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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朗宴單手拎着一個銀灰色的保溫桶, 看到一屋子或坐或站的人愣了一下。
“阿宴, 你來了?俏俏剛剛還問你呢。”孔祁看到人, 熱情地迎上去, 一手關上門,一手搭在鄭朗宴肩上,攬着他就過來了。
鄭朗宴拎着保溫桶,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挂着水的林俏, 嘴唇艱難地翕動了一下,半晌才說出句話。
開口第一句就是很突兀地問句:“林俏,你餓不餓?”
一屋子人登時被他問得一愣。
林知遇在一邊,有些尴尬地輕聲說:“俏俏現在還不能吃東西。”
鄭朗宴頓時一副做錯了事無所适從的模樣,俊臉上浮出一絲淡粉。放了保溫桶, 他跟着又問:“是不是很痛?”
林俏睜着大眼睛看着他, 跟着輕輕搖了搖頭:“不痛。”
“哦。”鄭朗宴擡手抓了抓頭發,低垂着頭, 有幾分懊喪。
屋子裏的氣氛沉默了一瞬。
孔祁看着鄭朗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以為他是被林俏突然發病的模樣吓到了,攬着他的肩膀晃了晃:“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啊, 阿宴, 多虧你及時帶我妹妹來醫院。”
鄭朗宴手掌下滑,摸了摸脖子,聲音逐漸恢複了鎮定:“沒事。”
一家人在病房坐了好一會兒。
折騰一晚上, 此時已經過了淩晨, 護士第三次進來提醒他們放林俏休息會兒。
林知遇抓着林俏不肯放, 說什麽也要陪着她看護她,彌補自己之前的失職。
孔祁勸了好幾句,她都不聽,最後還是孔尚新出來發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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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出門得急,你又什麽都沒帶。醫院有護工和護士,林俏也需要休息,白天收拾好了再來看也一樣。重要的是以後給她好好調理。”
幾個人之前被聽鄭朗宴電話裏模棱兩可的話吓到,丢下手頭的一切就趕過來,這會兒折騰大半夜,都狼狽不堪。
病房裏的燈有些晃眼,剛好有護士進來檢查輸液情況。
林俏順着他們的話往下說:“你們先回家吧,只是闌尾炎而已,過一兩天就可以出院的。”
好容易才勸走了一撥人。
鄭朗宴目光不舍又帶着幾分委屈地看着林俏,愣着沒有動。被孔祁從背後拍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
“阿宴,你也趕緊回家了,明天還上學吧?記得順便幫俏俏請個假。”
林俏也定定地看着他。
隔了會兒,鄭朗宴才從鼻音了“嗯”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扭頭,往病房外走去。
護士調好點滴速度,順帶把燈按滅,只留一盞微黃的夜間燈。囑托林俏可以放心休息會,她會時不時進來看點滴情況的。
護士一走,病房的門合上,整個房間一下子陷入了一種死一樣的寂靜,靜得她能夠聽到儀器的輕微聲響。
林俏盯着天花板看了看,目光下移,轉到輸液袋上,順着移到自己的手臂上,轉了個彎,緩緩移到被合上的門口。
一秒,
兩秒,
五秒。
一片寂靜裏,時間過得極其緩慢。
林俏輕輕壓下心底升騰起的奇怪的念頭和期待,輕輕合上雙眼。
門那裏卻再度有了輕微的響動。
林俏睜開眼睛,就看到門被輕輕推開,少年高大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進來,逆着光,被走廊的白熾燈鍍上一層凜冽的顏色。
鄭朗宴抓着門把手的手一頓,看着病床上頭輕輕偏向這邊的林俏,緩緩把身後的門抵上。
停了一秒,長腿才邁開,緩緩繞過病床尾,站到她身邊。
“我有東西落下了。”鄭朗宴說,聲音悶悶的。
“嗯。”林俏輕輕應了一聲,目光移到一邊櫃子上的保溫壺上,等了好久他也沒有拿。
鄭朗宴站着不動。
又等了會兒。
他擡手,有些煩躁地擡手摸了摸脖頸,忽然問:“林俏,一個人睡覺,怕不怕?”
林俏被問得懵了一下,很快搖頭:“不怕。”
她話音剛落,鄭朗宴直接拉過陪護的椅子坐下,聲音溫柔而堅定:“你別怕,我陪着你。”
林俏半張着嘴愣了一下,睜着大眼睛看着鄭朗宴,很認真地說:“鄭朗宴,快回家去,明天還要上課。”
男生高大的身影乖乖地窩在椅子裏,聞言,很快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随意地盯着輸液管裏液體一滴滴掉落,薄唇抿成一條線,倔強地不回答。
林俏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跟着對他說:“那你幫我把書包拿過來。”
鄭朗宴這下很快聽到了,立刻起身,去一邊的架子上把她的書包拎了過來。
“你要找什麽?我幫你。”
林俏順從地指揮他:“把我筆袋拿出來。”
鄭朗宴很快找到,粉白色的,颠在手裏有點重量。
“你把前面那個白色的小包打開。”
鄭朗宴聽話的打開,看到裏面的貝殼時一愣。
“送給你。”林俏聲音輕輕軟軟的,看着男生在暈黃的光線下投過來的探尋的目光,小小聲地哄着勸他,“快回家去吧。”
鄭朗宴把貝殼捏在手心,書包裝好放了回去,固執地坐了回來。
林俏這下再也沒轍了。
她看着鄭朗宴盯着貝殼時低垂的眉眼和微翹的睫毛,聲音很輕地問他:“鄭朗宴,你很擔心我?”
鄭朗宴的背脊挺直着,沒有回答,反而像是突然岔開話題一樣,教育林俏:“以後別人給的東西,不要随便亂吃。”
帶着鼻音的語氣,像是帶了幾分委屈。
林俏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你是說陸久見給的糖?”林俏有些詫異,很快努力澄清,“我沒有吃,你別誤會他。闌尾炎是因為我自己身體狀況的問題。”
聽着她一副焦急地要替陸久見澄清的模樣,鄭朗宴馬上有幾分不滿地擡眸瞪了林俏一眼,跟着嘟囔道:“說你就聽着,都開刀了怎麽一點不在意啊。你再疼可怎麽辦?”
林俏被他莫名其妙落下的指責搞得有些發懵。她還沒說話,那邊鄭朗宴把貝殼用大拇指撥着滾了一圈,很快又說:“你以後想吃什麽就跟我說,我買給你。”
林俏這些徹底愣了,跟着詫異地盯着鄭朗宴。
他像是一時激動脫口而出,跟着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話,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很快移開目光不看她。
林俏臉頰也有些發燙。明明麻藥早已過去,恢複了呼吸,她卻又覺得呼吸開始急促而艱難起來。
把被子拉起來一些,也無心再趕鄭朗宴走,林俏半張臉埋在被子裏,悶着小聲地說了一句:“我要睡覺了。”
等了好久,她閉着眼睛,忽然感到被子被輕輕拉下一些,露出口鼻,又被輕輕掖在脖子下方。
“嗯。睡吧。”
男生聲音低沉遲緩,帶起微微氣流在她臉頰上方一晃而過。
——
到第二天,鄭朗宴也并沒有去上課。
林俏趕了又趕,沒有趕走他,反而迎來了幫她做手術的院長。
昨天手術醒後,護士跟她聊了不少,反複提到幫她做手術的是一院的院長,國內出了名的外科手術金牌醫生。
林俏受寵若驚。院長問了問她的狀況,神情慈祥帶着笑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一一作答,跟着不停道謝,這麽小的手術勞煩他。
“不礙事,”鄭院長眼睛笑眯眯擺擺手,看着林俏恢複了些血色的臉,“我也是被我那不成器的大侄子大驚小怪的模樣吓到了,還以為你是很嚴重的病。”
林俏愣了一下,跟着很快反應過來,有些詫異地問:“您、您是鄭朗宴的親戚?”
“嗯,我是他大伯。”鄭院長笑眯眯地看着林俏詫異的模樣,料想自己那大侄子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了,反過來問林俏,“你呢?你跟我們阿宴什麽關系?”
林俏有些尴尬,臉頰紅了紅,垂下目光:“我們是同學。”
“哦,只是同學啊。”鄭院長看到抓着電話晃進來的身影,故意加大了音量,甚至帶着幾分陰陽怪氣。
鄭朗宴剛剛給學校打電話請假。這會兒進來,聽到自家大伯陰陽怪氣的語調,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很快目光又盯着林俏,有些緊張地問:“怎麽樣,還有沒有事?”
“沒事了。”林俏搶先回答。她看着他緊張兮兮的神情,都能料想到昨天鄭朗宴做了多讓人啼笑皆非的事了。
鄭朗宴自己毫無知覺,反而接着問:“那傷口會不會留疤?她是學跳舞的,不能留疤。”
“啧。”鄭院長不滿地用病例拍了鄭朗宴的頭一下,“小子,你是在質疑我的醫術嗎?”
“醫術再高,那也是開刀了啊。大伯,你有沒有小心一點,縫好看些?”鄭朗宴依舊一本正經地追問。
“你還要我怎麽小心?縫合的時候縫個蝴蝶結出來?”鄭院長再次被他逗笑,抓着病例就又要拍他。
林俏絕望而尴尬的捂臉。
這實在是……太令人窒息的操作了。
臨走,鄭院長不忘提醒他:“她今天可以吃點流質的東西了,有這功夫質疑我,不如去食堂打點粥上來。”
“哦,我已經叫李媽做了粥,等下會送來。”鄭朗宴一副得意又理所當然的模樣說。
鄭院長立馬一副一言難盡夾雜着詫異的神情,再次看了一眼病床上捂着臉的小姑娘,擺擺手,被徹底氣走了。
——
臨近中午,林知遇又打了個電話,說是很快就到。
林俏特意叮囑她不用做粥了,林知遇疑惑地問了兩句,她支吾半天,說是醫院護工給吃過了。
鄭朗宴扶着她走了一圈,又把她安頓在病床上。
鄭家司機很快打來電話,說要把粥和別的東西送上來。
鄭朗宴悉心地又問了很多別的東西,最後還是不滿意,索性說:“算了,在那等我,我下去自己買。”
他轉身,看到林俏已經合上眼睛,似乎淺眠了,輕輕抓起外套,往樓下去。
林俏沒有睡着。聽到門響聲,她動了動,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盡量讓自己陷入睡眠。
沒幾分鐘,門就又被打開了。
林俏有些詫異,睜開眼睛,剛準備說他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目光對上來人時,一下愣住了。
陸久見抓着門把手,一擡頭就看到林俏有些詫異的目光。
他停了一下,手輕輕的向後推過去,把門合上。長腿邁開,緩緩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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