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棺材

刀光劍影, 長劍出鞘後如切豆腐一樣輕松切開人體，溫熱的液體飛濺出來，被靈氣擋下。男生背手握劍, 紅色的血珠從銀色的劍上緩緩滴落。

他一身白衣不沾血色, 靜靜站在屍山血水之中, 臉上青琉璃色的瞳孔裏倒映着這地獄一樣的場景。

殺人的是夏子期，但蘇墨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手中漸漸逝去的生命, 那一刻, 他似乎化身成了夏子期, 又似乎就是夏子期本身。

“師兄, 那魔族好像還有一人。”

仙鶴漸漸遠去, 身邊藍裙的女孩扭過頭，看着下方街道急奔回家的男孩，疑惑出聲。

然而夏子期卻沒有回頭, “黎家上下共十五人已全部消滅，他應該不是。”

“是嗎？”蘭若兒歪着頭, 掰着指頭數了數也沒數出什麽名堂，搖搖頭, 嘟囔一句算了後，眼睛發光, 拉着夏子期的衣服興奮道：“師兄，好不容易下山一趟, 一會我們去鎮子裏玩玩呗。”

“不行。按照門規，完成任務必須盡快歸宗。”

“哎呀, 師兄，就一次！”

“……”

聽着那兩人的對話，一直沉默看着呆愣在門口男孩的蘇墨終于有了些反應, 眸光微沉。

不，經過夏子期之手殺掉的黎家人只有十四個。

夏子期是記錯人數……還是刻意放過了黎烨？

“師兄真好！”女孩驚喜的呼喚把蘇墨從壓抑的心情中拽了出來，他擡眼看去，夏子期竟是應下了蘭若兒的要求，帶着女孩到了西元宗山下的鎮子裏。

這可不像恪守門規的夏子期會做的事。

眼前畫面開始模糊，女孩的聲音也漸漸遠去，很快，光芒消失，蘇墨站在寂靜的黑暗中，低着頭沒有說話。

這一段回憶信息量太多了，不論是夏子期詭異的态度還是與蘭若兒的關系。

很明顯，在黎烨去西元宗前，夏子期與蘭若兒關系要好，甚至能破例帶着女孩前去游玩。蘭若兒對夏子期也十分依賴，而現在……那日蘭若兒毫不留情的進攻，簡直恨不得殺了他。

冥冥之中有什麽改變了。

但蘇墨對這些改變有些摸不着頭腦。

“呵呵。”耳邊傳來一道冰涼的笑聲，“你殺了黎烨的全家，如今還敢裝成一切都沒發生跟在他身邊，可真是不要臉啊！”

瞳孔微微一縮，蘇墨僵在原處，手上似乎又傳來刀劍刺入人體時的觸覺，接着迸濺而出溫熱的血液漸漸凝固變得發冷。

一條條人命從手中逝去，然而那一刻，他只能透過瞳孔看着一切發生卻無力阻止。

塵埃落定，位于身體內的他是否也是兇手呢？

蘇墨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然後他緩緩閉眼，良久才道：“殺了黎烨父母的不是我。”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淡到似乎不是自己說出來一樣。

“哈哈哈哈！”耳邊那聲音如同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放肆着笑了會，又如蠱惑人心的魔音一樣，不停在蘇墨耳邊重複：

“你是夏子期，夏子期就是你啊！”

“殺了黎烨全家的人就是你啊！”

“好狠的心啊，為何在殺了別人的父母爺爺奶奶還能跟在人家身邊呢？”

“你這種人就該去死啊！”

“去死吧！”

“去死啊！！”

聲音不斷飄蕩在蘇墨耳邊，最後化為少年的音色，“師尊？”

蘇墨原本沉浸下來的心神因為這一聲差點動搖。

少年冰冷的聲音飄來：“師尊，您果然是他。”

“為何？告訴我，您為何要殺了我的父母！！”

“為什麽啊？！”說到最後，帶了些顫音，他近乎于乞求道：“求您了，您若心中真有我這個弟子，那就滾啊！去死啊！”

聽到這，蘇墨突然睜眼，原本有些動搖的眸子完全沉了下來，他懶洋洋道：“先不說我是不是夏子期，你肯定不是黎烨，快別裝了。”

少年一愣，“師尊，您在說什麽？”

“還裝？”蘇墨挑挑眉，一臉認真：“真的黎烨知道我是夏子期後，他才不會說什麽讓我去死。”

聲音：“……”

“嗯，他只會一臉委屈靠近我，然後趁我動搖時趁機直接給我一刀。”說着，蘇墨捂着胸口，似乎真被人捅了一刀，痛心道：“接着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廢了我的經脈，打暈後關進地下牢籠後再開始一系列的折磨。”

聲音：“……”等等，你怎麽那麽熟練？？

聲音冷笑道：“你如何得知他的行為？”

蘇墨聳聳肩：“別問，問就是設定。”

小說裏黎烨最後對夏子期的那一幕差不多就這樣的。

那聲音雖不懂蘇墨的意思，但它知道若再繼續下去，蘇墨一定會逃脫它布下的夢境，正欲加大蠱惑。

蘇墨又出聲問道：“我記得小說裏有種妖魅名為夢魇，夢魇無法直接殺人，只能找出宿主內心深處最恐懼的記憶，并借此誘惑宿主自殺。這家夥，就是你吧？”

聲音：“……不是。”

接着補了一句：“你認錯了。”

認錯才有鬼了。蘇墨自顧自說：“我還記得一旦發現夢魇的真實身份，夢境便會破碎。”

“雖然這只是夢境，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你找錯記憶了。”他擡起頭，那張讓人驚心動魄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動人的微笑。

被那驚豔的笑容驚到愣怔了一下，聲音也失去了最後布下手段的時機。

喀嚓——

黑暗的空間突然開裂，在破碎聲中，男子的聲音悠然飄來：

“記住了，我是蘇墨，不是什麽夏子期也不是殺人兇手，我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穿越者！”

“轟！”

一聲巨響，夢境轟然崩塌！

蘇墨猛地睜開眼，刺眼的陽光從空中灑下，蘇墨擡起手遮住了陽光。

等視力恢複了些，蘇墨微微仰起頭，身穿黑衣的少年坐在落下的一塊約有三米高的石塊上，他曲起一條腿，歪着頭，一只手托着側臉，清秀的臉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眸垂下，眼珠裏倒映着自己。

細碎的陽光打在少年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光，襯得人氣質柔和了許多。

見蘇墨醒來，少年眉眼一彎露出笑容，束着馬尾的發帶在空中搖晃，從石塊上跳了下來：“師尊！”

走近了，蘇墨這才發現，黎烨似乎比之前長高了些，以前個頭才到他鼻尖，這時卻到了眼睛處。

原本帶着少年氣息略顯青澀的臉部線條此時也成熟了不少。

也不知道黎烨看見了什麽記憶。

蘇墨心裏嘀咕了一句，在少年笑着望向他時，猶豫片刻，才應了一聲：“嗯。”

雖然他十分确定自己并不是夏子期，但那場記憶太過清晰，不論是無法阻止慘劇的發生還是用這具與黎烨不共戴天的身體接觸對方……

即使這些并非他能控制，但總歸還是有些愧疚。

“看來只有我們醒了。”黎烨察覺到蘇墨心情有些不對，他半垂下眼，看向周圍，轉移了話題。

蘇墨也跟着看過去，十幾人裏只有他與黎烨恢複了神智，剩下的人雙目緊閉，還有些表情猙獰扭曲，仿佛看見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

“啊啊！”突然，有人尖叫一聲，掐着自己的喉嚨，“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呼吸困難臉色發青發紫，甚至說不出話來。接着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他弓着要兩腿交纏在一起，身體不停顫抖，但那雙手依舊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嚨！

不多時，他吐着白沫，活生生掐死了自己！

蘇墨深吸一口氣，撇開眼，沒有再看過去。

“這麽快就有人醒過來了啊。”虛空中墓府主人的聲音再次出現，聲音裏帶了一絲驚訝。

“前輩，既然我們已經通關，可以讓我們去您的墓室嗎？”蘇墨身邊的少年禮貌問道。

墓室主人輕輕一笑，“當然可以。”

說罷，迷霧再次出現在二人身邊。在迷霧出現時，蘇墨隐約間似乎聽見少年問了他一句話：

“師尊，您不會欺騙弟子的，對吧？”

蘇墨陷入沉默，不等他回答，迷霧已被風吹散，而他們離開了塌陷的深坑中。

這是一片悠遠而又廣闊的草原，晴空萬裏，陽光明媚，而他們腳下的草地上綻放着一團團一簇簇黃色，藍色，紫色的小花。

與蘇墨印象裏的應該陰冷發臭的墓室完全不同。

若說唯一有點相似的，大概是在這花團錦簇的草原上，擺放着一副格格不入用金絲楠木打造而成的黑色棺椁。

而在棺椁邊上，飄着位殘魂，殘魂身穿藍袍，手持羽扇，如一縷青煙，笑吟吟着看着他們。

蘇墨看了眼殘魂，又看了眼棺材。

嗯，掀開看看應該不會有事吧？

蘇墨手有點癢，不過轉念一想這裏頭的主人還在邊上呢，當着主人的面拆人家棺材貌似不太好。

于是按耐住想看看棺材裏有什麽的想法，對着殘魂抱拳道：“見過前輩。”

墓府主人剛欲說些什麽，兩人就看見黎烨拿着小刀，撬開了第一層的棺椁。

蘇墨＆墓府主人：“……”這就撬開了？

人主人神識還在呢！！

似乎感受到蘇墨的視線，少年回過頭微微一笑，無視了一邊的殘魂，“師尊快過來，這裏有東西非常适合您。”

蘇墨：“……”

蘇墨瞥着邊上的殘魂，沒動。

“哈哈。”見蘇墨沒動，墓府主人很快猜到蘇墨的心思，他爽朗的笑道，“我已死去，現在不過是縷殘魂，不必在意。”

“是。”蘇墨無奈扶額，來到了少年身邊。

這時棺材內冰霧散去，蘇墨還沒看見裏面有啥，突然周圍響起驚呼聲：“這有秘寶，大家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