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着迷 她才是最卑劣的那一個

那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紀瓷不認識。

她穿着得體的OL修身連衣裙, 年齡大概在三十歲左右,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狀,說話輕聲細語, 帶着成熟女人的溫婉柔情...

視線停留得太久, 對方似乎也發現了她的目光。

女人看過來的時候,紀瓷裝作若無其事地瞥開眼。

她到底在幹什麽。

“紀小姐。”陳封終于将面前的那盤牛裏脊吃完了, 他擡眼看過去, 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 “您對于婚後住在哪裏有什麽要求嗎?如果有,現在就可以提,我會盡量滿足你。”

眼看陳封快要把見面的這一套流程走完。

紀瓷放下刀叉, 喝了口面前的香槟。

“我在津市有三套房,其中有一套別墅地理位置不錯, 我想...”

“陳先生, 我想你誤會了。”她打斷男人的侃侃而談, “我在學校的學業還沒有完成,目前為止也并沒有想要回國發展的打算。”

陳封停下來,頗有紳士風度的一提嘴角, 國字臉上布滿疑惑,“恕我唐突紀小姐,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霍骁一行被侍者帶到裏側的一桌坐下, 和紀瓷那桌正好是個斜對角, 宋致揚識趣地把背靠酒櫃的那個位置讓出來。

在旁邊看着他們的女人有些奇怪,“這座位有什麽講究嗎?”

“沒什麽, 兩個位子‘視野’不同罷了。”宋致揚說話的時候一臉冷淡,如果不是認識的人,大概會以為他在争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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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顯然很了解他, 并沒有多心,反而站起來,“那我跟你換換吧,我想看看你那邊能看到什麽。”

“......”宋致揚瞥了霍骁一眼。

後者掩唇底笑,及時出來打圓場,“他那邊上菜不方便,你這個位置挺好的。”

“那好吧,就聽你的。”女人笑着重新坐下來。

沒幾分鐘,女人向侍者問了洗手間的位置,桌上只剩下兩人後,宋致揚才問:“今天這飯局是不是你早就安排好的?”

霍骁聞言笑了,“什麽意思。”

“別裝蒜。”宋致揚沖斜對面那桌擡了擡下巴,“哪有這麽巧的事。”

“這可說不準。”霍骁沒直接回答,擅自找侍者拿了菜單來翻看,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姐喜歡吃什麽?”

宋致揚最讨厭從他嘴裏問不出話來的時候,“...随便。”

“那你來點。”

宋致揚接過菜單。

霍骁在一旁推薦:“今天的海鮮不錯。”

“來五份,謝謝。”宋致揚把菜單遞給一旁等候的侍者,“剩下兩份幫我打包。”

“這...”侍者猶豫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沒事,你去下單吧。”霍骁遞給侍者一個眼神。

有老板發話,侍者點點頭,惴惴不安地抱着菜單走了。

“餐廳有規定不允許熱菜打包。”霍骁轉而跟宋致揚說,“這回我可是為你破了例。”

“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宋總點了五份海鮮還是不怎麽解氣,“我被你叫來當槍使也就認了,我姐這你打算怎麽交代。”

話剛出口,宋清盈已經走到桌前。

剛才兩人的話她剛好聽了一嘴,“什麽交代?你們聊什麽呢。”

“沒什麽。”霍骁挑眉笑了,“我們在聊今天菜單上的海鮮。”

“海鮮?”宋清盈滿臉期待,“這麽幸運嗎?我上次來都沒有吃到,還好今天沒聽宋致揚的去那家土耳其餐廳,不然可就錯過了。”

霍骁跟宋清盈把晚餐的菜色大致說了一遍,末了,意有所指地問:“...還滿意嗎?”

“滿意,你安排的怎麽都滿意。”

“那就好。”

宋致揚:“......”

餐廳內每個環節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由于老板臨時查崗,所有服務人員嚴正以待,氣氛比平時要嚴肅和緊張不少,連耳麥裏的交談都變得單調又嚴謹。

靠窗邊的兩桌客人已經吃完買單走了,只剩下離門口最近的那桌。

吃完的餐盤被侍者收走,甜點上桌,象征着一場飯局就要結束。

陳封今天點的是提拉米蘇。

這款意式著名甜點酒香濃厚,咖啡和芝士互相交融,些微的苦澀與細膩的甜感結合,層次豐富,是衆多甜品愛好者的心頭好。

紀瓷主菜沒吃多少,現下也沒什麽胃口。

反倒是陳封,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塊蛋糕吃完了。紀瓷喝杯水的空隙,再看過去的時候,他面前的盤子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殘渣附在邊沿。

“陳先生,很抱歉占用你的時間。”

紀瓷接着把剛才的話說完,“我可以再說得清楚一點,結婚這件事,我想我有自己做主的權利...”

“锵——”她的話被一聲不大不小的響動截斷。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陳封喝完水之後放下水杯,手中的杯壁不小心碰上了盤沿。

紀瓷的心随着那清脆的聲音輕輕一跳。

她把目光放回陳封身上。

“陳氏可以給盛遠的東西,難道連你所謂的‘權利’都不如?”陳封似乎被激怒到了,語氣和剛才判若兩人。

“照你這麽說,這場婚姻跟賣身求榮沒有什麽區別。”她平靜地反駁道,“我不希望自己婚姻将來成為這場交易的殉葬品。”

“你不希望?”陳封嗤笑一聲,将別在領口的餐巾扔在桌案上,“說句不好聽的,你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盛遠給的,金錢地位名譽,通通都是。

紀小姐,你跟我從本質上就是一樣的人,別他媽把自己說得那麽清高。”

紀瓷交握的手緩緩收緊。

陳封惱羞成怒說出來的話,正好戳準了她心裏的軟肋。

是啊,就像他說的那樣。

她現在的一切都是盛遠給的,不止是她,還有紀家。紀家的所有人,有誰不是依托着盛遠的利益?她和紀睿從小到大的學費生活費、保姆和司機的工資、紀成遠送她出國的錢...

現在盛遠需要資金幫助,她卻在這裏,用情懷和理所當然的措辭言之鑿鑿地為自己辯護。

以為自己是正确的,其實在別人看來,她才是最卑劣的那一個。

“這些話我本來不想說,我也不想我們之間鬧得太難看。”

陳封瞧着她的臉色,語氣緩下來,“其實和一個陌生人結婚也沒什麽不好,只要我們之間達成默契,将來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自由度比單身的時候還要高很多。”

紀瓷垂下眼睑,她萬萬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會變成這樣。

陳封的話,其實已經最大限度的挑明了兩人之後的相處模式。

表面夫妻,結婚以後互不幹涉。

這種只有在小說裏才會出現字眼,紀瓷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一條呈現在自己眼前的路。

當陳封說出她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拜盛遠所賜的時候。

她的立場,就已經變得脆弱虛浮起來。

“我再考慮考慮。”紀瓷接着說,“這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陳封還想說點什麽,他打量着她,心想也不能逼得太緊,于是答應下來,“可以。”

她點頭,視線看向窗外。

“還想吃點什麽嗎?”陳封看着她的側臉,心裏一動。

他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對紀瓷有這麽大的耐心。現在看着這張臉,才恍然。

紀瓷的五官小巧精致,栗色的卷發将膚色襯得白皙柔嫩,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得毫無瑕疵,總是會讓陳封想起他的初戀。

單憑這一點,就值得他推掉其他所有人的約會了。

“不用了。”紀瓷回過神,抽了張紙巾擦嘴,“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她跟着侍者走過長廊,在經過酒櫃的時候,眼神往其中一桌停留了幾秒,很快收了回來。

霍骁不在座位上。

也許他已經離開了。

紀瓷從洗手間出來,發現自己剛才離開的時候忘了帶手機,她加快腳步,經過走廊,在離桌子幾米遠的地方,看見陳封低頭擺弄着什麽。

她越走越近,直到認出來手機殼上的花紋...

被放在包裏的手機不知道怎麽跑到了陳封的手裏。

“你幹什麽。”似乎是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紀瓷忘了第一時間從他手裏把手機拿回來,動作凝滞的瞬間,陳封已經先一步躲開。

“還給我。”紀瓷臉色沉下來。她覺得這樣像小朋友一樣搶來搶去很荒謬,更何況是他先拿了她的東西。

貌似全然沒有注意到紀瓷的表情,陳封笑了笑,手上仍然在繼續敲打,“急什麽,馬上就給你。”

“好了。”做完自己想做的事,陳封将手機還給她,“你朋友剛才打電話過來,你不在,我就順便幫你個忙,不用謝。”

“我說了要謝你嗎?”紀瓷連忙查看手機,因為從沒考慮到會有像今天這樣的情況發生,她的手機沒有設置密碼。

打開來,發現屏幕是聊天軟件的消息界面。

有幾個未讀的消息都被點開過,回複那些話的人顯然不是自己。翻到朋友圈,居然看見了陳封的自拍照,是通過自己的微信發出去的,那條狀态下面現在已經有了十多條回複。

“......”紀瓷有些忍無可忍了。

“生氣了?”陳封絲毫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什麽不對,他笑着說,“我們都要結婚了,難道還不能看一下朋友圈嗎?你要是想看我的朋友圈,我也可以給你看。”

虧她一開始還覺得他是一個還算不錯的人。

紀瓷面無表情地把朋友圈删掉,手機收回包裏放好,然後在陳封笑意盎然的眼神中端起了面前的香槟。

下一秒,香槟準确無誤地從男人頭頂澆下。

陳封的笑容錯愕地僵在臉上,酒漬順着皺紋的溝壑滑落,醜陋至極。

“我看你笑得太開心了,想讓你更開心一點。”紀瓷用近乎平常的語氣,将他剛才的話一字一句,原數奉還,“我也只是順便幫忙,不用謝。”

“你——”陳封回味過來,抹了把臉,拍案而起。

怒氣上湧,他不由分說地随手拿了樣東西就想往紀瓷身上扔。

結果被聞聲趕來的服務員拉住。

手裏的盤子落在桌案上,牽動了一系列杯盤碗盞,飛濺起來的碎片散落四處,陳封臉色漲紅地想向她撲過來,奈何動彈不得,只能拿桌上那些無辜的瓷器洩憤。

一瞬間,耳邊全是破碎的跌落聲。

紀瓷偏頭躲過濺起來的碎片,腳步踉跄間,腰上被人攬住。

男人的臂彎堅實有力,她落入熟悉的懷抱中,偏頭去看,還來不及思考什麽,立刻伸手護住他的脖頸。

一道尖銳的刺痛從手背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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