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着迷 這就夠了
第二天, 紀瓷坐上大巴趕往機場。
由于霍骁臨時有工作要處理,他打算把她送到了巴士停靠的站點後,獨自驅車返回A市。她在座位上和他告別, 團裏的同事都看見了站臺前那位潇灑俊朗的中國男人, 紛紛起哄,學着她的樣子同他揮手。
那一路, 紀瓷被不計其數的恭喜聲淹沒, 臉頰紅了又紅。
分別過後, 難熬的日子才剛剛開始。不同于在K市,霍骁不能時刻陪着她,于是兩個人之前就說好, 每天晚上抽出一個小時打視頻電話。
兩個人會說說今天發生了什麽事,大多數時候是霍骁問她回答。
演出之後的休假時間, 霍骁會飛到她的城市, 陪她吃飯壓馬路;直到夜深了, 在安靜的酒店房間,他們靠在一起欣賞窗外同一片星空。
這樣的日子短暫而美好,紀瓷也變得越來越依賴他。
兩周的時間說長不長, 說短不短。
不知不覺,除夕臨近。
周天晚上,剛剛結束完演出的紀瓷從臺側下樓, 跟随大部隊往回走。
在國內最後的一場演出, 按粉絲要求,演出時間在兩個小時的基礎上多加了四十五分鐘, 樂團全體成員用熱情完整的演奏,在感謝這麽久以來一直支持他們的人。
喧鬧和喝彩消失之後又再度湧現。
等到觀衆全數離席,下臺時, 面對空曠的禮堂,紀瓷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不光是因為演出結束,更多是因為這同樣意味着,她留在國內的時間進入倒數。
回到練習室,同事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論着接下來的行程。
按照樂團的安排,每到一個國家,所有演出完成之後會有三天的休假時間,供團員自我支配,不論是待在酒店或者結伴游玩,都需要跟指揮做好備案。
紀瓷提前在指揮那裏請好了假,原則上是不允許團員出省的,因考慮到她是本地人,并在她再三保證會每天彙報自己的位置之後,帶團指揮才同意她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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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算下來,加上固有的三天時間,她大概還能在A市待上一周。
正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放在窗戶底下充電的手機亮了一瞬,祝曉沁恰好經過,順道給她遞過來,“Josie,你有新消息。”
“謝謝。”紀瓷接過,看見是霍骁發來的定位——顯示距離她大概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離。她彎眸回複過去。
細想想,好像交往之後每次演出,他都不會缺席。
回複完,未免錯過消息,紀瓷把手機放在離自己近一點的地方。
“笑得這麽開心,肯定是男朋友吧?”祝曉沁在一旁問,她知道紀瓷跟指揮請了假,就為了去陪男朋友。
“嗯,他在外面。”紀瓷邊說邊加快動作。
祝曉沁嘆了口氣,“還是你幸福啊,男朋友天天陪着,哪像我們這些單身狗。”
“誰知道是幸還是不幸。”話音剛落,就有一道女聲從身邊掠過,“能待在一起的時間就剩最後這幾天了,抓緊時間享受吧。”
紀瓷的視線僵住,指尖微頓。
祝曉沁往身後撇了一眼,秦微正跟沒事人一樣的往自己的座位那邊走,她瞪着那背影好幾秒,轉過頭來安慰紀瓷:“你別理她!自從去了趟警察局回來之後,見誰說話都那樣。”
“...沒事。”紀瓷調整好表情,拉過琴盒的拉鏈,背上包和她告別。
“回來記得給我帶好吃的呀!”祝曉沁送她到門口。
“好。”
*
按照霍骁的安排,兩個人在當地住了一晚,翌日一早搭乘早班機回到A市。飛機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時,紀瓷還沒醒,她迷迷糊糊地被人牽着走下飛機,到車上抵不住困意又睡了一覺。
等到她徹底清醒過來,轎車已經停在了小區門口。
霍骁帶她去的是位于市中心的長居住所,地處鬧市,臨山靠湖。沿途種植的銀杏遮天蔽日,別有一番城市隐居的感覺。
紀瓷跟着他在家裏看了一圈,一百八十多平的空間,簡單的上下兩層,裝修風格比她想象中的要有人情味,一應用品俱全。
和上次在K市一樣,紀瓷選了一樓的側卧住下。
兩個人簡單吃完午餐後,霍骁被公司打來的電話叫走了。
年關将至,紀瓷理解他工作忙,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這樣一來,兩個人能夠相處的時間又縮短了幾個小時。
把中午吃飯的碗筷收拾完,她回到房間整理行李,等東西都弄好,再看客廳牆上的時鐘——才過了一個小時。
“......”紀瓷去廚房倒了杯水,慢吞吞地靠着吧臺小口地喝,和客廳角落擺放的綠植大眼瞪小眼。
緊張的練習和演出結束,陡然清閑下來任誰都會不太習慣,反正獨自待在家裏也無聊,她想了想,決定趁着有時間去看看老友,順便可以把上次欠的飯補上。
于是喝完水,紀瓷給寧蕊打了個電話。
“你回A市了?”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剛工作完,說話聲音透着疲倦,沒有半點起伏。
“剛到一會,你下班了嗎?”
寧蕊頓了頓,估計是在看時間,“...還有十分鐘。”
紀瓷感覺到她的狀态不對,提出讓她先回去休息,等晚上再見也不遲。寧蕊卻不肯,“別了,回去反正也睡不着,剛好你在,出來聊聊吧。”
兩個人約在三院附近的一個咖啡廳見面。
霍骁家的小區離三院還有一段距離。不過今天天氣好,太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紀瓷看時間也還早,沒有選擇交通工具,打算步行,權當飯後消食了。
到約定地點的時候,寧蕊正好下班。
“我先去點喝的,你想喝什麽?”
三院靠近市中心,周圍連着幾個商圈寫字樓,時至午後,咖啡廳差不多已經滿座,紀瓷跟在排隊的人群後方,邊搜尋空位邊給寧蕊發語音。
過了沒一會,寧蕊回複過來:“這個點人最多了,我去占座,幫我點杯熱美式吧。”
“好。”紀瓷回複完收起手機。前面還有兩位男士在點餐,她側眸看向其它地方,碰巧和剛在窗邊坐下的寧蕊眼神交彙。
——“您好,請問需要喝點什麽?”
前面人已經點完餐離開,收銀員甜美的嗓音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紀瓷擡頭看菜單,找到自己想喝的一款熱飲,接着加了杯美式,“...就這些,謝謝。”
她垂眸點開付款的二維碼,收銀員的聲音停頓半晌,才道:“好的,一共62。”
語氣和剛才判若兩人。
紀瓷覺得奇怪,擡眸看了眼,發現對方碰巧也在看着她。
“紀瓷?真的是你。”
年輕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紀瓷還覺得疑惑,緊接着,她的視線落在對方的胸牌上,看見上面清晰地寫着姓名的中英文——Cindy楊櫻。
“滴。”掃碼槍短促地響了一聲。
紀瓷擡眸,彎下眼沖她點頭,“好久不見。”
楊櫻見那笑容足足愣了兩秒,繼而移開目光,撕下出票機上的小票單遞過來,“...是挺久了。這是小票,五分鐘之後來取餐。”
“好,謝謝。”紀瓷收下小票離開。
收銀臺緊接着迎來下一位顧客。
交涉間,收銀員明顯表現得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座位。
寧蕊撐着腦袋,沖紀瓷擡了擡下巴,朝她的後方示意,“認識的人?”
“嗯,高中同學。”她坐下來,把小票放在一邊。
還沒聊幾句,放在桌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紀瓷看寧蕊掃了一眼手機上的名字,摁下靜音鍵。“不接嗎?”
“廣告推銷。”寧蕊随口編了個理由,“剛才說到哪了。”
“你們科室最厲害的主任醫師。”她提醒道。
“對,最厲害的——”
話沒說完,吧臺那邊便傳來服務員聲音:“請紀女士過來取餐,您的飲品已經做好了!”
紀瓷剛想起身,卻被寧蕊搶先一步。
她抽出壓在臺面上的小票單,大有松了口氣感覺,“...我去。”
寧蕊離開後不到半分鐘,桌上的手機複又傳來響動。
紀瓷側眸掃了一眼,看見上面顯示的備注。
取完餐之後,兩個人聊了會天。周圍趁着休息時間喝咖啡的上班族已經走得差不多,室內的人只剩下一半。
聊到過年的安排,紀瓷把自己下周就要回去的事說給她聽。寧蕊喝了口咖啡,問:“所以,這是要異地戀的節奏?”
紀瓷雙手握着杯身,沉默下來。
“這事你們聊過嗎?”
“還沒有。”她說,“他最近很忙,我還沒有找好時機說這件事。”
寧蕊:“那你怎麽想。”
“我不想放棄學業。”過了半分鐘,紀瓷開口道,“也不想分手。”
“跟我預想的差不多。”寧蕊聳聳肩,“可是你要知道,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現在是學業和愛情擺在你面前讓你選,你總要放棄一部分。”
紀瓷握緊放在杯身上的手,“...我明白。”
哪能什麽好事都被她攤上。正因為明白這個道理,她才會這麽糾結,才會遲遲不敢跟霍骁提這個。
“你也別太擔心了。”見她再次安靜下來,寧蕊意識到剛才說的話可能有點殘酷,安撫道,“還是先跟他商量一下吧,說不定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呢?”
“嗯,我再想想。”
過了會,紀瓷想起剛才看見的備注,琢磨着問:“你和陸知洲還好嗎?”
“......”寧蕊動作一停,随即放下紙杯,看向窗外,“老樣子吧。”
看她明顯不想提起這事,紀瓷也沒有再問什麽,只是說:“如果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
“能有什麽事。”她眨眨眼,“放心吧。”
下午五點左右,咖啡廳重新熱鬧起來。
霍骁在四點半的時候給她發來消息,說今晚加班可能會回去晚一點。紀瓷決定和寧蕊就在附近解決掉晚餐。
“好不容易等到你這頓飯,必須狠搓它一頓!”寧蕊挽着她的手出門,套上外套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兩個通班下來,整個人都不好了,我得多吃點好的補一補。”
“行,誰讓我欠你的。”紀瓷看着她笑。
“走吧,去找一家最貴的館子...”
“紀瓷——”兩個人正往臺階下走,聽見人聲回過頭。
紀瓷看見楊櫻追了出來。
“有事嗎?”她問。
楊櫻雙手握在一起,蠕動嘴唇,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寧蕊。後者很識趣地領會了她的意思,同紀瓷道:“你們聊,我去隔壁看看。”
等寧蕊走後,楊櫻才開口:“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高中時候的事...”
紀瓷沒說話,靜靜地等着她的下文。
“是在你結業演出之後。有一段時間,我拍了你和三哥...他的照片,然後把照片送去了你家。”
楊櫻說這些的時候,不太敢看着紀瓷眼睛。
“我想和你說聲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是怎麽了,居然...”
“你叫住我就是想說這個?”紀瓷打斷她。
楊櫻錯愕地看向她,聲音弱了下去,“...對。”
“我知道了。”她說,“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一時間,楊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你...不恨我嗎?聽說你後來出國了,三...霍老板他也離開了津市,就在我去完你家沒多久。我一直覺得是我拆散了你們。”
聞言,紀瓷很認真地想了想,“我也許怨恨過你,但現在沒有了。”
“為什麽...”
“楊櫻,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不管你那天有沒有去我家、那些照片有沒有被看到,它都會發生,避免不了。”
紀瓷站在門口傾灑的餘晖中,嗓音清麗柔軟,“所以,你也沒必要一直放在心上。況且——”
楊櫻擡起眼睑。
“我和他現在在一起了。”
她說:“你看,結果還是好的,這就夠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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