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狹路

書院一開始分寝房時, 裴子信是拒絕與顧長梅和王宗耀同宿的。

畢竟,幾人的身份家底擺在那裏, 階層相差太大, 多少會存在嫌隙與不合。但他進書院晚,當初來到書院時, 只剩下這一間寝房, 其餘皆已住滿。

熬過半年,卻也沒發生令他難以忍受的事, 除了偶爾會在桌案上看到避火圖之類的書冊,裴子信對顧長梅和王宗耀并沒有過多的意見。

至于, 問學大賽, 裴子信對他二人是不抱任何期待的, 故此,将重心都放在了崔洛身上。

崔洛似乎夢魇了,裴子信盯着她看了幾眼。

“你餓了?”他問, 見崔洛雙頰微紅,是熟睡之後醒來時的樣子, 他添了一句:“你晚上不是吃了兩碗百米飯麽?”

崔洛也是這陣子謄抄書冊太累了,食量大了些,而且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不能吃發物,米飯總能多吃一些吧。

“什麽?”崔洛疑惑,她并不覺得餓。

裴子信道:“你剛才做夢,喊了好幾聲‘雞/胸’, 我都聽見了。”

他遞了一個‘我懂’的眼神過來,又不知從哪裏掏出了幾塊酥油餅,還是用油紙包着的,“吃吧,我娘昨天讓熟人送過來的,是她親手做的,你嘗嘗看。幾年前鬧幹旱,我也挨過餓,卻也沒像你這般,連做夢也能喊出聲來。咱們書院飯堂裏沒有‘雞/胸’,雞腿鴨脖倒是有,我也沒見你吃過啊。”

崔洛愣了愣。

雞胸?

繼兄!

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會去吃‘繼兄’的!

崔洛記得裴子信不久之後會長的很高,他好歹是本朝為民做主的大清官,現在卻也是很清貧。

崔洛覺得不能貪了他僅有的一點吃食,道:“我不餓,就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你吃吧,我再看會書。離問學大賽還有半月,你我可要抓緊了。”

崔洛也将顧長梅和王宗耀排斥在外,他二人就算是參賽,恐怕也是走個過場。

單是想想秦先生那雙眼睛,崔洛就不能輸了這場比試。她雖不怎麽在意結果,但表面上不能看裴子信看出來。裴青天的眼睛裏是揉不進沙子。

崔洛不吃酥油餅,裴子信就自己吃了幾塊,小幾上是溫熱的茶水,他漱了口,方開始與崔洛說話:“據我所知,晉江書院是全京城名譽最為響亮的私塾,能與咱們書院一比高下的只有麋鹿學堂,屆時只要打敗他們即可。去年就是打成了平手。”

麋鹿學堂,崔洛也有所耳聞,原先是官府創辦,後來不知怎麽就成了私塾,好像背後還有朝廷的靠山,與晉江書院的名氣不相上下。

裴子信看似消息靈通。

崔洛其實并不怎麽擔心大賽的事,好勝如裴子信,就算她和顧長梅一樣吊兒郎當,這家夥也能撐住場面。

裴子信又吃了一塊酥油餅,一雙黑而有神的眼睛裏是對東華門無限的憧憬。

因為參加科舉的士子們上榜後,是在東華門外唱名。

每年的問學大賽也是設在東華門外,只為圖個吉利。場面尤為隆重正派,那裏是普通老百姓能靠近六部衙門最近的地方,也是讀書人都奢望的場所。

更是裴子信勢在必得的目标。

崔洛忍不住問了一句:“子信,你将來......想做什麽?”

裴子信對這個問題坦誠答道:“讀書人,自然要以功名為先,既然讀了聖賢書,便要做聖人之事,我要入仕,為民請命,修身齊家治天下。将來立于朝堂,定為文官楷模,朝廷棟梁!”

聽完裴子信一番熱情激昂,崔洛知道自己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他豈止會是文官的楷模啊!

朝中權臣誰不想弄死他,偏生拿他一點辦法也無。走到宮道上,見着他都是繞着走。裴子信可是從不問官位高低,誰貪墨枉法,他逮到就是一頓痛罵。

原來,他是自幼就想做一個大清官,前兩世他不曾改變,這一世當然也不會。

崔洛覺得自己還是安靜着等着被他彈劾的那一日吧。

“你呢?崔洛?我覺得你跟他們不同。”裴子信正在興頭上,也想聽聽崔洛對将來的打算,十幾歲的年華,正是憧憬夢呓的時候。

崔洛窩在被褥裏,只露出了一雙星辰般的眸子,她眨了眨眼,幹脆手裏的書也放下了,鄭重道:“我想壽終正寝!”

“........”裴子信一僵,他還以為能找到同道中人,聞言後,難免覺得崔洛毫無鴻鹄之志,不過細一尋思,也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誰不想壽終正寝呢!

王宗耀睡的很淺,他不像顧長梅那樣沒有心思。

崔洛與裴子信的談話,他躺在屏風對面都聽的一清二楚,只是閉着眼,笑了笑,不做任何評價。

其實,壽終正寝對有些人而言,并不簡單。

很多人一輩子所期盼的,不過就是壽終正寝!

次日,天光微亮,雪天暫時放晴了,卻是更加的冰寒。

風止雪停,冬日垂挂當空,顯得有些昏沉,麻雀兒也出來覓食了。

一大清早,書院後方熙熙攘攘的人聲喧嘩。

崔洛昨日睡的太遲,是被衆學子的嬉鬧聲吵醒的。

顧長梅繞過屏風喊她起榻:“崔洛,快別睡了,胡勇今日給咱們帶了不少好東西過來,你也出來看看。”

胡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胡勇這次安然從人命案子脫身,肯定會感激顧長梅和王宗耀等人。

崔洛揉了揉眼,從高麗紙射進的太陽光照亮了浮動的塵埃,內室安寧又祥和,她緩和了一會才适應了刺目的光線;“胡勇?他回來了?”

顧長梅一屁股就坐在她的床榻上,随手取了長襖過來:“他今年休學,開年才會正式回來,今日是來給大夥送吃食的,另有烤全羊三只,到了中午讓後廚師傅熱一下即可。”

崔洛是被顧長梅從被褥裏拉出來了,她忙道:“我自己來。”

顧長梅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幾下,“你怎麽穿這麽多衣裳睡覺?可是嫌冷?要不今晚你同我一起睡。我身上熱乎着,不信你試試?”

說着,他就傾身湊了過來,崔洛擡手就摁在他胸口,“不,我只是覺得早起穿衣太過繁瑣,昨夜睡的遲,便裹衣而睡了。”

顧長梅覺得很可惜,他生下來就自己獨居一院,幼時還巴望着和顧長青一塊睡,但兄長卻從不依他。

顧長青雖然一直慣着顧長梅,但他這人有一禁忌,誰也不能挨近他的床榻。

曾經不乏貌美的丫鬟想着飛上枝頭當鳳凰,還沒能碰到顧長青的衣角,就被發賣了。

故此,顧長梅無論如何闖禍,只要不碰觸兄長的床榻被褥,便沒有過重的責罰。

自從接了崔洛從杭州回來,顧長梅才體會了正常的‘手足情’。他其實很想跟崔洛在被褥裏分享他私藏的書冊。他猜測,可能崔洛與他兄長一樣,睡覺時不喜旁人靠近吧。

“那好,你先穿衣,我出去與胡勇說會話。”顧長梅說着,終于起身肯走了。

崔洛苦笑。

她懼寒,外面穿了長襖,不像其他同窗,只着錦袍直裰。更有甚者,紙扇從不離身。談天闊地時,還會拿出來扇兩下子,生怕嚴冬還不夠冷似的。

不過,她身形消瘦,又是女兒家的骨架,長襖裹在身上反倒添了一股柔性。

不多時,胡勇入了寝房,連裴子信也坐在一側的方桌邊聽他調侃。

顧長梅問:“胡勇,周世懷死了,你長姐她今後又該如何?”他總是為了旁人的事操碎了心。

哪怕是從未謀面的胡家大小姐!

胡勇道:“我長姐本就不欲嫁到周家!而且衙門裏已經給了驗屍結果,是他周世懷早些日子在賭坊裏輸了銀子,才至被打。周世懷的死與我無關。家父家母已經打算讓長姐和離了。”

周世懷死了,胡家大小姐若不離開周家,那就是守一輩子活寡了。

前兩世,洛十娘便是與崔範的牌位和離的。

這事在本朝早有先例,太/祖的胞妹便是這樣擺脫了夫家。故此,民間不少人都開始效仿。

崔洛一直安靜的聽着,不曾插話,她最為好奇的是,為何朱明禮和顧長青當日會那麽巧合的出現在了勾欄院?!

朱明禮此人,她從未看懂過。

但顧長青.......他那樣潔癖之人,怎會去煙花柳巷?!他對女子似乎存了天真的排斥........

崔洛腦中突然閃現一幅古怪的畫面,随即便搖了搖頭,顧長青的私事與她無關。不過他兩世皆未娶妻,這一點很可疑啊!

似乎好奇的人不止是她,王宗耀這時也問:“胡勇,你被關押的那幾日,顧大人可曾與你說過什麽?你有沒有覺得這次脫罪的太輕易了?”

崔洛也有此疑惑。

進入北鎮府司的人,能有幾個是活着出來的?就算是活着,也不會是全須全尾。

胡家財力龐大,在官場卻無權勢。

胡勇此番毫發無損,而且周家竟沒有追究,還打算放了周小姐大歸........

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來了。周家肯定是因為某種勢力,又或者理虧在先,不敢伸張!

胡勇搖頭:“顧大人不曾與我說過什麽,不是因為你們幾位替我說項,我才脫罪的?”

胡勇覺得肯定是顧長梅與王宗耀的緣故,他才沒有被官府為難。

崔洛繼續沉默,知道太多不是好事,這是她前兩世總結出來的道理。

王宗耀也沒有接着問下去,錦衣衛的事不是普通人能多問的。

衆人安靜下來時,裴子信冷不丁的冒了一句:“你.....無事就好。”

這話當然是對胡勇說的。

胡勇挺直了腰背,清了兩聲,仿佛聽到裴子信這話,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恩,聽聞你們四人即将要代表書院參加問學大賽,我一定全力支持!”

他說的支持,自然是財力上的。

崔洛悄然莞爾,這幾個家世背景全然不同的少年,就這樣成了車笠之交了。

算是因禍得福吧。

轉眼到了月底問學大賽的期限,胡勇派了一輛可載五六人的黑漆平頭四馬拉着的馬車過來。

另有家丁護院相送,的确是氣派。

裴子信對這等富家子弟慣會的奢靡行徑并不怎麽贊同,但也只能老實的上了馬車。

顧長梅本想與幾人說笑一番,秦先生撩了袍子,也上了馬車。

氣氛一下子就僵凝了。

“不歡迎我?”秦先生挑了柳眉,問。

顧長梅,王宗耀憨笑:“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秦先生又将視線移到崔洛身上:“你呢?”

崔洛:“.......先生能來,學生自然是歡喜的。”她好像明白了為何書院學子都懼怕秦先生的原因了。她就是鬼魅一般的存在呀。

裴子信等着秦先生問到他,卻是一直沒等到。秦先生已經阖眸眼神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路上好不煎熬。

未至辰時三刻,晉江書院的諸人就抵達了東華門外,禮部有專門的官員主持大賽事宜。場面有條不紊。

東華門往西是文華殿,迤南是銮儀衛大庫,場地氣派宏偉。

京城有名望的私塾為了拉生源,多半都會參加每年一度的問學大賽。不多時,東華門外鱗次栉比的停着數量馬車。

當崔洛等人在晉江書院一列入座時,自東南門穩穩駛來一輛翠蓋珠纓的華車,随行的侍衛皆是清一色官家奴仆的斓裳。

顧長梅湊到崔洛耳邊,道:“那就是缙王的座駕!”

崔洛了然。

秦玉與缙王之間的陳年過往,晉江書院學子皆知,想來旁人也是知道的。

崔洛不由得多看了秦玉幾眼,她卻是眉眼極淡,明明是如芙蓉花的容色,偏生棄了女兒裝,而是選擇了寡淡随意的日子,可能在旁人看來,她就是個怪人,或許這才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大概年過三十了吧?這輩子就這般下去了?

不是當事人,始終不會懂當事人的心态和做法。

崔洛好奇,既然秦玉的身份暴露了,帝王也沒有治罪,那她與缙王為何就沒有結成鳳凰于飛的一對?!

秦玉的性子不太像是會被千年禮數所束縛的人。

華蓋馬車停下,當即有随從在車轅下趴下,做了人肉腳墊。

崔洛一直看着那個方向,又詫異了。

缙王叱咤沙場多年,怎會用得上腳墊?

可當車簾被人掀開,那裏面的人走下馬車時,崔洛恍惚間明白了什麽。

缙王的腳......不利于行!

許是已經在京城養尊處優多年的緣故,而立之年的缙王依舊面若冠玉,風姿出衆。單是看身形,高大挺拔,眼眸中依舊帶着大将之範的銳氣。

他眸光掃了過來,準确無誤的落在秦玉臉上。

崔洛發現,秦玉很自然的沖着缙王笑了一笑,但缙王随即又移開了視線,神色微僵。

崔洛:“.........”這其中的故事怕是比傳言還要複雜吧?

秦玉這時起身對崔洛幾人道:“你們在此等候比賽,我去去就來。”

四人心領神會,無比乖巧又默契的點頭。

去吧,去吧,秦先生,你趕緊忙你的去吧。

秦玉朝着缙王所在的亭臺而去,顧長梅兩條劍眉猛挑:“看見沒?看見沒?秦先生去私會缙王殿下了!”

王宗耀咳了幾聲:“長梅!此話等回去再說!”

顧長梅賊嘻嘻的笑了笑,止了話。

裴子信此刻略顯緊張,将懷裏的《滕文公》掏了出來,這本書已經謄抄了數遍,姜黃色書殼也已破損。

遇到有些模棱兩可的地方,他還會與崔洛商榷一番。

崔洛不知道這本書還有什麽可看的地方?他還嫌沒有抄夠!

問學大賽,除卻參賽的私塾和觀賽的夫子學子們,另有禮部官員和一些看熱鬧的人。

自古文人多雅士,賽場兩側擺放了從暖房裏搬出來的奇花,還都是一些名貴的品種,禮部的意思,是勢必要營造,高,雅,尚的派頭。朝廷的意思是不能只關注縣學,府學,國子監自是不必說,各大私塾也在關照之列。

高臺上擺有墨池金輝,魏紫,冠世墨玉,香堇、大岩桐,“醉貴妃”的牡丹等這個時令見不到的花種。

崔洛前兩世在考秀才之前是跟着老童生學制藝,之後去了縣學,沒有機會接觸到這樣的場景。

這時,王宗耀指着一人,道:“那就是許墨,麋鹿學堂的頂梁柱,來年要與子信一同考秀才!是許家嫡子,自幼文辭博敏,是咱們最大的敵手。只要打敗他,咱們書院極容易拔得頭籌。”

裴子信也仰頭朝着麋鹿學堂所在的位置看了過去。

崔洛亦然。

許墨此人,她太熟悉了,雖是文人,但後來去了大理寺,是個斷案高手,而後又任濟南府總兵,善用奇兵,深得帝寵,是個文武全才。

他現在十三四歲的模樣,還是個白面書生。

顧長梅道:“此番拔得頭籌者,有機會參加翰林雅集,許墨自然也想去!”

聽聞‘翰林雅集’四個字,裴子信眼眸中露出無比的豔羨和期盼。

大明既有先賢的經驗,又開創的雅集新模式,從京城翰林先生到各地習舉業的士子,呼朋喚友,相提相攜,好不熱鬧。

而翰林院學士是大明高層文人群體,翰林學士入閣拜相,輔佐天子,極盡人臣的榮耀。

讀書人哪一個不豔羨渴望?!

就是高門子弟也不例外。

比試尚未開始之前,承恩伯府的小厮上前遞了話:“二公子,崔少爺,大公子說了,你二人盡力即可,無需勉強。”

顧長梅道:“我大哥人呢?他也來了麽?”

崔洛:“.......”顧長青是不是覺得她和顧長梅根本就沒那個實力?什麽叫無需勉強?

顧長梅竟然沒聽出來小厮話裏的意思!

承恩伯府的小厮又道:“大公子正在陪同太子與三殿下,眼下正往這邊過來。”

崔洛聞言,更詫異了。

不過是一場問學大賽,怎麽天潢貴胄也來了?

王宗耀在她耳畔道:“皇上重視文舉,幾位殿下也有心依從聖意,此番觀賽,也不足為奇。”

崔洛輕嗯了一聲,沒有闡述任何觀點。

朝廷風向如何,不是她能掌控的,無所關注,便無所煩憂。而且,私塾怎能與朝廷的書院相提并論?

她一時想不通了。

過了辰時,有禮部官員敲響了磬鐘,問學大賽正式開始,崔洛注意到麋鹿學堂将許墨安排在了首先出場的次序。而正好麋鹿學堂與晉江書院是開場賽。

裴子信想與他一争高下,卻是被崔洛拉住:“子信!你忘了田忌賽馬的典故了?”

王宗耀正愁着如何應對敵手,聞此言,拍掌興奮道:“今以君之下驷與彼上驷,取君上驷與彼中驷,取君中驷與彼下驷!妙!咱們就這麽辦!那.......長梅你先上!”

顧長梅對崔洛的法子是極為贊成的。

但眼看着隊友紛紛提議讓他對抗麋鹿學堂最強大的對手,他心理上微微受了傷害:“......我?”是最差的?

王宗耀,崔洛,裴子信皆不約而同的沖着他點了點頭。

其實,許墨最為期待的對手是裴子信,裴子信垂髫童生的名氣在外,他一直很想結識。

卻不想看到卻是顧長梅。

許墨猛然間明白了過來,但現在退場已經來不及了,禮部的官員還在上首看着呢。

這要是賽前臨時脫逃,跟輸了比賽沒什麽區別了。

“顧長梅,怎會是你?!”明知這是對方的伎倆,許墨還是問了一句。

許家同是詩禮簪纓之族,是京城百年的朱門繡戶。許墨自幼就比顧長梅上進,兩家的長輩還因此鬧過嫌隙。

許家人笑話承恩伯不會教育子嗣。

承恩伯卻反過來嘲諷許家的孩子只會死讀書,畢竟顧家出了一個顧長青!

這才保住了承恩伯的面子,至于顧長梅.......這完全就是一個令家族頭疼的存在。

顧長梅挺直了脊背,仰起他白玉一樣的臉:“就是我!怎麽了?你到底比不比?”

許墨往晉江書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認出了王宗耀,這些世家子弟時常會遇見。但他并不認識裴子信,只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

又見崔洛與裴子信二人,一個就是從鄉野走出來的窮小子,另一個雖也瘦弱,但素淨白嫩,不像是出自貧困之戶。許墨大概知道裴子信是誰了。

這廂,禮部官員當場宣布比試開始。

不出半柱香的時辰,顧長梅毫無懸念的輸了比試,許墨臉上卻無半分喜色,當他走下比試臺時,又往裴子信的方向看了看。

王宗耀笑道:“子信,許墨---許公子怕是惦記上你了。”

裴子信一臉嫌棄的避開了王宗耀,他們這些高門子弟,閑着沒事的時候,什麽話都往外說,哪家的少爺與護衛走得近......諸如此類的荒謬之語。

崔洛‘咯咯’的笑了兩聲。她想起了許墨與裴子信,這二人将來的确是八拜之交啊!

而這時,坐在上首觀賽的幾位大人,連同朱明禮和朱明辰都笑了笑,顧長青卻是俊顏如鑄,就連視線都不曾在顧長梅身上逗留片刻。

适才,顧長梅的對答,連他這個從武的人都聽下去!

這些年為了給顧長梅找先生老師,顧長青沒少花心思,得到的卻是這麽一個結果。

朱明禮道:“晉江書院今年怎會選派了長梅出賽?”

朱明辰比朱明禮小五歲,是當今帝王的第七個兒子,乃已故的宣德皇後所出。

他笑道:“三哥難道沒看出來麽?這是晉江書院的計策,怕是後面還有招數。”

朱明禮豈會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來?面上卻是一絲詫異一閃而過:“是麽?還是太子眼光獨到,我險些就被诓騙了。”

朱明辰朗聲笑了笑,稚嫩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愁容。

同席的幾位大人當中就有禮部郎中王大人,此人正是王宗耀的祖父。他捋着八撇須髯,眯着眼睛看着場下晉江書院一列,笑容欣慰。将來真正有出息的未必就是學富五車的學子,能圓滑心機,随機應變方是大成。

問學大賽,除了晉江書院和麋鹿學堂,還有其他私塾參賽,依據賽規,一時半會也輪不到崔洛等人。

天寒地凍,崔洛多飲了幾杯熱茶,沒過多久就起身去尋方便的地方。

這種事對她而言極為麻煩,一來要避開男子,二來還要随時防備有人靠近。

順着長道離開東華門約有三四百步遠,才看見臨時所搭的席蓬,大概是專門為此問學大賽而建的。

崔洛正要按着挂牌上的指示走,就見缙王從小徑而來,他單手持傘,半邊肩頭上都落了雪,樣子一派清貴端凝。另一只手拄着拐杖,行走時,身子微傾。

他身邊竟沒有下人伺候?

崔洛正惋惜着,缙王這等奇人,怎會傷了腿!她好像記得缙王壽命不長,過不了幾年便因病而逝了。

這時,不遠處突然走來一人,崔洛一眼就認出了秦玉。

她正猶豫要不要避一避,肩頭一緊,轉眼被人拉到了牆角,緊接着就是顧長青不冷不熱的聲音道:“你偷看什麽?”

崔洛啞然:“.......我只是順路。”到底是誰隐藏在這裏的?

顧長青濃眉微蹙,仿佛高高在上,低垂眼眸看着她:“你不過是個孩子,有些事你不懂!”

崔洛:“!!!”她不懂?難道他就懂了?

顧長青今日穿着寶藍色簇新長袍,外面是銀狐皮的鶴氅,整個人少了幾分戾氣,崔洛想起來他馬上就要及冠了,很快就是個成年男子了,但他此刻已經夠成熟內斂。

見崔洛凍的通紅的一張小臉錯愕的看着他,他語氣稍微緩和,道:“這次的戰略不錯,只要晉江書院能奪冠,聚奎堂的雅集,你們四人便能去了。”

他看出來了?

崔洛佯裝憨笑,樣子無知且幼稚。

聚奎堂設在長安東門之內,是大明時期,翰林與內閣學士聚集的絕佳場所。

尤其是三月三上巳節那日,必定文人聚集。

少年們若是提前能與朝中泰鬥級別的人物結識,對他們将來科考有百利而無一害。

今日的顧長青格外好心,崔洛心裏嘀咕,面上卻謝道:“多謝表哥提點,我與長梅會盡力的。”

謝過之後,顧長青的大掌還捏在崔洛肩頭,她很苦惱,若非真的需要解決一些生理問題,她現在定是扭頭就走了。

顧長青無視崔洛的眼神控訴,側目往長道那頭看去,少頃,待缙王與秦玉皆不在小徑上時,顧長青才放開了崔洛的肩頭,好像生怕她‘不懂事’沖出去了,壞了別人的好事。

且不論秦玉與缙王到底是什麽關系,崔洛就算是撞見了二人相見,又能怎麽樣?秦玉是女兒身的事,已經滿朝皆知。男未婚女未嫁,不能相好麽?

從早晨開始又飄雪了。

崔洛沒有帶傘,顧長青亦然,二人就那樣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崔洛心虛的止了步,尚未開口,已被顧長青拉着往前走:“不想着涼,就快去快回!”

還是那副長者教訓孩子的态度。

崔洛有點同情顧長梅,他這些年是怎麽長大的?

二人到了地方,崔洛更心虛了:“表哥,你先。”她面不顯色,臉上完全是對顧長青的敬重。

顧長青臉色沉靜,眼皮子擡也沒擡,已經将她推了進去。

這果然是一間臨時所搭的木屋,裏面很幹淨,幾只桐油木桶尚未被人用過。

顧長青覺得外頭雪太大,這小子沒有必要在外面等,又見崔洛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受了寒定會耽擱學業。

而且,內室也不止一個方便的位置。

崔洛眼看着顧長青将長劍挂在銅鈎上,又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轉過身面對着木桶,背影依舊挺拔如松。

木屋內還點了檀香,她心情難以言表,默了默,準備先離開片刻。

顧長青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墨跡什麽!”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

崔洛:“..........”

顧長青是個極為喜潔之人,但之前與承恩伯在外守邊時,什麽苦沒吃過?崔洛又是‘男子’,二人一同‘方便’也沒什麽不妥。

顧長青沒聽到回應,待他結束後,崔洛早就不見了影子。

顧長青濃眉又蹙,這些年,顧長梅雖不服從管教,但他好歹一眼就能看出顧長梅的心思。

崔洛卻不一樣,他似乎并不能了解她。

他本不将崔洛當作表親,可兩家的關系擺在那裏,總歸要比陌生人好些。

顧長青心道:這小子又幹什麽去了?這等事,也值得他臊?

他一踏出來,就看見崔洛仰着頭,雙眸無神的看着落下的白雪,樣子有些呆。

“進去吧!我先走了。”難不成是因為他在的緣故,崔洛真不好意思?

罷了,随他去吧。

顧長青大步而去,崔洛吐了口氣,呼出的白霧迷糊了她的視線,感覺心甚累。

雪越下越厚。

身後是兩排清淺不一的腳印,大小同樣不一致。

缙王終于耐不住,止了步,轉身看着滿頭皆落了雪的秦玉,她頭發,長而濃密,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雪,将膚色也襯的月光白了,缙王胸口一抽:“你瘋了?”

秦玉不怒反笑:“王爺,這話是什麽意思?末将聽不懂。”她還是多年前的稱呼。他是她的上峰,她是他的下屬。

缙王是個冷心睥睨天下之人,心頭那一星半點的溫軟都統統給了一個人。

他是個天生的行動派,言語不過是累贅。

然,此刻只是站在那裏,獨自撐着傘,雙眸裏是無意識間流露的柔情似水,半晌,他淡淡道:“回去吧,別再跟着我了。”

秦玉又笑,明眸還是曾今的樣子,從未變過。

缙王從來都沒見過像她這樣的人,就算天塌下來,她依舊能笑着面對,生活依舊。

秦玉笑着反駁他,道:“我鬧了?王爺若不是想見我,又怎會獨自一人出來?別告訴我,你碰巧路過?正好,我也想你了。”

她總是如此直接了當。

缙王失語。

這是他的好軍師啊,替他出謀劃策,打了多少勝仗,他還想過給她找一個京城大家閨秀為妻,讓她享受半生榮華。

可到後來,這竟是一個笑話。

二人僵持片刻,秦玉看着缙王淺笑不語。她呼出的白氣氤氲了那雙讓他入了迷障的眸子。

良久,缙王伸手将傘撐了過來,秦玉卻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不必了,多好的雪啊,片刻便能白頭了。”

白頭.......

她還想着能一路白頭麽?

缙王腮幫鼓動,轉身要走,秦玉依舊跟在他身後,不聲不響,只是亦步亦趨的,無比安靜的跟着。像極了當年在邊關的時候,西北風呼嘯,他和她走在芒草叢生的荒地,飲着酒,笑談風聲。只是現在......缙王再也不笑了。

秦玉還是很高興今日能見到他,她以為他不會來的。

哪怕只是這樣,也算是與他白頭一場了。

因為謄抄了《滕文公》數十遍的緣故,王宗耀也十分順利的擊敗了對手,崔洛與裴子信自然也是。

晉江書院拔得頭籌之後,崔洛不由得又想起了秦先生。

總感覺這一次的謄抄都是她計劃好的,而其餘學子不過是順帶也懲戒了一番。

從比試開始,一直到結束,她都不曾看到秦先生,缙王後來卻在高臺上出現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

因為雪勢的緣故,大賽一結束,現場就匆匆散開了。

裴子信想回書院,但幾人是同乘一輛馬車來的,秦先生沒有露面,幾人也不好先做決定。

等了好些時候,才有一小厮打扮的男子上前,并告之幾人,說是秦玉身子不利,已經先回書院了。

幾人面面相觑,打算離開東華門之時,許墨朝着這邊大步而來。

“幾位請留步!”許墨開口就道,好像因為輸了比試,心頭窩火。

顧長梅先站出來,玉臉帶着一抹嘲諷:“許公子,怎麽?輸的不甘心?”

這家夥鮮少會給人留面子,雖然表面大大咧咧,有時候說出來的話太過直接,能把人給氣死。

崔洛很疑惑,顧長青那樣的人,怎麽就把顧長梅養成這樣了?

許墨氣的鼻孔放大,目光在四人臉上掃視了一圈,他先是對裴子信道:“你就是裴子信?我要與你再比!”這之後,他又看了一眼崔洛。

他本不把崔洛放在眼裏,但适才的比試卻讓他眼前一亮。崔洛的答題思路十分明了清晰,毫無贅言,一看就是功底頗深,“還有你!你叫崔洛是吧?”

很明顯,崔洛與裴子信被許墨加入了‘假想敵’的範圍內了。

裴子信興致/勃勃,他正愁着無人一比高下,崔洛卻不想出任何風頭。

這時,顧長青又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他站在崔洛身後,道:“你們幾人過來,太子和三殿下要見你們。”

本朝一開始重武輕文,這些年太平下來,科舉愈發受重視,朝廷更是大力集聚各地人才,就連農家子也開始熱衷于科考。本朝三品大員當中,就不乏出身寒門的狀元。故此,幾位皇子表面上也顯得極為關注文舉大業。

顧長青親自過來叫人,許墨自是識趣的不再糾纏。

崔洛卻知道,這是顧長青有意為之,她小聲道:“多謝表哥解圍。”

顧長青沒有答話,将手裏的油紙傘塞在她手裏,轉身而去。

傘柄上還有餘溫,桃花木制的小油傘不大不小,十分有情調。

細一聞,還有淡淡冷香拂面。

也不知道顧長青是從哪裏尋了一把傘過來,他這樣的人一般是不會用傘的。

崔洛絕對不會以為他是特意送傘來的。

幾人都在興奮當中。

王宗耀和顧長梅還算好,畢竟他二人都是出生貴族,但裴子信還是頭一次即将近距離見到天潢貴胄,此刻的心情不亞于那日見到王殷雪,激動又彷徨,生怕出半分錯,鬧了笑話。

“崔洛,你看我這個樣子可以麽?”裴子信問,讀書人格外在意自己的儀态,穿着,吃飯,坐姿......一應的‘窮’講究。

崔洛仰頭看了一眼油傘的頂端,上面還有浮動的桃花,像是用了什麽工藝畫上去了,手一轉,花影即炫。

肯定是哪位姑娘家的傘!

崔洛回過神,配合着打量了裴子信一眼:“子信無需憂心,你很好。”

将來,這人可是新帝禦前的大紅人,他穿成乞丐,誰又能說什麽?禦前失儀對他而言,根本不存在的!

新帝想要解決的人,他自己根基未穩,全靠裴青天滿朝遍地,煽風點火,制造輿論壓力。

今日不過是見三殿下和太子而已,又非真龍天子。

裴子信見崔洛淡定從容,覺得奇怪,崔家雖然還算富庶,但她也是出生小漁村,她怎就毫無惶恐?

“崔洛,你不怕?”他小聲問。

這孩子!

崔洛看着他一張尚有童稚的臉,莞爾:“怕什麽?今日不過是幾位殿下與禮部官員吃飯,我們幾個只是順帶上的,不會有人特意問你話,你只要老老實實吃飯就行。”

裴子信驀的松了口氣,旋即又問:“你怎會知道?”

她當然知道了。

朱明禮和朱明辰怎會有閑情逸致來觀賽?還只是私塾的問學比試,又非國子監,要說拉攏人才,私塾裏這些還在準備考秀才的學子怎會比得上國子監的舉人老爺們?!

他二人無非是順應帝心,表面上結伴走了這一趟。

“我猜的。”崔洛回道,這時又望了一眼東華門上方的石雕大字,已經隐約被雪覆蓋住了。

一會就要見到那些人了......比前兩世都要早。

作者有話要說: 蕭翼:誰要吃雞胸?油焖,煎炸,清炖,糖醋.......應有盡有!崔洛,不要跟繼兄客氣!

崔洛:.......

PS:關于秦玉和缙王的故事,後面會詳述。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