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陸久見身上的制服穿的一絲不茍, 眼眸如平常一樣曜黑, 讓人洞不穿他心底的想法。

他薄唇輕抿, 站到林俏床側, 目光盯着林俏看了會兒,才終于開了口。

“我來給你送作業。”

“……哦。”林俏這樣躺着有些尴尬,移開目光,掙紮着就要起來。

陸久見看她微微蹙着眉頭有些困難的樣子, 彎下身扶了她一把。

林俏剛剛坐穩一些,馬上把他推開,一面忍着傷口牽扯的疼痛,一面把被角拉起一些,小聲說謝謝。

陸久見繃着臉色, 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 隔了會兒才低沉着嗓音問她:“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闌尾炎手術而已, 很快就可以好。”

那邊陸久見就又不說話了。黑眸盯着林俏, 比初見時多了幾分認真的神色,忽然道歉:“抱歉, 我之前不知道你身體狀況。”

林俏抓着被角, 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趕忙擺手:“不是,不怪你。而且你給的糖, 我還沒有吃。”

陸久見黑眸沉了沉, 等了會兒, 把肩膀上的書包拉下來,去翻作業本出來。

林俏抿了抿唇,看着少年彎腰時清瘦的背部輪廓,跟着說,“而且,是我應該要感謝你。”

陸久見手裏的動作一停。就聽林俏語氣故作輕松地說:“我以前吃藥也常常咽不下去,被苦到,我爸爸就會給我一顆糖吃。”

陸久見擡起頭,把本子遞過去的時候,瞟到林俏睜的大大的眼睛裏難掩的失落,低沉着嗓音問:“林俏,你想你爸嗎?”

林俏的眼睛裏一閃而過詫異,很快想到學校八卦的傳播速度,有些自嘲地低下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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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無聲。

林俏抓着兩個本子,低頭看着上面工整有力道的寫着“陸久見”三個字。

她有些不解的擡頭。

陸久見眉眼間神色淡淡的,“昨天的,還有之後幾天的,我都預習過做過筆記了,你可以留着看。”

“那你怎麽辦?”林俏馬上皺眉。

“我都會。”

好吧當她沒說。

林俏抓着本子癟着嘴腹诽。

陸久見在那邊很快拉好自己的書包,又站了會兒,忽然對着林俏說:“林俏,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的等待和思念都是不值得的,該怎麽辦?”

林俏愣了一下。

少年眉眼間的凜冽畢現。

她忽然想起之前徐曦跟她八卦的,陸久見的境遇。

他比她要可憐的多。林俏的心髒跟着微微皺縮了一下,莫名失去一些東西,成為八卦醜聞主人公的感受,她懂。

“那樣我會死心,跟着放下吧。”少女的聲音輕又軟,帶着無比的堅定。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陸久見單肩挂着包,站的筆挺,看着林俏單薄但坐得很直的身影。

許久才點了點頭。

他開口,聲音有些輕:“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醫院走廊裏彌漫着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陸久見走了幾步,腦海裏萦繞着少女剛剛聲音軟軟但是堅定的說出的話,腦海裏浮現某個畫面,夾雜在一起,令他煩躁欲裂。

倚着走廊的牆壁站定。

陸久見有些煩躁地摸出一根煙來,淺淺的銜在嘴邊,卻猛然想起這是在醫院。

掏打火機的手一頓,他仰頭靠着牆壁,閉着眼睛,試圖把腦海裏叫嚣的憤怒壓抑下去。

“先生,不好意思,醫院裏不可以抽煙。”

身邊響起小心翼翼帶着羞澀的聲音。

陸久見閑閑地掀起一條眼縫,銜着煙含混着開口:“我不抽。”

小護士抱着值班表,紅着臉看着這個好看的男生慵懶頹廢的姿态。

聽到他的聲音,臉更紅了,站着沒有動。

陸久見想笑,唇角卻牽不起來。

停了停,他睜開眼睛,走到一邊的垃圾桶,微微彎腰把整支煙丢了進去。

護士表示感謝地鞠了一躬,很快錯身離開。

陸久見再直起身的時候,剛好看到從走廊盡頭走來的鄭朗宴。

他手裏拎着保溫壺和各種購物袋子,懷裏抱了一大摞日用品。

看到陸久見的時候,也愣了一下,很快眉眼間的神色都沉了下來。

“你來這幹什麽?”走近了些,鄭朗宴語氣戒備地問。

“給林俏送作業。”陸久見神色淡淡。看着鄭朗宴一副準備長篇大論的模樣,擡手指了指他懷裏,“你要這樣跟我談麽?”

鄭朗宴頓了一下,垂眸看自己懷裏的東西,很快沉着臉色說:“你等一下,我們談談。”

林俏看着鄭朗宴抱着一大摞東西進來的時候吓了一大跳。

他急匆匆的把東西放在桌上,就又要出去。

想到什麽,林俏很快喊住他,神色有些緊張地問:“你是不是要去找陸久見?”

看着鄭朗宴不太好看的臉色,林俏小聲地補充一句:“我真的沒有吃他的糖,你不要找人家麻煩。”

找麻煩?本來看到人心裏就有氣,鄭朗宴一下有些炸了。他冷着臉探尋地看着林俏:“怎麽,怕我打他啊?”

林俏愣了一下,很快擺正了神色,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怕他被你誤會,生氣了,打你。”

鄭朗宴:“……”

肚子裏憋了一肚子的火頓時被強摁了回去。鄭朗宴愣了一下,挑了挑眉,轉而問她:“你擔心我?”

林俏認真的點了點頭。

沒等鄭朗宴唇角上揚到一半,,就聽床上的小姑娘聲音輕輕但是認真的說道:“我擔心你打不過他。”

打架界扛把子被質疑,少爺臉上登時挂不住,氣洶洶地瞪着林俏,半天卻罵不出什麽兇話,只沒好氣地憋出一句:“睡你的覺吧。”

再出來,陸久見半倚着牆壁,垂着眸在發呆。

鄭朗宴沉了沉神色,幾步走過去,停了一下,轉身和他一起倚着牆壁站着。

兩個人一起沉默了好久。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話被隔開,情緒都不複在,鄭朗宴半晌沒說話。

走廊靜悄悄的,少年的眉眼被燈光勾勒得清晰而凜冽。

鄭朗宴偏頭看向窗外,終于緩緩開了口:“阿見,你不要喜歡上林俏。”

陸久見很清晰地聽到了。他扯了扯嘴角,卻不成笑:“為什麽?”

鄭朗宴擰着眉,沒回答。

陸久見緩緩牽起嘴角,他看着自己的鞋輕輕在地上點了兩下,忽然開口問:“阿宴,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麽成了朋友的嗎?”

鄭朗宴當然記得。

他不明白陸久見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記得。”

“那個時候,我比你還要驕傲,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天會變成今天這樣。”

陸久見的拳頭在身側緩緩攥緊。像是攥着抓不住的曾經。

鄭朗宴頰側的肌肉繃了繃,他轉頭,看着陸久見看不出情緒的側臉。

他的事情,他全都聽說了。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但凡誰家有醜聞,瞬間就可以傳遍整個圈子的每個角落。

“阿見,那些不是你的錯。如果你有需要——”

“我知道,”陸久見很快打斷鄭朗宴的話,驕傲如他,不想聽到後面幫忙的話,“我都知道,我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鄭朗宴薄唇緊緊地抿着,視線鎖在陸久見身上。

陸久見緩緩偏頭,目光對上他,深沉不見底,帶着流轉如黑洞的光暈。

“阿宴,我跟林俏的緣分,不比你跟她的淺。”

“只是很多時候,我運氣不像你好而已。”

鄭朗宴身體一頓,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握成拳頭。

陸久見收回視線,站直了些。雙手.插.進口袋裏。

鄭朗宴擰眉盯着陸久見。

“但運氣總不會一直壞下去。”少年聲音清冷如結了冰的山泉,他轉身,背對着他,随意地揮了揮手,“阿宴,在我真的動心前,你最好拼命點。”

——

林俏硬生生被拖在醫院住了四天才出院。

鄭朗宴課也不上,話也不聽,總時不時跑過來賴在病房裏。

出院那天一大早,鄭朗宴主動攬下了“順便”接林俏去上學的任務。

鄭家的司機車開在路上,就聽小少爺在後座不停抱怨:“你開的也太快了吧?是不是超速了?注意點安全行不行?”

隔了會兒還是不滿,甚至抱怨:“這不是上班點麽,怎麽不堵車啊?”

林俏在一旁背單詞,實在是聽不下去,抽了本語文書塞他手裏,柔柔地說:“鄭朗宴,你安靜一點。”

鄭朗宴摸了摸鼻尖,不情不願地抓着書看,眼睛沒一會兒又飄林俏那去了。

司機把車穩穩的停在附中校門口。

林俏裝好書包,鄭朗宴繞過來給她開門。

旁邊停了一輛白色的蘭博基尼。

林俏剛一下車,車後面就猛地竄出一群人,對着兩個人齊齊拉了好幾個禮花炮。

鄭朗宴條件反射地就把林俏護在身後,自己被彩帶彩片噴了一身,有一片還噴到了嘴裏。

他嫌棄地擰眉吐出來,看着那邊握着禮花炮、一張臉快笑成倭瓜的褚剛,張口就要罵娘。

褚剛也早就修煉成.人精,他抓着彩筒,搶在鄭朗宴開口之前,對着林俏大喊一聲:“嫂子!恭喜出院!”

一堆男生頓時起哄起來,徐曦嫌棄地看着他們,翻了個白眼,去拍自己身上的彩帶。

林俏和鄭朗宴被他喊得一愣。

尤其是鄭朗宴,他停在嘴角的髒話瞬間被堵住,立刻扭頭看林俏。林俏正用尴尬而疑惑的神情看着他。

愣了不到三秒,鄭朗宴搶先兩步走到褚剛面前,張口就含混着責備他:“瞎叫喚什麽呢你。”

還順帶擡手拍了褚剛肩膀一下,力道之輕,不像是指責,反而像是嘉獎。

褚剛眼珠轉了轉,馬上反應過來。

一邊笑着揉自己肩膀,一邊打哈哈混過去:“哎你看我,一高興嘴瓢了——林姐兒,別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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