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暗戀

安鏡在莊園的第四天,安熠簽了一筆天津客戶的大訂單。他以為這下就可以揚眉吐氣了,為此沾沾自喜,殊不知已落入了卡恩的圈套。

滾回去。

是他從安鏡口中聽到的次數最多的一句話。

受夠了。

是他在心裏無數次想沖她吼回去的一句話。

安熠,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在莊園的第五日,安鏡接到管家老李打來的電話:“爺,工廠有急事找你,關于那批機器的事。”

“什麽情況?”

“被截了。具體的,幾位廠長才清楚。”

“讓他們等着,我馬上回。”

安鏡着急忙慌上樓,穿好外衣,找到在給小雨梳頭發紮揪揪的喻音瑕。

喻音瑕一邊弄頭發一邊問:“行色匆匆的,怎麽了?”

“廠裏有緊急情況需要我着手處理,我得趕過去。音音,你傷還沒好,回去我不放心。你就在這兒住着,喻正清不會拿你怎樣,我忙完了,有時間就過來陪你。你別急,別自己走。”

安鏡接電話時,唐韻青聽到幾句大概,把小雨叫走:“幹媽和音音阿姨有話說,跟媽咪先去吃早點。”

喻音瑕幫安鏡整理衣襟:“凡事注意安全。”

安鏡在她額頭一吻,又在唇上輕啄一口:“卡恩那邊能避則避。音音,你是我的女人。”

……

大門外。

目送安鏡的車離開,唐韻青開玩笑道:“你看她一步三回頭的,生怕我把你吃了。”

“韻青姐,您又笑話我。鏡爺是舍不得這裏逍遙惬意的日子。”相處幾天,喻音瑕也熟悉了唐韻青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的脾性,牽着小雨走回園子。

“話說得好聽,來陪我過生日,結果生日沒到她就走了。”

“韻青姐是明天生日吧?我多留一天,明天給您和小雨做一桌拿手菜和長壽面,帶着鏡爺的祝福一起為您慶賀生辰。”

“別您啊您的了。音音,鏡喜歡你,我也挺喜歡你的。你呀,還是去給她煮長壽面吧。”

“鏡爺,今年的生日還沒過嗎?”

“她出生那天,正值那年的第一場雪落。所以啊,每年的第一場雪就是她的生日。今年是她的而立之年,希望今年,她能得到她真正想要的吧。”

安鏡兒時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生日是無關緊要的日子。

母親怎麽說,她就怎麽記罷了。

喻音瑕走在前面,心上壓了一塊巨石。她知道,是喻正清和卡恩的下一步計劃落實了。

安鏡,腹背受敵。

……

安氏煙草公司二廠,一廠三廠的廠長在,二廠何廠長不在。

“鏡爺,我們找不到何廠長了。”

“什麽時候聯系不上他的?”安鏡竭力保持鎮定。

“昨天下班前,他電話告訴我們,說新機器這兩天就到,今天會有人來收購舊機器……”

“好幾個小廠子的人拿着合同和單據來跟我們要機器,我們想找何廠長核實,卻怎麽也聯系不上了。”

……

何廠長攜款私逃。

……

為保住安氏的信譽,安鏡同意那些人将機器拉走。

等她找上新機器供貨商,那邊卻說:“只有二臺制造機可今天送到安氏,餘下四十臺,要再等半個月。”

“高價截走那四十臺的,是英華吧?”

“安老板,他們在英國和工部局都有人,我們兩頭都得罪不起。實在抱歉,急也沒用。”

……

安鏡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很久,都說美色誤事,她也落了俗套。

音音從未提過分的要求,也從未纏着她夜夜笙歌,是她自己過于放縱私情,在汪洋中沉浮太久,才癡戀上了音音這塊浮板。

她在愛情裏,迷失了自我。可這份愛情,她不會放棄。

回了安家,給莊園那邊打電話。不是她不想去見喻音瑕,而是她需要孤注一擲脫困。

音音是她的浮板,她又何嘗不是音音的浮板呢?

“喂?”接電話的是喻音瑕。

晚飯過後,她就一直等在客廳。她希望安鏡回來第一眼就看到她,她會像尋常家庭裏的妻子那樣為她更衣,問她冷不冷餓不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鐘擺上的指針快指向十點了。她依舊在等。等不到人,那就等她的電話。

她的阿鏡,總是會無微不至地讓她安心的。

“音音?”安鏡以為接電話的會是輕煙,解釋道,“我今晚回了安家,就不去莊園了。廠裏的事比較棘手,安家離得近一些。”

“嗯,明白。你吃過晚飯了麽?別餓着。”喻音瑕從不問她生意上的事。

“吃過了。你……背上的藥,讓輕煙給你換。”

“傷口在結痂了,也不痛了,你別擔心,好好處理廠裏的事。”

“音音。”

“嗯?”

“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阿鏡。”

兩人隔着電話,同時笑了。再多的煩惱,都因對方的這一句“想你”化為了烏有。

安鏡道:“音音,幫我叫韻青來接電話。明天是她的生辰。”

“好,你等等。”喻音瑕把聽筒放到一邊,上樓敲了唐韻青的房門,“韻青姐,鏡爺電話找您。”

唐韻青剛哄好小雨睡覺,從床上下來:“她不回來了?”

喻音瑕點點頭。

唐韻青回頭看了眼小雨,道:“還沒睡熟,我怕她鬧,你幫我看着一下。”

……

“說吧,出什麽大不了的事了?”

“韻青,生日快樂。”

聽到安鏡的生日祝福,唐韻青心頭一熱,傲嬌道:“看樣子你是明天也來不了了。”

安鏡不否認:“是啊,分/身乏術。”

“需要我做什麽嗎?”

“需要你明天開開心心的過生日,等我忙完這陣子,再去跟你請罪。”

“還有呢?”

“還有就是,那天說的10萬大洋。”

“行,我拿給你。”唐韻青一口答應,“安熙長大了,安氏企業的事,讓他跟你一塊兒扛。”

電話打完,安鏡覺得家裏冷冷清清,二樓三樓均未有安熙身影。

揚聲問:“老李,安熙呢?”

老李答道:“少爺前日出了門,到今天也還沒回來。”

“明天多雇些人去找,翻遍上海也要把他給我找回來。”這是頭一次,安鏡因安熙不着家而發火,也是頭一次,因他不顧廠子而動怒。

……

唐韻青生日這天,一大早楊啓元就打了電話來,為了他在外地出差,不能陪她過生日而道歉。

臨近中午,又一通電話打進來,輕煙接了。

“夫人,傅醫生的電話。”

傅紋婧?

她打電話幹什麽?

疑問一閃而過,唐韻青才回憶起去年前年大前年,每一年自己生日這天,那個女人總會找各種理由或借口打電話來慰問,末了,再輕飄飄地對自己說一聲“生日快樂”。

今天,應該也是如此罷。

“傅醫生。”

“唐小姐,喻小姐的傷恢複得如何了?沒有出現感染或別的症狀吧?”

“沒有。”關心喻小姐的傷,怎麽不找她問?

“那便好。”

“有空嗎?”

“什麽?”傅紋婧好似沒聽清。

“傅醫生有空的話,來莊園吃頓便飯吧,過時不候。就這樣,挂了。”

喜從天降。

傅紋婧嘀咕道:“還好我今天休假,必然是有空的。”

……

最後一道菜上桌,傅紋婧一手抱着紅色玫瑰花,一手提着一大籃水果,按響了門鈴。

輕煙正和小雨在園子裏踢毽子,聽到聲音後墊腳望了望:“傅醫生?”

大門打開。

傅紋婧:“唐小姐的午飯時間過了嗎?”

輕煙:“還沒。”

“傅阿姨。”小雨跑了過來。

“小雨。”傅紋婧蹲下,“來讓傅阿姨親一下。”

“傅阿姨也是來陪媽咪過生日的嗎?”小雨聽話的湊了臉過去,被親後,又在傅紋婧臉上回親一口。

“是呀,傅阿姨第一次來陪媽咪過生日,小雨要幫傅阿姨哄媽咪開心哦。”

“傅醫生,我來拿吧。”輕煙把水果籃接走。

“嗯嗯,小雨不會惹媽咪不開心的。”小雨拉着傅紋婧空出來的手往裏走,“爸爸不在,幹媽也不來,只有音音阿姨跟阿婆在做飯。傅阿姨呢,是媽咪叫你來的麽?”

“是傅阿姨自己要來的。你音音阿姨受傷了,我順道看看。”

唐韻青雙手抱胸站在門口:“傅醫生是順道來看喻小姐,還是順道來吃飯?”

囧。

伸手不打笑臉人。

傅紋婧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唐小姐,生日快樂!”

說着,雙手捧了玫瑰花束奉上:“漂亮的花送給漂亮的壽星,年年歲歲花相似,暮暮朝朝有今時。”

唐韻青接了,三十三朵玫瑰花。

玫瑰,不是情人之間,男人送女人的花麽?

唐韻青思緒紛亂,抱着花聞了聞,遞給輕煙道:“找個花瓶養起來,別一晚上就死了。”

……

午飯,其樂融融。

飯後,傅紋婧帶小雨玩兒,看着園子裏的一棵榕樹發呆。

“傅阿姨?”

“小雨,咱們做個秋千怎麽樣?”

“好呀好呀!”小雨拍掌又停下,“會不會很危險?”

“不會,小雨過完今年就六歲了,是個小大人了。玩兒的時候當心些,讓媽咪或者輕煙陪着就好。”

“傅阿姨,那我們快點嘛。快,快,我們一起做,我去叫媽咪她們也來幫忙。”

……

自己誇下的海口,自己搞定。傅紋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磨木板,最終還是在保镖的幫助下才爬上樹綁好了繩子。

“唐小姐,我厲害吧?”傅紋婧趴在樹幹上邀功。

“你們幾個,把□□扶穩。”

見唐韻青不答自己話,只吩咐保镖做事,傅紋婧的笑僵硬在了臉上。

她尴尬禁聲,心裏嘆着氣,慢慢踩着□□爬了下來。最後一階踩空,一屁股坐在地上。

更囧。

好歹在醫院,她也是全院第一美人啊!毀了毀了。

這麽低的位置,摔不出毛病。

輕煙去扶,被她擋開,小雨去拉,她也不為所動。喻音瑕往前邁了一步,旋即又打住。

唐韻青看不過去,走到傅紋婧正前方,居高臨下看着她:“就這麽點高度,怎麽,還準備賴在地上哭鼻子要我負責嗎?”

傅紋婧仰頭,鼓着腮幫子:“嗯,你負責。”

“你看你像什麽樣子,起來。”

“你拉我。”傅紋婧朝前伸直右胳膊,“忙活兩小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拉一下不行?”

輕煙表示沒眼看。

傅醫生啊!大美女啊!往常都是義正詞嚴的做派,今天是抽了什麽瘋?

喻音瑕掩唇而笑,助攻道:“韻青姐,傅醫生的褲子該髒了,有損形象。她同你身形差不多的,你帶她進屋換一條吧。”

唐韻青伸了手,傅紋婧趕緊抓住:“輕煙,好好陪着小雨。”

言外之意就是,她和唐小姐要進屋換褲子。

……

喻音瑕回屋拿了書坐在陽臺翻閱,約莫二十多分鐘後,傅紋婧敲響了她未關的房門:“喻小姐。”

“褲子很合身。”喻音瑕起身相迎,淡淡道。

傅紋婧關上房門:“方才多謝喻小姐出言化解尴尬。我來看看你的傷口。”

喻音瑕走到床邊,脫了外套,背對傅紋婧解開裏衣的扣子,拉開挂在胳膊上,讓她得以看到傷口所在處。

藥箱是家裏備用的,傅紋婧揭開紗布:“比我預計的愈合時間長了些。”

“是我不小心撞了牆,裂開過一次。”

“難怪。”

“傅醫生今年二十三歲吧,父母不着急你的婚事麽?”

“我家裏,還算民主。”

“你喜歡的人,”喻音瑕停頓了幾秒,“過得很幸福。”

傅紋婧不淡定了,換紗布的手抖了一下,繼續手上的動作:“喻小姐說的什麽,我不是很懂。”

等背上再無動作,喻音瑕拉上衣服,微笑着轉向傅紋婧:“你眼裏的星光,只為她一人閃爍。不說出來也好,那樣,就能平平淡淡地陪她久一些。”

……

傅紋婧是擁有醫學文憑的文化人。二十一歲大學畢業,進醫院實習的第一年就認識了唐韻青。到今年,是認識她的第三年。

也是,暗戀她的第三年。

她以為自己将不可告人的情愫隐藏得滴水不漏,卻在這一年,敗給了喻音瑕。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對唐韻青VS傅紋婧這條線感興趣麽?

有興趣的話,我就考慮寫寫番外。

若有什麽想說的想問的想交流的@魚不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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