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争頭籌上

再有一日便是中秋佳節，那一輪如冰輪的明月早已經透圓，不再籠着薄紗的清冷光華鋪滿了所到之地。媚紅閣裏往常稍稍抽動鼻子一股子膩膩的香氣脂粉味仿佛也淡了很多。正中廳堂裏最惹眼的高臺四周五顏六色的彩紗鍛布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或濃或淡或豔或雅鮮花飾成。

一遍響鑼過去，熙熙攘攘落座的人群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小厮笑嘻嘻的收好小鑼，抱了抱拳，朗聲叫道“各位，拔頭籌這就開始了。”說完滑步往邊上一退，舉起小鑼輕叩了一下，一個青衣姑娘蓮步輕移，團扇掩着面容，羞怯的在另一邊站了。那團扇之上分明描的是男女相擁香豔畫面。

小厮再一叩，脆響之下，一襲月白薄衫女子面帶愁容，手執短笛，微微蹙眉在青衣姑娘邊上立着，黑烏烏直順泛光的及腰長發，随着步伐輕輕擺動，剛一走出不少男子目光定定的跟了過去，響起低低的一陣＂嗚＂。女子分明就是曼青，她偷偷掃視了一圈底下，心裏悶悶的，閉了閉眼，不由得朝後勾着頭。心裏慌亂不已，急等着看到她。

就在同時小厮陸續的叩了三下小鑼，退了下去，衆人明白今兒就三個人了，後面一位就是今天的頭位。不免的一個個伸長脖子側着頭往那黑暗深處看去，未見人先聞見一陣細細清脆的沙沙聲傳了出來。

最先出現的是一雙赤足，右腳腕上挂着一串瑪瑙色的步搖樣式的鏈子，那陣沙沙聲就是源于此，這一出奇的出場吸引了全部男人的注視，束腰，寬袖，長及腳踝的火紅色長裙包裹着雪薇不疾不徐的出現在衆人期盼中，開了口的長裙随着雪薇的步伐，時不時的袒露出瓷白色的小腿，詭異的安靜。只聽見那斷斷續續的沙沙聲。

樓下一片靜谧，只見一道道目光帶着按捺的興奮仔細的看着高臺之上最後現出的人兒，樓上大抵也是如此，慕淩宗，慕淩雲也在之列，兩個人端坐在專為富商貴胄預備的雅座間，慕淩雲面帶不易發覺的淺笑，輕輕地搖着紙扇，悄悄裏斜一眼緊挨着的慕淩宗，瞧見他面色不善，眉頭緊鎖，掩着嘴角無聲的竊笑了兩下。

“七弟，你的手不酸麽？”慕淩雲慢悠悠的說，慕淩宗眼裏的神色讓他覺得有趣的很呢。聽到慕淩雲的話，慕淩宗晃了晃手臂，将手裏不知何時冰冷了的茶盞放回了小方桌上，不遠處眼尖機靈的小厮趕忙換了熱乎的遞了過來，慕淩宗擺了擺手，随手摸出一粒碎銀抛給了小厮“你出去吧。”小厮見憑空得了獎賞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七弟，倒是大方，喏，高臺上的女子，不知道有沒有你想獎賞的呢？”慕淩雲咳了一聲，促狹的看着明顯不喜歡他這句話而不悅的慕淩宗，輕笑了幾聲，“沒有！”直勾勾的看着那襲火紅身影的眼神無疑出賣了慕淩宗，“沒有？那此刻你坐在這裏難不成是看風景不成。媚紅閣早前昭告全城，今日盡出梳攏紅倌，你難道不知道？”慕淩雲收起紙扇，輕輕敲打着靠椅，掖了掖蓋在身上的薄裘衣，笑的真切。

懊惱的扭了扭身子，慕淩宗氣結，反駁道“我倒想在府裏看風景，也不知道怎麽的城裏的酒肆都婉拒打酒給我，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這個哥哥呢。是不是。”慕淩雲掩嘴竊笑，搖了搖頭，不再說話，慕淩宗也落得清靜，眼神回到雪薇身上。

青衣姑娘已經被一個滿面紅光的中年商賈請到，正羞赧的将一個璎珞投給那個笑得合不攏嘴連肚子上的肉都跟着顫動的男人，引得四周一片豔羨唏噓聲。青衣姑娘退下去後，曼青移向前，雪薇輕輕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把之前薛老頭給的嫁妝拿了出來，足夠幫曼青搏一回。

僵硬的轉了個圈，曼青眼裏的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滑了下來，這一幕倒讓她別有了一番滋味，底下的男人忽的開始高昂的叫價起來，雪薇不看其他，媽媽突然之下決定讓她和曼青晉紅倌，忙着給曼青想轍，直到傍晚臺面都開始了，她才回來。緊迫之下，潦草打扮了一下，原本穿着鞋的腳在臺階上扭到摔出了好遠，鞋子劃破了，裙角也勾破了，幹脆舍了一雙鞋子，剪掉了破掉的裙角，赤着雙足就這麽上了臺，不曾想卻受到了別樣的追捧。

眼角餘光盯着東南僻靜角落裏，那個托付的店內小厮正在，雪薇舒了一口氣，臉上浮起欣慰的笑，遠處慕淩宗手臂一緊，那笑，不可能的，太像了，難道真的是老天又給了他一個機會？心底暗潮湧動，表上只是緊緊地箍住手掌內的茶盞轉動着。

忽的，曼青身子一抖，木木的任由着淚滴像斷了線的珠子，默默地流。雪薇看到了她的異樣，趕忙上前，東南角上的小厮無奈的朝她搖搖頭，雪薇的心驀地一沉，不遠處一個全身籠罩着書卷氣的年輕白衣公子，胸有成足微笑着看着高臺之上的曼青，對上曼青瞧過來的哀怨眼神微微點頭。眼裏撩起一抹心疼。

“別慌。”雪薇捏了捏曼青的手心，一時也苦于無計可施，眼見着已成定局，年輕公子環視一周，了然于胸般露出驕傲的神色，“兩千兩！”一聲斷喝，帶着肯定的必勝口吻，不少人循着聲音處覓着人影。

嘩啦啦，一大箱銀子倒在了廳堂正中最大的方桌上，這一動作惹得衆人異口同聲的驚呼出口，連慕淩宗和慕淩雲都看了過去，雙手一空，鬥大的箱子摔在地上，旁邊立着一臉昂揚傲然的四公子，雪薇見到這場景默默地皺了眉，這四公子分明來者不善，臉不由得沉了下來。這一切都沒有逃過慕淩宗＂關切＂的眼神。

“這個女子我要了。”四公子探出一根手指遙遙指向木愣愣看着他的曼青，嘴角慢慢揚起不易察覺的冷笑，衆人全部噤聲，剛才那個白衣公子臉白了又白，沒再出聲，有的不如四公子財大氣粗，自嘆不如，剛剛那個叫價的公子也只是出了五百兩，就已經獨占鳌頭，更別說這天價一般的兩千兩。有的懼于四公子一貫盛氣淩人的行事，即使有那好勝心最終也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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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衆人沒有和他相争的意思，四公子跨過睡在地上的空箱子，掃了一眼曼青雙眸裏閃出惡毒和鄙夷，很快的又轉向一邊的雪薇，眼神裏不掩驚豔和欣賞，稍縱即逝，同之前一般附着上狠毒。雪薇緊張得看着四公子走近，麽得，這個爛男人又想什麽心思？她心頭不斷地發出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