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捷克

故事并不曲折，甚至用文字描述出來也很難讓人感受到當時的驚心。

我們卡卡，哦不，——捷克，确實是一只非常優秀的緝毒犬。

優秀到那個送我去找卡卡的警察說了好多卡卡的英勇事跡，多到他講的又快又稍稍帶着我根本就聽不懂的方言用法，導致我最後只能記住個數量詞，比如什麽幾百斤，多少多少什麽違法的東西上繳.......

總的是捷克“在職”期間确實是一條非常優秀且合格的緝毒犬。

至于祁韌呢？

他算是一個正在往合格且優秀的警察道路上走的一個有志青年，當然也符合我僅僅見過他兩次的印象——幹淨，俊，芝蘭玉樹般。

“那祁韌.......是怎麽死的？”

他又嘆了口氣，祁韌，祁韌實在是死的太冤枉了。

不像是其他小說裏那樣寫的轟轟烈烈，幾個警察帶着一個警務系統幹掉了一個大毒枭。祁韌只是剛好，真的撞在了槍口上。

在這一片的警務系統裏，捷克遠比祁韌有名多了。

祁韌勉為其難的，只是沾到了捷克的功勞。樹大招風，捷克因為在一衆緝毒犬中都過于突出的優秀表現，讓每一條要由外入內經過這條路線的毒販都很頭疼。

幹掉一個緝毒警察或許還需要讓毒販思考一下後果，弄死一只緝毒犬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捷克是一百只緝毒犬裏都不一定能出一只的好犬，因為它實在是幫我們抓獲了太多罪犯了，這條運輸線上又只有捷克這麽一只出名的犬，他們就對捷克起了殺心。”

“第一次的時候，是他們趁着警方不注意一棍子打暈了捷克就抱走了。我們組織了警力，對外堵住了所有通向外地的路，最後調查了監控一點一點的找，最後是找到了。”

“有了第一次之後，對外我們也注意了很多，看捷克也看得緊。要是沒有上頭特別交代要注意的任務，我們就不會再放捷克上了。”

“大家都平安過了很久。直到那天，”他停在那沒有再說下去，我想了一下，接過話茬：“祁韌是在那天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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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沉默了，過了一分鐘才繼續和我複述當年的事情。

那天是個雨天，祁韌原本不用上。只是因為上頭點名了這次捷克要在，所以祁韌作為捷克的負責人，他也去了。

原本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一箱箱貨物按照規定搬下來做常規檢查，然而就在最後一項貨物搬下來的時候，捷克猛地狂吠，直步沖上了貨車！

當時旁邊的祁韌原本正在喝着杯狀速溶咖啡醒神，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祁韌已經沖了上去，貨車啓動了——

刺耳的輪胎拖地聲，忽然被扔下來的捷克，還有......還有被小貨車拖着身體硬是在地面上滑行了二十米遠的祁韌。

那天的雨還不夠大，祁韌的血拖出的長痕只是被微弱的雨水暈散開了一點，像一道直指蒼穹的利劍——尖端對着貨車，這是祁韌生命裏最後燃盡出的火花。

祁韌就這麽死了。

“後來我們審訊了犯人，根據交代，他們原本只是想掠走捷克。黑市上有人花五十萬買捷克的頭顱，他們只是來搶捷克走的。祁韌撲了上去，他們沒想惹到警察，連毒販都知道殺一個緝毒警會遭到最高限度的逮捕。祁韌撲上去搶捷克，犯人始料未及，混亂中祁韌拉到了捷克的腿，一把将它扔出了貨車。

——捷克是祁韌扔出去的，祁韌在生命的最後時間裏，用一個緝毒警的身份救了一只緝毒犬。

但是貨車已經啓動了，猛然踩下去的油門，挂在後備箱上的祁韌。

悲劇已然造成。

我聽過很多狗狗英勇救下主人，或者動物護主的故事被人們廣為稱贊，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緝毒警為了救一只緝毒犬喪失了自己生命的故事。

我問了一個很殘酷的問題：“祁韌.......是不是沒有在緝毒事業上，或者作為一名警察獲得過什麽突出而又顯著的成就？”

他對我的這個問題似乎感到了不滿，但還是皺着眉頭回答我：“沒有。”

“他職業生涯裏最突出的貢獻是救下了一只緝毒犬是嗎？”如剛剛的問題只是忍得這人有一點聽着不舒服，那我現在的話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

是個人聽了可能都會覺得我在看不起祁韌，果然，他沉着聲音問我：“你想表達什麽？每一個緝毒警都是偉大的，你知道嗎大家都是冒着生命危險，家人的安慰奮戰在緝毒抗毒的第一線上，沒有誰比誰高貴的。”

我靜靜的讓他說完了才說我的一件，其實我是惋惜，更多的是無奈的心痛。

“我沒有看不起祁韌，我只是替他感到了惋惜。當然，不是因為他廢了生命救下了卡卡而惋惜，只是因為......怎麽說呢，你懂得吧，為了抓毒販而犧牲的警察在社會的認知範圍內已經是一件公認的值得贊頌的事。但是社會并沒有公認，為了一只犬而犧牲一個警察，不是所有人都會歌頌祁韌的行為。”

我接着往下說，旁白的男生已經安靜了下來。

“你看，我們的主流媒體上經常會報道狗狗為了救主人而英勇犧牲，評論區都是一片叫好聲，說這狗是好狗。但如果，是主人為了救狗跳進了激流的河道，評論區就會說你媽生你是為了讓你救一只狗？再養一只不就好了，只有少數的養狗人的評論會在其中說看哭了。”

“你看，社會的認知度就是這樣。狗救人類是理所當然，人類救狗就不一定了。我只是難過，因為但凡有一個人在背地裏覺得一個緝毒警察為了一只緝毒犬付出生命是不值得的，那祁連就死的很.....很冤枉。”

“他明明應該是個英雄的。”我說，那個芝蘭玉樹般的哥哥，明明應該是個英雄的。如果他活着，早晚會成為社會統一認知度上的英雄。

車子開到了寄養卡卡的地方，卡卡沖着我們搖尾巴。

我看着想哭，

捷克，你當時，是看着祁韌死的對嗎？

一只狗看着自己的主人死在面前，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那個黑黑的，壯壯的警察坐在我旁邊，手依舊扶在反向盤上沒有動，盡管車都熄火了。他看着捷克，看着卡卡，“祁韌死了以後的幾天裏，捷克一口飯不吃一滴水不喝。最後是唐盈，邊哭邊給捷克硬塞，塞進去的食物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