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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曜慢悠悠地把陸家的事說完,聽得滿朝文武覺得她下一秒就要帶着五萬北府軍起兵造反。

她掃視着世家一派的官員, 眸光冷冽:“百姓不知道, 諸位還不清楚嗎?”

“如今天下,皇帝算什麽?!只需幾個世家聯合, 皇帝不是想換就換?”最後,陸清曜意有所指地看向謝奕, “與其說是皇帝殺我陸家滿門,倒不如說是死于汝等之手更貼切些!”

謝奕給了陸清曜一個正眼:“放肆。”

“謝丞相, 你不就是不想我拿出這個東西嗎?”陸清曜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裹, 把裏頭的證據往地上一摔, “這些年,世家做的事情還需要我來說嗎?”

“強占良田、欺壓百姓這都還是小事……”她拿着摧龍槍在地上那堆寫滿墨跡的紙堆裏挑了挑, “看看——裝作山匪打劫來往商客、貪墨軍饷乃至殺良冒功!呵,本事沒有, 膽子倒不小, 對外不行, 窩裏挺橫!”

最後, 陸清曜迎上謝奕的目光,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廢物!”

謝奕并無什麽反應, 那一邊,應伋倒是跳了起來:“大膽!”

陸清曜一槍挑了應伋的官帽:“聒噪!”

應伋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一樣,抱着發絲淩亂的頭蹲下身來,一句話都不敢說。

“陸清曜,你放肆!”世家一派有官員站出來, 憤怒地指責。

“你才放肆!”陸清曜毫不客氣地回怼,“三年前,江州突發洪災,洪災後大疫,那時爾等在何處?兩年前,北方匈奴漢國叛軍南下,襄陽失守、豫州淪陷,那時爾等又在何處?這四年來我征戰四方,大大小小的戰役算下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收複青州、颍川、汝陰……一度直逼洛陽!”

“敢問我等将士為君厮殺時,爾等又在何處?!”

“爾等受天下萬民供養,不思如何報國!”陸清曜槍指方才出言之人,“卻在站在這裏,為一己私欲——興朋黨之論,盡殺朝之名士!”

“國賊祿鬼不過如此!”

“對了,您不就是想逼我北府軍反麽?”陸清曜唇角一揚,慢條斯理地彈彈衣袖,“左右您手裏還有兩萬禁軍,加上蕭家手裏的五萬大軍,怎麽都能摁死我,是吧?”

謝奕目光沉沉,漠然道:“你想多了。”

他算是明白了,陸清曜冒着被污蔑謀反的風險來太初殿,不是來針對應家的,而是來撕破臉的!

好一手順水推舟、先下手為強!

如今蕭溫帶着五萬大軍虎視眈眈,還真不能跟她陸清曜撕破臉。

陸清曜輕笑一聲:“別搞這些彎彎繞繞的,學生如您所願——今日,就反給你看!”

屏風後,司馬清睿轉了轉拇指上的指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今天這場戲可真有意思,趙浩,你猜謝家贏還是陸小丫頭贏?”

趙常侍摸不準司馬清睿的想法,含糊道:“老奴不過是內宮中的一個閹人罷了,哪裏懂得這些事,想想都覺得頭疼。”

司馬清睿倒像是不太擔心自己的帝位,反倒是看起熱鬧來了,笑着對趙常侍說道:“你呀,老滑頭一個。”

趙常侍笑了兩聲,輕聲道:“不過看現在這個樣子,陸二小姐像是處在下風啊,陛下您看?”

“她才沒那麽好對付。”司馬清睿眸子一眯,“讓她鬧吧,鬧個天翻地覆才好。”

“鬧起來了,那些人才沒心思惦記龍椅上坐着是誰了。”

“禁軍何在?”謝奕的眼裏閃過一絲寒光。

“将此逆臣拿下!”

話音剛落,穿着黑衣的禁軍湧進太初殿中,泛着寒光的刀刃将陸清曜團團包圍。

陸清曜臉色都不帶變,一手持着摧龍槍,一手拔出腰間挂着的短刀。

短刀在她手中轉了幾圈,最後反握在手心,刀鋒直指圍上來的禁軍。

“來,讓我看看——”陸清曜眉尾一揚,挺槍向前刺去,“這禁軍的水準。”

領頭的禁軍見陸清曜沖過來,楞了一下才急忙拿刀橫檔。

摧龍槍槍尖直接穿透刀身,陸清曜并沒有要傷及他人的意思,抽回摧龍槍,橫槍格住刀刃,往前一推,擡腳狠狠踩上了對方的膝蓋,瞬間撂倒一個。

她游刃有餘地穿梭在禁軍的兵刃中,毫不顧忌這裏是什麽地方,手起刀落間鮮血四濺。

她視線餘光掃到了在人群中幸災樂禍的應伋,心中冷笑,手中槍一挑。

禁軍手中的刀被槍挑飛,擦着應伋的發鬓紮進柱子中。

謝奕攥緊了手中笏板,臉色有些難看。

禁軍确實太過廢物,區區一個陸清曜都奈何不得!

陸清曜長.槍一掃,烏金的槍鋒破開重圍,直指謝奕的眉心。

謝奕單手握着笏板,一手背着,面對迎面而來的槍尖,神色不動。

兩人都看着彼此,凝滞的氣氛在他們身邊圍繞着。

沒有人敢說話,也沒有人敢動作。

直到——

“報——”

左舒出身卑微,是禁軍中最不起眼的一位,每日就負責被人使喚着跑腿。

今日,他帶着急報來到太初殿門前時,陸清曜猛地收回摧龍槍,回身一腳把兩個禁軍踹了出去。

左舒被迎面飛來的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吓了一跳,下意識地避開。

接下來他便看見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一位紅衣銀甲的将軍手持烏金長.槍從殿中緩緩走出,漆黑的靴子踩在了躺在地上□□的禁軍身上。

左舒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這才發現這位将軍是個女子,豔麗的眉眼裏滿是淩厲的殺氣,像是荊棘裏開出血色的花。

“你愣着做什麽?”那将軍用槍輕輕拍了拍他的側臉,“還不禀報?”

左舒猛地回過神來,抖着嗓子說:“征西王、征西王反了!”

征西王蕭溫?

現在的局勢倒是有趣極了。

就在陸清曜在太初殿中大殺四方之際,另一邊的北府軍中軍帳中,謝璧采坐在虎皮椅子上,垂眸不語。

青衣人呼吸一滞,手有些顫抖。

他看着謝璧采,嗓音沙啞,語氣有些急切:“阿竹?你還記得?”說完,他捂着臉,面具遮擋了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似哭似笑的嗓音,“你居然還記得?”

謝璧采垂着眼睛,半張臉隐沒在陰影裏,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擡手調整了一下披在肩上的鶴氅:“原本不記得了,只是無意間查到了那個竹林,然後就想起來了一些。”

青衣人瘋狂地大笑起來,亮出手中翠綠的刀刃,直指謝璧采:“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十八年!”

他嘶吼着:“我等了整整十八年!!!”

淚水從他的下巴處落下,砸在了地上。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刀鋒揮過,所過之處支離破碎。

外頭聽到動靜的薛陵和程忠被吓了一跳,轉身就想沖進中軍帳。

“別進來!”謝璧采厲聲喝道。

青衣人發洩了一通,摘下面具,随手丢在了地上。

“當初,謝奕以皇室雙生子不詳為理由,留你殺我。”青衣人看着謝璧采,眼中含着一絲淚光,好似他的一生只為了這一刻,“是前任影龍衛龍首救了我。”

“他不放心謝奕,便救了我的命。若是你徹底淪為謝奕棋子,他便會推我上位。不過可惜啊……”青衣人冷笑一聲,“他還是早早被謝奕給殺了,白白給謝奕做了嫁衣。”

“十八年前,我被那老家夥折磨得奄奄一息。”青衣人捂着額頭低聲笑着,笑聲聽着讓人寒毛直豎,“若不是哥哥,我早就化作黃土一抔了。”

謝璧采并未說話。

十八年前他大病一場,醒來之後忘了許多事情,現在想來,其中說不定還有前任龍首的原因。

兄弟二人一站一坐,相對無言。

盡管兩人面容有八分相似,但氣質卻是天差地別。

謝璧采氣質溫潤如玉,是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而青衣人氣質淩厲桀骜,像是一把染血的刀刃。

“如今,你可有姓名?”謝璧采輕聲打破了這壓得人胸悶的氣氛。

十八年前,謝璧采是在竹林裏救下的青衣人,由于他戴着面具又不肯說話,謝璧采隐約記得自己給他起了個“阿竹”的小名。

謝璧采想起密室裏沒有姓名的牌位,心裏隐隐抽痛。

明明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可謝奕連給青衣人取個名字的心思都沒有。

真是……

“我叫謝青衣。”謝青衣看着謝璧采,自嘲地笑了笑,“我自己起的。”

謝璧采抓緊了虎皮上的短毛,雙目一閉,問:“恨我嗎?”

謝青衣笑了起來,眼裏含了一絲光:“哥哥,若我說恨你,你要如何,拿你的命來賠我?”說着,又拔出刀來,抵住了謝璧采的咽喉,“真想殺了哥哥,從哥哥身體裏流出的血,一定很漂亮。”

謝璧采推開了刀刃,眉宇間帶着淡淡的疲倦:“你不想要我的命,又何必說出這種話。再說了,我的命也已經許給了月娘,怕是沒法以命相抵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按着刀往自己的手腕上挪:“若是你想看我的血,劃開這裏也是一樣的。”

謝青衣冷哼一聲,收回了碧刀。

此時,帳外傳來了長長的一聲“報——”。

兄弟兩人同時一愣,紛紛陷入沉思。

看起來是蕭溫那邊反了,那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才好?

就在兩人思考之際,背上插着令旗的小兵跑進大帳急沖沖地說道:“禀将軍,鮮卑、鮮卑拓跋所建立的北楚已派長樂公許丕,武衛将軍高承和尚書夏侯介率七萬步、騎兵進犯襄陽!”

“襄陽太守黃俟請求北府軍馳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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