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林俏放假前一周跟孔祁聯系好時間,兩個人一起從C城趕回B市。
B市這個北方城市不像C城這個海邊城市濕潤, 剛下車的燥熱是結實而通透的。
兄妹兩個人回到家, 林知遇和孔尚新正在研究菜式以及包餃子。
林俏和孔祁洗了手過來幫忙,林知遇許久不見, 笑着調侃她:“俏俏, 你看, 能不能猜出哪些是你孔叔叔包的?”
林俏之前每年節日會和林知遇一起包餃子, 對她的手法很熟悉。而且盤子裏的餃子畫風對比鮮明,其實根本不用猜。
但林俏還是認真的看了一圈,跟着有些猶豫又思索地問:“是……我手邊這幾個嗎?”
林知遇點着頭就笑了, 跟着指了指自己手邊的幾個餃子,聲音壓低:“還有這幾個小老鼠的, 可愛吧?”
這個林俏倒是沒有料到。
她有些驚喜得瞪大眼睛,唇邊也跟着揚起:“真的嗎?包的真好, 很可愛。”
“對吧?我之前教他這個,他還覺得幼稚,結果這種的包得最好。”
孔尚新在那邊頭垂得低了些,模樣認真地繼續包餃子。
孔祁拿手擋着臉頰, 一邊給林俏使眼色,無聲的笑得肆無忌憚。
飯桌上。
林知遇看着林俏安靜垂眸吃飯的模樣,忍不住擡手給她碗裏夾排骨:“俏俏,多吃點, 你看你現在瘦的。”
孔尚新筷子一停, 瞥一眼林俏:“暑假在家待的日子, 讓你媽給你好好補補。不行就看看營養師。”
“不用了,孔叔叔。”林俏看了看孔祁,說,“我只能在家呆一周,之前試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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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電影,下周日就要進組了。”
原本歡樂的氣氛,因為林俏這一句話有些沉澱下來。
林知遇移開目光,有些失落的垂下頭。提到林俏要拍戲這事,林知遇多少還是有些不樂意。
“拍戲苦吧?經常半夜不睡,穿不暖,也不按時吃飯,吃的也不營養。”
林俏溫婉地看着她:“不辛苦。您別擔心了。”
林知遇還是不放心。
“你說你這孩子,又不懂得照顧自己。本來胃就不好。”
林俏知道自己理虧,只能耐心地安撫她:“媽媽。我自己喜歡的。”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孔尚新和孔祁閑着聊了兩句工作上的事,孔尚新現在好像也不太在意這些,話題于是又轉回到林俏身上。
“對了,”林知遇放了筷子,有些認真地看着林俏,“俏俏,之前我看網上,怎麽在說你跟一個什麽段總的什麽事。你一個人在外頭,沒受什麽委屈吧?”
林俏反應了一下,很快想明白是因為段毅格的事。
她平靜的吃着飯,把嘴的不疾不徐咽下去,輕聲說:“沒有。那個只是緋聞而已。”
林俏擡頭看林知遇:“我倆只是高中同學而已。你們還見過的,您忘了?”
林知遇想了一下,沒有想起來。
提起林俏的高中生涯,有的話題變成過往趣事,有些則變成了不能提的禁密。
之前林俏剛上大學,家裏人時不時拿她當初藝考的事來談論。
林知遇總會笑着說,俏俏那時候沒自信,剛藝考完出了考場就哭了,結果成績出了,居然穩拿了年級第一,并且順利進入C大。
但是每提到這件事,林俏臉色都會不太好,一堆人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鄭朗宴出國杳無音信的事。
慢慢的,大家也不再提。
這次也是,林知遇知趣地不再提。
她垂着眼眸夾菜,小聲嘀咕一句:“媽媽就是怕你在外面受欺負,自己委屈了自己。”
一句話,說得林俏突然真的有了幾分委屈和鼻酸。
整桌飯再也無言,一家人靜默地吃飯。
——
林俏是在一個星期後飛回C城的。
新劇拍攝地點有三個,但主戰場還是在C城。
因為林知遇她們的不舍,她拖到最後一天才走,所以一下飛機就直奔通知的場地。
——劇組今天在那裏舉辦開機發布會。
林俏到的算早。
她提前和負責人聯系好,領了酒店房間鑰匙,放好行李又出來,離發布會開始也還有将近一個小時。
林俏換了條裙子,中間負責人又和她确認了一遍,讓她先去休息間等等。
休息室裏有不少人,林俏剛一進去,馬上聽到一個帶着點驚喜的聲音喊她名字。
“俏俏!”
聲音太過熟悉,以至于讓林俏有點晃神。
她剛順着聲源轉過頭,立刻被一個小個子女生抱了個滿懷。
“真的是你呀!”郝雲擡起頭來,看着林俏,眼裏亮晶晶的。
“雲雲?”林俏也格外驚訝,看着習慣性開始艱難擡手臂挽着她的姑娘,她臉上畫了精致的妝,比之前成熟了幾分,“你怎麽在這裏?”
郝雲眼神甩了甩身後的化妝臺:“不是告訴你說,我現在是有兩百多把刷子的女人,是劇組明星不能得罪的女人了嘛。”
她開着玩笑,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林俏這下想起來了,郝雲學了化妝,專業在劇組搞妝發的。
倒是沒想到,兩個人會這麽巧地趕到同一個劇組裏。
郝雲看了眼林俏的頭發和臉上淡得格外素的妝,不滿地“啧”了一聲,拉着林俏就要坐下。
“俏俏你來,這麽好看的臉,還有這頭發怎麽就這麽暴殄天物呢。”
“不用了,雲雲,發布會等下就開始了。”林俏察覺到她是要給自己化妝做頭發,馬上推脫着拒絕。
“就因為馬上開始了,”郝雲把她亂動的手扒下來,認認真真的把她大多數頭發攏在一起,紮了個花苞頭,“所以才得讓你漂漂亮亮的啊!”
郝雲拿着小卷棒,認認真真給她頰側卷成兩绺俏皮又溫婉的裝飾。
兩個人說話和造型極其專心,因此林俏沒看到那邊接了個電話,匆匆往過走的導演助理。
是那個和林俏同校的學長,他先是看着林俏裙子裏裹着的背部肩胛骨的輪廓,吞咽了一下,很快繞到前排來,一眼就看到林俏白皙修長得猶如天鵝頸的脖子上,銀色的細鏈挂着的小小的銀環。
樣式普通,但不多見。
男人想起之前被林俏冷着臉拒絕的場景,臉色陡然難看起來。
他加快腳步,匆匆走了出去,問了一圈才找到導演。
“劉導。”
導演是個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神情嚴肅,身材偏胖。聞聲擡起頭來。
“小李,人都安排好了?這發布會可快開始了。”
“都安排好了。就是……劉導,”男人有些欲言又止地走到導演身側,壓低了聲音,“角色分配出了些小狀況。”
導演聞聲挑眉看他:“人選都定好這麽久了,能有什麽狀況?”
男人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對導演說,“愛純老總的助理今天打了好幾個電話了,之前您不是拒絕了麽。他今天表示,只要讓孫馨蕊參演主角,愛純老總就願意追資一千萬的拍攝資金。”
導演聞言挑了挑眉。
“把人員名單給我一份。”
導演盯着名單看了好一會兒,他眯着眼沉聲開口:“女主這個位置——”
沒等她說完,助理馬上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為難地阻止道:“遲米背後的人是盛世副總,咱們恐怕動不了。他撤資,那這戲都拍不成了。”
導演擰着眉沉迷了一下,目光順着手指到林俏的名字,問:“她呢?”
男人嘴角有些得意地彎了彎,很快壓了下去。故意沉思狀想了想,以一種自然而然剛剛才想到的語氣說出蓄謀已久的話來。
“哦,她呀。之前聽說背後的人是星聯的股東,不過,好像分了。”
導演聞言擡起頭來。看着他,眼睛裏的閃了閃。他沉着聲音問。
“真的假的。這事你怎麽看?”
男人被問的頓了一下,很快說:“劉導,依我看,肯定分了。要麽星聯最新的幾個資源都比我們這個項目好,怎麽她連一個角色都分不到?還跑到我們這裏自己試鏡拿戲。”
距離開場還有大約半個小時。
導演聽完助理的話,手指在名單點了點,然後指尖停在林俏的名字上。
“哦。那把她——”他的手指從名單上方掠過,一個個跳過女演員的名字,手指終于停住,點在女六號的位置上,“調到這。”
——
離發布會正式開始還有十來分鐘,主創和主演們陸續登場,坐到寫着自己名字的銘牌後面。
郝雲給林俏利落的做好造型,然後和她一起出去,就站到記者堆裏看。
林俏順着一排座位走過去,她的名字牌寫在中間,和女主是挨着的。
郝雲一直在下面舉着手機,沖她笑着揮手。
林俏找到自己的座位,剛準備坐下,旁邊匆匆跑過來個人,左右挑了挑,拿到她的名牌,然後放了另外一個人的上來,就跑走了。
林俏眉頭蹙起,站着沒動。
身後跟上來個穿着一襲紅裙的女人,她走到林俏這裏站住不動。
身後的經紀人很快上前來,看着林俏。抱歉道:“不好意思,你的座位在那邊,這裏是孫馨蕊女士的。麻煩讓讓。”
助理幫女孩整理好衣服,讓她坐下。
林俏反應過來,也沒太糾結,走到自己名牌被放的位置,輕輕坐下來。
郝雲一臉不理解的靠上來問怎麽回事,林俏剛好借機從她那裏拿回來手機。
“沒事。”她一面打開微信頁面,一面找到段毅格,手指翻飛,開始打字。
導演和副導演也很快出來,走到最中間的座位坐下。
一排人的身後是巨幅的概念海報。林俏就在女主旁邊。
幾輪發布致辭之後,開始介紹到演員。
男一男二,女一女二,很快,大家都發現了不對勁。
記者看着坐在邊緣地帶的林俏,明顯捕捉到大新聞的氣息,一到提問環節,馬上就開始問。
“請問劉導,我記得該劇之前宣傳的女二號都是林俏,現在怎麽變成孫馨蕊了呢?”
導演在臺上面帶微笑的,湊近了些話筒:“這個人員是根據具體情況臨時做了調整,借着這次發布會,我也正式宣布,孫馨蕊女士成為我們劇的女二號,飾演聶芸一角。”
話一出口,全場頓時嘩然。
聚光燈一下對着林俏閃個不停。
郝雲在下面先炸了。
她擡手就指着導演破口大罵:“你搞笑呢吧?臨時調整?不就是你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把人好好的角色給擠了?!”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記者們樂于看到這樣的場景,閃光燈閃個不停。
林俏這個當事人相比別人倒是淡定得很,面色淡然如水。
她冷靜地拉開和段毅格的聊天界面,打下一行字,托他幫忙打聽一下這部戲突然換角色的原因,以及相關事宜。
這邊,郝雲和導演理論不過,氣的眼睛都紅了,随手抄過旁邊記者手裏的東西就丢了過去。
是一只錄音筆,金屬的,好巧不巧砸在導演光亮的腦門上。
導演疼得“嘶”一聲,忍無可忍地站起來了,指着林俏和郝雲就罵:“你們還真說對了。別人後臺就是硬,要麽滾,要麽忍!一點事都做不好跑這作什麽妖!”
話一出口,全場頓時嘩然,快門聲和議論聲提問聲不絕于耳。
場面一時有些僵。
直到門口再度引起一陣喧嘩。
衆人列陣而過,腳步聲踏着猶如神祇歸來的音符。
某個正在喋喋不休的記者忽然被人急切而大力的撥開。
他踉跄了一下,剛準備罵,卻陡然對上男人冷若冰霜的眼神。
裁剪合身的定制西裝,一絲不茍的發型,棱角分明的側臉和深邃五官。
除了身前昂貴的領帶上不合時宜的廉價領帶夾。
不知道是走的急切還是過于憤怒,男人被西裝包裹的肌肉緊實的胸膛起伏了兩下,他猛的擡起手,直指臺上一排人。
男人西裝袖扣都是精美的,再往前是修長白淨的手——捏着一串賣相不太好的烤串。
鄭朗宴聲音猶如寒潭剛剛震碎的冰,低沉幽冷到谷底,起伏間都帶着冰裂的聲音。
“誰他媽說,林俏後臺不夠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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