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着迷 我還在喜歡你

紀瓷抽了口涼氣。

回過神, 手已經被人握住。

陳封被趕來的保安架住肩膀,他沒想過紀瓷和他見面居然還帶了別的男人,更沒有想到的是, 在瓷器碎片飛濺過去的那一刻, 她還護住了他。

他看着霍骁,覺得男人的臉有些熟悉, 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紀瓷下意識地舉動, 讓陳封明白了他們之間關系匪淺。

看穿這點, 陳封覺得自己的尊嚴仿佛遭到了極大的羞辱,剛才說好相敬如賓互不幹涉的狀态瞬間被抛到了腦後,只剩下滿腹的不甘。

他盯着紀瓷, 像一條警覺的毒蛇,“紀小姐, 他就是你不肯和我結婚的原因?哈哈...不想讓婚姻成為交換利益的殉葬品?我差點就信了。”

紀瓷抽回手, 看也沒看他, “陳先生,你想多了。”

“是嗎?”陳封咧開嘴,“沒想到你們留洋歸國的女人都這麽放浪啊, 吃着碗裏看着...啊——”

沒等他說完,身邊架着他的保安接到指示。

對準他的肚子重重地打了一拳。

“你們居然敢打人?!...”

陳封咬着牙破口大罵,全然沒有發現始作俑者就站在他眼前, “老板呢, 把你們老板叫出來,讓他看看他手底下的員工就是這麽對待來吃飯的客人的?”

然而任憑他如何叫嚣, 身邊的服務人員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好似幻化成了雕塑一般。

大堂經理拎着醫藥箱過來,恭敬地遞到霍骁手邊。

男人打開盒蓋, 垂眸翻找消毒藥水,低懶的嗓音打破僵局:“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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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封的聲音兀自止住,驚異地看過去。

他瞬間意識到什麽,可惜已經晚了。

話沒問出口,霍骁已經先一步下達了指示:“不要打擾到其他客人,好好請出去。”

他說得雲淡風輕,沒有一絲一毫的惡言,語氣甚至能算得上溫和。

可偏偏,那些話讓陳封更加無法平靜,低人一等的挫敗像火一樣蒸騰起來,灼燒着他狹窄不堪的心。

他死死地盯着霍骁,并未再發一語。

直到被保安拖走的那一瞬,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紀瓷身上,嘴角顯出一絲不甚明顯的笑意,“紀小姐,下次見。”

陳封的身影消失在長廊邊。

紀瓷回憶起他離開時的表情,心裏莫名不适。

“嘶...”酒精滲入傷口的刺痛感,将她的思緒拉回來。

霍骁的動作不由得放輕,聲音緊繃着,“忍一忍,很快就好。”

紀瓷點點頭,強迫自己不去看他。

直到手背被貼上創口貼,溫度消失,她才松了一口氣。

短短幾分鐘,餐廳裏已經重新恢複平靜。

服務員手腳快速地收拾好桌面和地上的殘渣,大堂經理穿梭在剩下的客人中間,為剛才的鬧劇賠禮道歉。

紀瓷接過服務員拿去清理好的手機,收進包裏。

“剛才謝謝你。”她對他說。

霍骁勾唇,笑了笑,“該是我謝你。”

紀瓷知道他指的是什麽,被那目光看得不自在,聲音低下來,“不用。”

這時,在一邊旁觀完全程的宋致揚走了過來,身後跟着笑意款款的宋清盈。宋致揚向紀瓷點了下頭,算作打過招呼,随即将目光移到她的手背上,“傷口如何,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了。”紀瓷連忙回絕。

“還是去看看吧,女孩子萬一留疤就不好了。”女人輕柔的嗓音插入對話中。紀瓷想到什麽,垂下眼,又說了一句,“真的不用。”

“我該走了。”她拿起放在椅背上的皮包,想盡快從這個場合中離開。

霍骁握住她的手腕,将兜裏的車鑰匙掏出來抛給宋致揚,“我送她。”

紀瓷感覺宋清盈一直在看着自己,未免造成誤會,她忙掙脫開他的手,“我自己回去。”

宋致揚抛了抛手裏的鑰匙,“小姑娘不領情啊。”

“少說幾句沒人把你當啞巴。”霍骁冷冷瞥他,追着人走了出去。

“什麽情況。”宋清盈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那小姑娘和老三認識啊?”

宋致揚輕哼了聲,“何止是認識。”

“看來這裏面大有文章。”

“想知道?”

宋清盈誠實道:“有點。”

宋致揚冷着臉走下樓梯,面不改色地提醒她:“你別忘了自己是個有夫之婦,對別的男人少關心一點,省得你老公天天來我這投訴。”

“......”

從餐廳出來,紀瓷快步經過街區,走到馬路邊上攔了輛車。

剛坐下,車門被人從外帶住,寒意随着那人一同擠進來。

“......”她疑惑地看過去,被男人的行為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上來幹什麽?”

霍骁理直氣壯:“送你。”

紀瓷瞥開眼,“我不用你送,你下去。”

“門都關了,下不去了,你将就一下。”

“......”她急得臉色發紅,左邊的門打不開,右邊又被他堵住了,想出都出不去,只好病急亂投醫,用語言“攻擊”他,“你多大了還玩這個把戲,幼不幼稚?”

霍骁笑眼瞧她,“沒辦法,誰讓某些人一見到我就跑。為了抓住她,幼稚我也認了。”

紀瓷愣愣地看了他幾秒,被那話攪擾得心神不寧。

半晌,才揶嚅出一句:“...誰跑了。”

他笑出聲來,眼光潋滟動人,“你沒跑嗎?”

紀瓷一噎,索性偏過臉去不再理他。

司機見後座的這對小情侶不再鬧了,樂呵呵地發動車輛。

一路上安靜得很。

紀瓷揪着袖子邊緣處的一圈茸毛,視線看着窗外,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是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個問題,想到餐廳裏見到的宋清盈的臉,想問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剛剛那個人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但想來想去,她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交不交女朋友,女朋友是誰,跟她有什麽關系。

紀瓷,你清醒一點。

工作日晚間的車流量不大,加上吃飯的地方離寧蕊家很近。

不到十分鐘,計程車停在了熟悉的小區門口。

“我到了。”紀瓷下了車,想趁着司機還沒開走,讓他趕緊回去。

霍骁倒是不急,他擡眼掃過面前的數棟高樓,“你住哪棟?”

“這裏不好打車。”

“我看你進去再走。”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

計程車在這期間又載上新的客人,尾氣一揚,消失在了夜色裏。

“你看,車走了。”霍骁将目光移到她身上,“現在可以說了嗎?”

“...8棟。”紀瓷随手一指,“前面這個就是。”

“嗯,知道了。”

紀瓷:“那我上去了。”

“好。”

她轉過身,以為霍骁會再度拉住她,或者說些什麽讓她停下來。

然而,這些臆想并沒有發生。

紀瓷低着頭走出十幾步,身後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影子落在地上。

她一步一步走,直到大門邊,終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霍骁還站在原地。

就在剛才說話的那個地方。

他對服飾的顏色不怎麽挑剔,最常見的是一身黑色,夾克換成了保暖的呢子大衣,西褲顯得他整個人愈加挺拔出衆,與從前那個酒吧老板的閑散模樣判若兩人。

四年不見,他其實變了很多,但紀瓷總覺得他還和以前一樣,不管是說話的聲音,還是笑起來的樣子,動作和腔調都是她熟悉的、喜歡的。

不管時間将回憶磨損了多少,他始終留存在她的記憶裏。

想忘也忘不掉。

想到這裏,紀瓷猶豫了。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這一面,有可能是他們在A市見的最後一面。明天一早,她就會提上行李箱趕往下一個城市。

她有些害怕。害怕她的躲避和退卻,會讓她丢失掉那些她原本有機會擁有的東西,她怕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永遠都沒有機會再對他說了。

霍骁見她站在門口不動,也走了過來。

他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給她措辭的時間。

“我明天就走了。”紀瓷擡起頭,說,“走之前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霍骁沉吟一二,“你說。”

“剛才在餐廳裏見到的...是你的女朋友嗎?”她說的是宋清盈。

他看了她一會,聲音很輕:“為什麽這麽問。”

“有人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霍骁笑着問:“聽誰說的?”

“反正就是有人說的。”紀瓷無法指名道姓的開口,畢竟她連祝曉沁的話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霍骁沒有很快回答,他在猜測是什麽地方讓小姑娘誤會了。

這幾年,focus.逐漸壯大。宋致揚不願意參加的那些公關活動,基本上都是他去。他也曾經在公開場合對外表明過自己有女朋友這件事,一來是謝絕一些沒完沒了的搭讪,二來...

他看着她,眼神中帶着從未顯露過的缱绻深情。

思來想去,紀瓷如果在其他人那裏聽到這話,其實也并不奇怪。

“這就是你想問我的問題?”

“...是。”紀瓷點頭,只有得到他的答案,她才能判斷接下來該說什麽。

“那你聽好了,我只說一遍。”

霍骁嗓音溫柔,鄭重地回答,“我暫時沒有女朋友。”

紀瓷捏住指尖的力度松開一些,緊繃的神經好像也在這一刻得到了舒緩,過了好幾秒,才輕輕“哦”了一聲。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是不是該我了?”

她慢慢呼出一口氣,“好。”

霍骁試探着,“剛才那個問題,對你來說重要嗎?”

“重要。”大概過了兩分鐘,在霍骁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女孩的聲音重新浮現在夜色中。

“因為我發現,我還在喜歡你。”

猝不及防地,他的瞳孔猛然縮緊。

這個回答讓他在驚訝之餘,又生出一些無措和慶幸,各種複雜的情緒在胸腔內橫沖直撞,好一會他才堪堪壓下去一半。

霍骁從來沒有想過紀瓷會把他一直想問的話,就這麽攤開來擺在自己眼前。他活了三十多年,在感情上只有過兩次這樣喜憂參半的複雜感受。

而這兩次,都因為同一個人。

上一次是在四年前,他臨走的前一晚,那天剛好是除夕。

還有一次是今晚,在12月31號,臨近新年的這一天,他存了滿腹想說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又再次被對方搶了先。

“小丫頭。”不知該作何表情的男人笑出聲來,語氣透着無奈,“你讓我拿你怎麽辦才好。”

霍骁彎下身,對上她清澈的眸光,難得悵然,“給我個機會行不行,別總搶哥哥的臺詞,讓我覺得我挺渣的。”

這回換紀瓷愣住了,她有些不可置信,“什麽。”

他沒有回答,嗓音低沉好聽,引着她的思緒注意到別處,“還記不記得四年前在酒吧,你問我的那個問題。”

酒吧...她現在有些懵。

只好順着他的話去回憶當年,直到一個聲音竄入腦海...

那是屬于十八歲的紀瓷的聲音。

紀瓷記得,那天下午,她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勇氣,才敢借着酒勁問他——“放棄了一個那麽喜歡你的人,你會不會後悔?”

霍骁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起來了。

“乖,看着我。”他溫涼的指尖擡住她的下颚,在她錯愕的眼神中,輕輕地答,“其實那會兒我就想告訴那個女孩,我會。”

她一怔,連呼吸都停住了一瞬。

記憶随着他的話音一點一點浮現。大雪、除夕、還有酒吧裏潮濕的空氣...回憶的浪潮包裹着她。

那些畫面裏,一個男人的臉與眼前的人重合。

他看着她,眼底眉梢全是笑意,将那年沒有說出口的話講給她聽:

“不止這些,我還想告訴她的是,我也非常非常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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