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劉遠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
雙手拘謹地停在身側, 有些忐忑地喊了一聲:“鄭、鄭總……”
鄭朗宴理都沒理, 邁着步子走到他的座位側。
明明氣定神閑, 卻讓人覺得腳下步步铿锵有力。
他修長的手垂在身側, 長指有規則地輕點長桌,一路節奏緩慢的點過來,像是催命的鐘聲。
逐漸靠近,讓人不寒而栗。
劉遠忍不住瑟縮一下, 臉上的笑容僵住。
鄭朗宴一路輕點,到了劉遠身側停了下來。
他的眼神眯了眯,跟着指尖點了點。
沉悶的敲擊聲過後,他低沉着嗓音,狀似随意地開口:“坐。”
“啊?哎!是, 鄭總……”劉遠反應了一下, 很快摸索着椅子往下坐。
邊坐邊絮絮叨叨地準備搭話:“鄭總,您看……啊!”
就在他整個重量都交代下去的時候, 下一秒, 身下的椅子卻被人猛地踹開,椅子翻了個個撞到旁邊的椅子, 發出巨大的聲響。
劉遠被吓得驚呼一聲,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跌坐在地的時候,衣領卻被人猛地揪住。
鄭朗宴放大的陰沉的俊臉近在眼前。
呼吸被他有力的手緊緊攥住,劉遠的臉漲成豬肝色, 腳幾乎離地。他只能慌張地擡手抓鄭朗宴的手, 祈求他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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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毅格也被鄭朗宴這突然的動靜吓了一跳, 手撐着桌沿坐直了些。
鄭朗宴看似輕松地就将人提起來,手臂上西裝裏繃起的肌肉輪廓外洩了他的憤怒,他的黑眸沉得更深,裏面的怒意一閃而過,他點點頭,聲音卻壓得平靜得猶如寒冰。
“你之前說,林俏後臺不硬?”
劉遠的手拍着男人猶如鐵鉗一樣的手臂,張了張嘴,卻只能發出氣音。
他剛準備解釋,下一秒卻被男人揪着衣領狠狠甩了出去。
呼吸暢通的一瞬間,劉遠整個人砸在剛剛被踹出去的椅子上,跟着又砸到了堅硬冰冷的地上。
他悶哼一聲,疼得整個人蜷縮起來,呼吸由不得屏住。
耳邊是鄭朗宴陡然陰沉下去的聲音。
“不夠硬,是嗎?”
堅硬的皮鞋底磕在地上,一聲聲清脆又響亮,鄭朗宴單膝曲起,蹲下身去,看着男人痛苦的神色。
眉眼間只有涼意。
劉遠這下徹底慌了,他掙紮着想爬起來,去扯鄭朗宴的褲腿。
“鄭。鄭總,我真的不知道林俏是您的人。我錯了!真的,我錯了!求求您給我一次機會!我奮鬥很多年才有現在的成就,我在導演事業上貢獻不小,您不能就這樣讓我混不下去……”
鄭朗宴一瞬間嫌惡地皺起眉,他躲了躲,扯着劉遠的頭發把他的頭掰到一個向後仰的不可思議的弧度。
聲音冷到底谷。
“你憑什麽覺得,動了林俏,我還會放過你?”
“鄭總,我可以讓林俏當女主角!真的!”
鄭朗宴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一樣,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我他媽也可以。”
就是沒有早點做,所以才讓這樣的混蛋有可乘之機。
鄭朗宴想到之前段毅格說的,林俏在車上哭了一路的話,一瞬間覺得心髒揪痛到無法呼吸。
他狠狠甩開一把劉遠的頭,接着猛地站了起來。
劉遠忍着眼冒金星的痛,下意識地去抓他的褲管,為了好不容易積累的成就和将來,他當定了這個孫子。
指尖剛碰到鄭朗宴的褲腳,人就被猛地踹翻了。
下一秒,男人冷硬的皮鞋直接踩在他的喉管上。
鄭朗宴腳下微微用力,逆光之下,猶如不可侵犯的神祇。
他手肘微微撐在用力的那條腿的膝蓋上,上身微微彎了下去,眼裏的光一瞬間危險迸出。
“你想死嗎?”
腳下微微加深力道,躺在地上的男人開始翻白眼。
段毅格看情況有些不對勁了,疾步走過來,拉開了鄭朗宴。
“宴哥!你先出去透透氣吧,剩下的事兒交給我就成。”
劉遠咳嗽着,臉色漲紅,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大口喘着氣,還沒回過神來,就聽段毅格說:“回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這個圈子少幾個你這樣的垃圾也沒什麽不好。省得禍害女明星和社會了。”
——
段毅格出來的時候,找了一圈才找到在衛生間倚着牆壁抽煙的鄭朗宴。
煙霧缭繞間,男人清冷的眉眼若隐若現。
煙草的味道不如雪茄,但讓人靜心的功效要好很多。
之前說要回國的時候,鄭朗宴已經開始改抽雪茄,只過口不過肺,味道也不太濃烈,只堪堪遮住瘾。
很少有像現在這樣,大型火災現場一樣的情況。
彰顯了他情緒的起伏和蓋不住的憤怒。
段毅格松了一口氣,但同時心又緊緊提着。
他靠近了些,輕聲喊了句:“宴哥。”
鄭朗宴沒有回話,薄唇微張的瞬間,白的無暇的煙霧自口中緩緩升騰,蓋過他的眉眼,像是林俏淺淡優雅的臉龐。
段毅格學着他的模樣,和他并排倚靠着,交代:“那部戲新找的導演過兩天就能就位,那幾個和劉遠有關系的女演員會跟他的醜聞一起爆料,劇組已經在籌備招新人了。”
鄭朗宴沒有應聲,清冷的視線微眯,眉間聚着化不開的愁。
段毅格移開目光,去看窗外的風景,狀似随意地問道:“宴哥,你在擔心林姐兒的事呢?”
口中的煙霧再次繞過肺,輕輕呼出來,卻怎麽也填不滿心髒那塊地方。
鄭朗宴用剛抽過煙,有些顆粒感沙啞的嗓音開了口。
“我應該早點回來,就不用留她一個人受這麽多苦。”
段毅格扯着嘴角苦笑:“還怎麽早啊?沒日沒夜趕課程讀完,一個個照着鄭伯父的指示做生意搞投資,還要和他的人斡旋自己投資開公司,這才幾年,你灌自己多少酒和煙了?命都快搭進去了……”
說到最後,這幾年的回憶如潮湧上來。
并不愉快。
段毅格噤聲。
隔了會兒,鄭朗宴嗓音依舊低沉沙啞,開口。
“她怪我也是應該。”
“宴哥,要我說,”段毅格看着他,眉眼間的神色也跟着沉了沉,“你跟林姐兒明明就在乎彼此,也想的緊,話說開了,她終究是心疼你的,給她點時間,總不會一直別着。”
他遞了一塊口香糖過去,示意:“別讓她擔心了。”
鄭朗宴捕捉到段毅格話裏某個字眼,停了一下,擡手把煙按滅,丢進垃圾桶。
他沒接口香糖,擺擺手,直接向自己辦公室走去。
休息室裏厚實的窗簾拉着,空調開着,輕微的聲響,徐徐送着風。
鄭朗宴的目光适應了黑暗,快速巡視了一圈空蕩蕩的房間,心猛地一沉。
他繃着肌肉,抓着門一停,剛準備擡頭,于黯淡中瞥到床上輕輕隆起的一塊。
心頓時就安定下來。
他輕輕自身後合上門。
腳步帶着些試探的意味輕輕靠近,直到站到床邊,薄薄的被窩下,就是她溫軟的身體。
稍一彎身,就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一瞬間蓋過煙味,讓他貪婪的想要更多。
林俏清淺的呼吸也近在咫尺。
鄭朗宴的手情不自禁地撐在她的腦袋一側。
眼睛适應了有些昏暗的光,能夠準确捕捉到她瘦削小巧的臉龐。
林俏睡着的樣子格外靜谧。雙目微合,小巧的唇微張,胸前輕輕起伏着。
他的目光中的貪婪一下子全部洩露。
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貼近。
這些年他想念她的觸覺她的一切想念到發瘋。
快要貼到的瞬間,血液都近乎要沸騰。
鄭朗宴閉上眼,沉着呼吸,只覺得自己激動到血管幾乎要爆裂。
身下的紅唇吐出一點清淺的氣息,跟着,林俏低低嘤咛一聲,身體微微動了動。
鄭朗宴的身體一僵,猛地站直。
睜開眼睛的剎那,視線對上林俏在黑暗中逐漸清明起來的視線。
她淺淡溫柔的看着他,像是洞穿了他剛剛內心全部隐秘而貪婪的想法。
鄭朗宴一瞬間像是偷食主人珍馐被發現的大狗,手足無措地僵直着。
下一秒,他猛地轉身,似乎準備先要逃離。
“鄭朗宴。”
身後卻傳來林俏軟軟的嗓音,帶着剛剛睡醒獨有的迷糊。
鄭朗宴一瞬間猶如被盯在原地一樣,再挪不動一步。
林俏緩緩撐着坐了起來,嗓音依舊軟着,“幫我倒杯水吧。我渴了。”
鄭朗宴站在原地三秒,才反應過來她話裏的信息。
不是趕他走,不是質問,而是好像他從沒有離開過一樣,忽然交代他做一件親昵小事。
穿着筆挺西裝的腳步幾乎有些踉跄,鄭朗宴連着應了兩聲,忙亂的去找水杯,又繞到辦公室,才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再進來,林俏開了床頭一盞小燈,暈黃的光照得她臉龐格外溫柔。
鄭朗宴把水杯遞過去,林俏居然就着他的的手喝了兩口,爾後乖乖地坐着。
鄭朗宴轉身往床旁小桌放水杯的手都在顫抖。
他腦子有些僵住,甚至在想,林俏是不是還沒有睡醒,所以才舍得這樣溫柔對他。
剛要再轉過身來,身後卻輕輕環過一雙纖細的手臂,一直向前,隔着西裝環過他的腰身,然後雙手輕輕扣在身前。
鄭朗宴背脊一僵,這下是徹底傻住了。
林俏的臉頰輕輕貼上他西裝光滑的面料,閉上眼,似乎是因為剛睡醒嗓音像以前一樣軟軟的。
“雲雲之前打電話說,扇子傷到了手,傷得不重,不過要休息一陣。他在醫院外科實習。”
鄭朗宴愣怔着,不知道接什麽:“……哦。”
“我剛剛胃有些不舒服,就想躺一下,不小心睡着了。”
柔軟的聲音隔着胸腔震顫而過,鄭朗宴的心也跟着震顫。
“嗯。還難受嗎?”
柔軟的臉頰隔着衣料輕輕摩擦,林俏搖頭,聲音小了一些:“我等了你很久。”
鄭朗宴任由她這樣抱着。
腦子裏開始反反複複想,她是在說她剛剛等了他很久,還是說她這些年在等他。
思維亂糟糟的,心髒卻輕微絞痛,鄭朗宴只能低沉着開口:“對不起。”
林俏深吸了一口氣,問他:“你抽煙了?”
肯定的語氣。沒等鄭朗宴回答,她輕輕嘆了一聲,忽然問道:“鄭朗宴,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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