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容斯言把被子拽到頭頂,無聲地蒙住頭。
陳岸擋住他的身體,拉下臉:“誰教你的,進房間不敲門。”
唐小笛乖乖地退出房間,重新進了一次:“爸爸,你們吵架了嗎。”
他在屋外聽到啪啪啪的聲音,很擔心容老師和爸爸是不是打架了,所以沒有多想就沖了進來。
陳岸咳了一聲,手心還有火辣辣的紅花油,于是用手背搓了搓臉,防止臉上的紅痕被看出來:“沒事,你老師背有點疼,我在幫他按摩。”
唐小笛上前一步:“我也想幫容老師按摩。”
陳岸沉下臉,擋住他的視線:“做你的作業去,做完趕緊睡覺,明天還要上課。”
唐小笛與容老師互動未果,心有不甘。
陳岸補充道:“容老師也要休息了。”
唐小笛探頭一看,見容老師整個人蒙在被子裏,以為是睡着了,這才收了聲,蹑手蹑腳離開了。
唐小笛一走,陳岸把被子掀開,強行把剩下的紅花油和活血藥膏塗完了。
陳岸的頸側隐隐滲血,似乎是剛才兩人争執時,牽動了傷口。
容斯言閉着眼睛,似乎打定主意當他不存在。
陳岸忽然一笑:“你這樣子還有點意思,和郁風晚有七八分像了……特倔,特讨人厭。”
容斯言幽幽冷冷地道:“這麽恨一個人還要三番五次地提起,你不覺得自己很無聊嗎。”
“沖突嗎,”陳岸理直氣壯,“不然呢,你覺得恨一個人應該怎麽做?”
“遺忘,遺忘是比仇恨更有侮辱性的報複,”容斯言平淡地道,“如果我讨厭一個人,連他的名字都不會記起。他和地上的塵埃,陰溝裏的老鼠,空氣中飄來的一片麸皮,沒有任何區別。”
房間裏沉寂片刻。
良久,陳岸開口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非常令人厭惡。”
容斯言翻了個身,背對着他,用被子裹住肩膀:“內心自卑低劣的人,看什麽都覺得對方高高在上。”
話已經說得這麽直白了,他覺得陳岸有點自尊的話就應該識趣離開了。
可是陳岸忽然抓住他的左手腕,把他拽了過來。
全身瞬間一級戒備,警鈴大作。
在他作出反應之前,陳岸已經把他的右手也按住了:“又想甩我耳光?”
容斯言動彈不得,厭煩道:“知道就滾。”
“我偏不,我就喜歡你又讨厭我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他自言自語着,微微傾身,在他左手手腕的黑色手環上輸入一串數字,“不得不說,你雖然長得醜了點,但是生氣的樣子可比笑起來生動多了。為了讓你看起來好看點,以後我也會努力給你添堵的,驚喜嗎。”
黑色手環報出一串語音,是陳岸剛剛支付給他的今日報酬,竟然比以往多出一倍。
容斯言微微皺眉,不知道他葫蘆裏又賣的什麽藥。
“別誤會,這是工傷費,我對玩具一向很大方,”陳岸笑了笑,“要想玩得更久更盡興,自然要好好保養,就當是……玩具報廢前的身體維修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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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茵有些心煩。
自從上次餐廳約會之後,她就沒能找到什麽機會再和容斯言說話。誠然他們是同事,但是學校裏人多眼雜,年紀大的同事又喜歡八卦私生活,她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和容斯言的交流僅限于教學任務和班級事務。
兩天之後的晚上,她鼓足勇氣給容斯言打電話:“容老師,在忙嗎。”
彼時容斯言正在吃晚飯,以為是班上的事,放下筷子道:“沒事,你說。”
“上次說的看電影的事……”
容斯言略微一怔。
他确實是忘了,因為這些天和陳岸的沖突,加上班上事務有些繁雜,早已把邵茵的邀約抛之腦後。
“因為看到周六電影票已經開售了,我就買了兩張,嗐,主要是一個人看太無聊了,連甜品第二個半價都湊不了,”邵茵裝作大咧咧道,“你要是來不了也沒事,我再找徐晶她們問問……”
因為緊張,邵茵的聲音有些大,清晰地透過手機傳了出來。
唐小笛和陳岸都停了筷子,注視着他。
容斯言抓緊手機,站了起來,到走廊上去接。
等接完電話回到餐桌旁,最後一道金桔雪梨甜湯已經端上來了。
唐小笛喝了一口,眨巴着眼睛看他:“容老師,剛才是邵老師的電話嗎,我聽出她的聲音了。”
“嗯。”
“你周六要和邵老師一起去看電影嗎?”
“……”
陳岸對唐小笛的家教一向挺嚴厲,按理說,喝湯的時候是不準說話的,因為可能燙傷舌頭,還會唾沫飛濺,很不禮貌。
然而此刻陳岸卻不發一言,若無其事地自己喝自己的,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容斯言想了想,道:“這是老師的私事,不是小朋友該考慮的。”
唐小笛像只小狗一樣耷拉下耳朵:“我好奇嘛。”
“有什麽可好奇的。”
“好奇你和邵老師是不是在談戀愛呀。”
平地一聲驚雷。
陳岸的湯匙頓了一下,随即又自然地繼續喝湯了。
容斯言:“……你知道……談戀愛是什麽意思?”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唐小笛不屑道,“電視劇裏都是這樣啦,男生女生一起去看電影就是談戀愛。上次程程還跟我說,他覺得邵老師總是偷偷看你,尤其是班會課,所以呀,肯定是……”
“唐小笛,”陳岸突兀打斷道,“家規第七條是什麽。”
唐小笛頓時像被拔了筋的猴子,老實了不少:“……吃飯少說話,喝湯不說話。”
他把碗裏的湯喝完,迅速跑上樓去寫作業了。
留下兩個大人相對無言。
容斯言吃完飯,站起身,準備離開。
陳岸擡起頭:“你和邵茵……”
“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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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容斯言答應去看電影的事,邵茵雀躍了整整兩天。
周五放學前,她被周主任喊去修改教案上的錯漏,修改到一半,周主任忽然問她:“小邵啊,你來學校也有兩年多了吧。”
邵茵頓時有點緊張,聽這語氣,怎麽像是委婉辭退的前奏。
她雖然不喜歡這個油腔滑調、勤于鑽營的教導主任,但是對這份工作還是挺滿意的,薪水高,環境簡單,遇上的同事也都挺好的,尤其是……
周營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安撫道:“你別緊張,不是工作上的事,就是關心關心年輕老師,随便聊聊。”
邵茵松了一口氣:“您說。”
“你資料上一直是未婚,我看你好像也一直沒有男朋友?”
容斯言的面孔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邵茵臉色微紅。
周營觀察着她的臉色:“有男朋友?”
邵茵垂着眼睛:“……沒有。”
“那可要抓緊啊,”周營笑呵呵道,“別怪我們老生常談,你們這些小孩兒就是愛玩兒,老想往後拖,年輕的時候不抓緊,三十多了可有的是後悔的。”
邵茵心裏嘀咕這周主任怎麽突然幹起媒婆的營生了,面上還是禮貌道:“謝謝主任關心。”
“周末有空麽,”周營道,“我可認識不少青年才俊,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邵茵尴尬道:“主任,其實我周六有事……”
她是個勇敢而頭腦清楚的女孩子,盡管和容斯言八字還沒一撇,但是認定了的人和事就不會輕易放棄,更不會廣撒網捕魚。
周營敏銳而暧昧道:“有約會啊?”
“……看電影。”
他的步步進攻讓邵茵有些不适,那種領地被人入侵的不安和危機感。
幸好下課鈴在此時響了起來,邵茵趁機告辭,回班上去了。
夕陽漸漸西沉,透過窗棂,落下滿地昏黃的光。
邵茵走後,周營關緊門窗,撥通了一個電話:“我跟那小姑娘聊過了,八九不離十。”
手機那頭傳來校長沈麟低沉的聲音:“已經爬上陳岸的床了?”
“還不确定。前幾天陳岸特地來學校找她,我剛才試探她,她沒明說,但是應該是有苗頭,”周營飛快道,“她來之前我問過陳岸辦公室的人了,他這麽一個工作狂的人,這周六居然不待在公司,說是有私事,正好和邵茵這周六說要去看電影對上了。”
沈麟輕笑一聲:“看不出來,這丫頭還挺厲害的。”
周營感慨道:“誰說不是呢,我也一直覺得她看起來不大機靈,沒想到還挺能藏拙。這呀,這叫大智若愚,表面不聲不響,其實工夫都花在刀刃上了……專花在陳岸那根刀刃兒上。”
周營呵呵笑起來,似乎很為自己這個巧妙的雙關笑話感到得意。
“你以後再多找她聊聊,”沈麟輕描淡寫道,“陳岸從福利院領養唐小笛之後就沒碰過女人,也沒結過婚,我原本都要懷疑他喜歡男的了,如今算是放了心。”
“陳岸這樣身份地位的男人,能找上她,就一定能找上下一個。到時候,她會需要我們的幫助的。”
作者有話說:
誤會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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