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争頭籌下

四公子走到離高臺兩丈處停住，這裏剛好如他所想說出的一字一句确保其他人能夠聽見，臺上那個讓他牙癢癢的雪薇接下來的所有細微的表情他都可以欣賞到。真是太好了呢。

“怎麽，兩千兩不夠！曼青姑娘似乎不怎麽高興呢，可是你覺得還有顏面在要求更多麽？梳攏之人可都是初經人事，曼青姑娘你說是不是？今日站在這臺上還真是讓我突然想笑出來呢。”四公子當下暗諷，含沙射影，不住挑動的劍眉混着那故意流露出的刻薄，字字，讓臺上兩個人均是渾身一抖。

曼青神情哀怨的看着四公子，淚珠就沒止過，原以為他是來救她的；原來啊，原來不是。就知道這家夥不會罷手，沒想到這麽快就卷土重來了，雪薇盯着四公子眼角殘留的淺黑色淤青冷笑。

“公子說笑了，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前幾日剛見過公子，今兒真是賞臉過來捧場呢，不知道是不是舊情難忘啊。”雪薇說着雙眸一冷，身子半蹲下來，低低的加了一句“公子有什麽就沖我來，別暗箭傷人，讓人瞧不起。曼青失身于誰想必你心知肚明。”說完，雪薇慢慢起身朝四公子俯身拜謝。

四公子一時啞舌，張了張嘴，冷哼了一聲，轉身朝樓上雅間走，沒有回身看一眼，癡癡地瞧着他的曼青，曼青苦笑着搖搖頭，低頭擺弄着她手裏的璎珞，他看都不看她，連這璎珞都不肯留個空隙拿走。雪薇拍了拍曼青的後背，細聲安慰：“別怕。”心裏嘆息着目送曼青飄忽着下了高臺。

只餘雪薇一人立在臺上，暗暗地穩穩心神，她輕輕一頓足，一聲細碎卻足夠穿透的環佩叮當聲祭出，把衆人從剛才的猜測裏轉移注意力，“雪薇，在此先多謝各位捧場，這裏大有早就熟識我的人在，身為勾欄之女，也并非我願，但這裏給了我安身立命之地，只求哪位願意成全不受恩，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明知難逃這一幕，雪薇幹脆坦誠自己不想被壓更不想做紅倌。只等天意了，但好歹為自己争取了另一條路的可能。

衆人聽了，沉默了一小會兒，并沒有回應雪薇含蓄的懇求，依舊如故，雪薇絕望的斂起了眼簾，定了定神，咬了咬牙，如果非要躺在不知道哪個男人的身子底下，她就當場了斷。打算好，雪薇從容不迫的靜立着，只等人群再度安靜下來。

“七弟，你看那個人一臉的橫肉，真是可惜了那雪薇姑娘了。恩，不看了，乏了。”慕淩雲起身披上裘衣，扭過臉看着沒有變過姿勢的慕淩宗，“怎麽？七弟不走麽？這就快結束了，塵埃落定沒什麽好看的了。”說着慕淩雲頗有深意的眯了眯眼，揚起微笑，轉身慢悠悠的往樓下走。

階梯拐角處，大漢筆直的候着，一見慕淩雲出現，詫異的張了張眼，随即走過去扶住“王爺，怎不叫我？這麽早就下來了。”慕淩雲緊了緊衣領，往後瞧了一眼“我猜，不等我出這樓腳，我那可憐的七弟就會按捺不住損失一筆銀子。”慕淩雲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口氣卻篤定。大漢雖然不怎麽明白深意，但還是點了點頭。“王爺說會那就會。”慕淩雲釋然的笑笑，扭過臉繼續往下走。

獨自端坐的慕淩宗，沉靜的看着雪薇一步一步朝那個黝黑矮胖的男子走去，胸口悶悶的，随即喉嚨發力，簡短有力的一句“五千兩！”抛出，幾乎同時另一道清亮懶散的聲音喊出“三千兩！”慕淩宗轉頭準确的看到那人，正是坐在不遠處的四公子，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停頓了幾秒，随即像沒事一樣分開。慕淩宗的臉繃得緊緊的，四公子也收斂起了那不可一世慵懶的姿态。

聽到這兩道聲音，雪薇停住腳步，轉過臉望去，她聽見是從樓上傳來的，卻不知是哪一位，只好扭轉身子靜候着，心裏都麻木了。你麽，從來到這裏開始就沒有發生什麽讓她安心的事情，天妒紅顏好歹也要是傾國傾城的佳人呀，她都茍延殘喘到了妓院居然還躲不過，真是氣得想笑。

原本以為勝券在握的那個黑胖男子，眼見着到嘴邊的肉就這麽飛了，急的直抓頭發，抹了一把臉上急出的汗，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突地拔腳朝臺子上飛奔，離雪薇還有四步之遙的時候就急不可耐的伸出了雙臂，只想着溫香軟玉抱在懷是多麽惬意的美事啊，家裏那個說話像打雷比他還胖的老妻早就讓他厭倦。剛巧從那僻壤之地到這裏做買賣賺了不少錢，聽聞媚紅閣裏正在争頭籌，他也想着能夠享受一回多好，這才豁出了大半錢財，真的讓他差點成功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甘之下也不管那麽多了。先嘗嘗鮮再說。思量後，就直奔背對他的雪薇而去，他早看好雪薇那身段，那臉蛋了。一定要靠上去聞聞，摸摸才好。

就在他指尖按上雪薇腰眼的剎那，頓覺得那近在眼前雪薇的身子越行越遠，咧開的嘴巴也合上了，雙眼驚詫不已，等到整個人摔倒了臺子下面，一片生疼時才明白過來他被人踢了下來，而那人此時正半擁着他眼饞的雪薇腰肢，朝着他冷冷的看着。黑胖男子看到那眼神不由得縮在了地上，默默地跌跌撞撞爬起來撥開人群沖出了門口，連頭都沒敢回一下。

那人正是慕淩宗，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電光火石之間看透那男子的企圖，毫不拖泥帶水的幾個起落他就已經站在了高臺上，自己的左腳更是凝聚了全力踹了出去。直到那個男人頭也不回的跑了他覺得胸口間那股無名之火仍在燃燒着，豈有此理，他拔得的頭籌，豈容他人染指，簡直不想活了。

“這件衣服，扔了。”慕淩宗收回冷峻的目光，對着雪薇低低的命令了一句，別的男人碰過的他才不要撿着。“憑什麽。這是我的衣服。”雪薇也是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悄悄地抹開附在腰上的大手，她嗤笑了一聲，擺着柔媚的姿态，卻冷着眉眼說，她還沒辦法那麽快做到假裝出全部。

“因為他碰到了，我不要。”慕淩宗也不懊惱雪薇主動拂開他的手掌，甚至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般，哼，出手趕走小醜他都已經覺得是多餘了。此時懊惱的對象是他自己，大庭廣衆之下，為了一個娼妓出手傷人他還算頭一次，感覺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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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說什麽，雪薇卻發現慕淩宗早已經快步離開了，手心裏的璎珞不知在什麽時候也被他拿走了。

四周議論紛紛，雪薇從中得知剛才那兩聲出自慕淩宗和四公子，慕淩宗先擺在一邊，那四公子的意圖到底是什麽？離開高臺，雪薇一直在揣測那個絕對算的上狠毒的四公子的背後所圖，想了很多種可能，個個都讓她心不由得一緊。哎，冤冤相報啊，特麽，怎麽這裏遇見的男人都這麽小心眼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以往走在大街上都沒的一個男人正眼瞧她。現在倒好惹了兩個棘手的主。真的是嗚呼哀哉。

第二日，消息不胫而走，不知是傳了多少個口，最後的說法就是媚紅閣的雪薇功夫了得，兩個地位不低的富貴都為她拼死拼活。雪薇聽到後苦笑不已。悠悠衆口，瞎說的功夫真是了得。而她眼前最煩惱的還是好姐妹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