到吧臺前,寧蕊眼疾手快地拍了拍付燃的胳膊,沖他使了個眼色,“你餓不餓?”

付燃:“不餓。”

“我餓了。”寧蕊問,“這邊哪有吃飯的地方?”

“就前面——”他沒說完,寧蕊接着道,“我找不着,你帶我去。”

付燃看了眼窗前的兩人,意會過來,“...成。”

寧蕊和付燃自覺退場。

周遭重新安靜下來,紀瓷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幾個小時前的便利店。

霍骁也是這樣站在她面前,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變。

她不想最後的相處時間就這麽浪費掉。

胸口堵着的那口氣洩下,紀瓷垂眼,“剛才謝謝你去接我。事情因果,寧蕊恐怕都告訴你們了吧。”

“說了一部分。”

“你也別擔心,等你離開津市,看守我的人自然就會消失的。”

到這個時候,紀瓷還在安慰他。

霍骁忍住想伸手把她抱進懷裏的沖動,柔聲問:“聽你朋友說,你有話想跟我說。”

“有。”也許是酒精的驅使,或者是因為這有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紀瓷膽子大了起來。

“不過我覺得你都已經猜到了,我說不說好像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想聽。”他說。

不是“不一樣”,而是“我想聽”。

霍骁并沒有反駁她的話,這讓紀瓷有些難過。

“你那天晚上問了我兩個問題,我先回答第一個吧。”

她擡起頭,往他面前邁了一步,雖然明知道結果不會改變,可她還是想在這個時候認真地看着他,“嗯,喜歡。”

紀瓷的聲音輕輕地,像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

......

“你對哥哥這麽好,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哥哥?”

“嗯,喜歡。”

......

霍骁從沒有過這樣的時候,他幾乎快掩藏不住眼底的情緒。

紀瓷接着說:“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但你說得沒錯,我在拳館許的願,和你有關。”

兩個回答說完,她已經有些站不住。

好在霍骁及時扶住了她,予以支撐。

看着盡在咫尺的臉,紀瓷有些恍惚。

她說,“寧蕊告訴我,如果我不跟你說這些,将來有一天我會後悔的。”

霍骁沒動,仍舊保持着貼近的姿勢,兩人的呼吸彼此糾纏。

紀瓷伸手,手掌貼合到他的左胸口處,輕輕地問,“那麽你呢,放棄了一個那麽喜歡你的人,你會不會後悔?”

他沒有直接回答那個問題,而是低頭在女孩額頭落下一吻。

喉結輕微地滑動,霍骁将女孩圈在自己和桌沿之間,那眼底的光潋滟分明,啞着嗓溫柔誘哄,“乖,再說一遍。”

紀瓷愣了下,随即明白過來。

她紅着眼,靠近他耳邊,一字一句說個分明,“喜歡,你。”

除夕一早,紀瓷在酒吧的沙發上醒來。

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

付燃正好從旁邊買了早餐回來,見她醒了,連忙招呼她起來吃,“三哥特意吩咐我的,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他呢。”紀瓷坐下來,似是随口一問。

“已經走了。”

付燃瞅了她一眼,“昨天淩晨2點的火車,三哥不讓我叫你。”

紀瓷頓住,半秒後,揪了塊油條放進嘴裏,緩慢地嚼着。

“他不在,那酒吧怎麽辦。”

“這事我處理就行。”付燃沒心沒肺地說。

紀瓷追問:“他在便利店的兼職呢。”

“那個啊,早就辭了。”

“租的房子怎麽辦。”

“昨天就退了。”

“那...”紀瓷也想不起來,她還能問些什麽。

哪怕霍骁還有牽挂在這裏,就不算真的離開。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有了結果,她沒辦法了。

付燃見她失神,緩緩嘆了口氣,“三哥是故意趁你睡着了走的,他知道如果你醒着,哪怕挽留一句,他就走不了了。”

“等你上了大學,你也可以去見他啊...”

“反正A市離這又不遠...”

“況且,你不是還有他的聯系方式...”

付燃的聲音越來越遠。

紀瓷偏頭,看見窗外又下雪了。

皚皚白雪将路上行人的腳印覆蓋,植被花草來年會生出新的枝桠,記憶随着時間新舊更替,年尾的鐘聲近了,冬天就快要過去。

她期待的重逢,哪一刻才會到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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