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桑泱會懷疑車禍有問題, 是因為第一個時空她的死亡和第二個時空柏舟的死都和這場車禍有着直接或間接的問題。

她把一個普通公民能查到的相關信息都查了,結果連源頭都有可能是錯的。

“要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很容易,只要和他的同事旁敲側擊一下, 就知道了。”桑泱緩緩地道。

要确定方晟是不是說謊沒什麽難的,難的是,如果方晟沒有撒謊, 那麽關于那場車禍的一切痕跡都因為時光回溯消失了,她們想查也沒處查了。

桑泱與柏舟對視一眼, 都發現了這個最棘手的地方。

她們沒有再讨論, 因為已經讨論不出有用的東西了。

回到家,豌豆幾乎要把門都撓破了,它餓得嗷嗷叫。

柏舟拍拍它的腦袋, 給它喂了吃的, 然後望向桑泱:“你先去洗澡吧, 我帶豌豆出去遛一會兒。”

柴犬是非常有主見非常叛逆的犬種,貼心時讓人感動,拆家時毫不手軟, 得給它足夠的運動量才行。

桑泱上了樓, 她拿出手機, 看了下同城新聞,沒有車禍的消息。

從八點開始, 她每隔幾分鐘就會注意一下新聞推送, 生怕即便她們做到這樣的地步, 車禍還是發生。

如果是那樣, 恐怕只有命運不可更改這一個說法能解釋了。

幸好沒有, 幸好她們成功了。

桑泱洗完澡, 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柏舟才回來, 她一上樓,就迅速去浴室将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然後鑽進被窩裏躺平了,眨了眼睛,看還沒躺下的桑泱。

看了半分鐘,她伸手拉了拉桑泱手肘上的衣服:“不要看手機了,看看我吧。”

桑泱原本在回複一些剛才沒來得及回複的消息,聽她這麽說,就把手機放下了,低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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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柏舟還能冷靜地和她對視,但幾秒後她就憋不住笑意了,雙手抓着被子的邊緣,把被子往上拉,只露出一雙漾着笑意的眼睛。

桑泱便也躺了下來,和她面對面的側躺着。

柏舟伸手撫摸她的眉心:“你還在擔心嗎?”

當然是會擔心的。桑泱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

柏舟目光溫順得像只小羔羊,想了會兒,才開口說道:“不要擔心了,我覺得,我們已經很棒了,至少我們阻止了一場車禍,救了好多人的生命。”

她說得很對,桑泱一直揪得緊緊的心得以有片刻喘息。

但與此同時,她又發現了現在的柏舟和上一個空間的柏舟的差別。

經過三年死別的柏舟根本無暇去管車禍發不發生,她只想看好桑泱,只希望桑泱平安,至于其他人,也許她也考慮過,卻也顧不上了。

桑泱于是更加珍惜現在的柏舟的心軟與善良。

柏舟突然壓住她的雙肩,翻了個身,壓到了桑泱身上。

她遮住了半邊燈光,将桑泱的面容籠罩在陰影裏,她們柔軟的身體貼在一起,柏舟吻了吻她的下巴,細軟的頭發蹭到桑泱的鼻尖,桑泱的雙手往下移,抱着柏舟的肩。

柏舟的思維比較擴散,當她的吻移到桑泱的頸上,桑泱呼吸逐漸加重時,她突然問:“你還記得今年什麽時候下第一場雪嗎?”

桑泱跟她的視線對視上,回憶了好一會兒,才從各種記憶點的聯想裏搜尋到答案:“十二月十三日,還有将近半個月。”

“比往年要早哦。”柏舟思索着道,她又問,“雪大嗎?”

“積得很厚,過了兩三天才化掉。”桑泱順着她的話語回憶起來,不過再怎麽努力回憶對那場雪的記憶都仿佛浮光掠影。

“太好了,我想堆雪人,我們到時候帶豌豆去空曠一些的地方玩吧。”柏舟瞬間來了興致。

她一向都挺喜歡雪的,每回一下雪,都會跑出去玩很久,今年有了豌豆,大概更不想回家了。桑泱想象了一下柏舟穿得厚厚的衣服,戴着帽子和手臺,與豌豆一起在雪地裏奔跑的樣子,便也跟着期待起那場雪來。

“還有一星期後,我們要去旅行的。”柏舟又說。

桑泱怔了一下,柏舟皺眉道:“你是不是忘記掉了?”

還真是忘了這件事,桑泱笑容無奈。

“那你現在不能忘了!我們期待了好久的。”柏舟吻着她的脖子,輕輕地舔了一下。

桑泱倒吸了口冷氣,身體微微繃緊。

“不會忘了。”她的聲音沙啞。

柏舟一路親吻,含住她的耳垂,慢慢地□□,聲音有些含糊:“我們還有很多要一起做的事,一定可以一起去到未來的……”

桑泱答應着,将手從柏舟衣服下擺探入進去。

這個原以為會失眠的夜晚,卻因彼此體溫的慰藉意外地變得靜谧溫暖,淩晨的寒意被阻擋在房子外。

沒有車禍,沒有救治,更沒有那泛着森冷寒意的利刃。

沒有人傷亡,所有在那場車禍裏喪生的人們都能夠回家與家人團聚。

桑泱睡了十分香甜的一覺,等她睜開眼睛,天亮透了,又是一個晴朗的秋日。

她們安全地度過了第一天,沒有發生任何危險的事。

這是一件振奮人心的事,至少她們跨出了穩穩的第一步。

這天,柏舟去向方晟的同事們打聽了,她問了好幾個人,說法和方晟講的沒多大出入,同事們基本都覺得方晟是個認真負責的好人,雖然家庭比較拮據,但對工作卻是一絲不茍,從不敷衍。

桑泱去了醫院。

晚上回來時,她們兩個一起去遛狗,在路上讨論着。

桑泱回憶了一番,她想起來,方晟疲勞駕駛這件事,不是從官方通告裏知道的,是在記者采訪方晟的妻子時講的,而妻子并沒有糾正,而是默認了記者的說法,并營造出方晟工作勞碌,四處奔波,為家庭和子女艱辛得像一頭從未停下來休息過的牛。

再然後就是那位當法醫的同學。

她把這些告訴柏舟。

“會不會是記者采訪稿準備得不嚴謹,而方晟的妻子想要引起公衆同情,所以幹脆就順着記者講了,就當都是生活所迫,否則肯定很多人罵他們家的,別的死者傷者也許還會向他們家要求道義賠償。她這麽說,既顯得方晟可憐勞碌,又說明了他們家窮,賠不起錢,讓有這樣念頭的人趕緊打消。”柏舟這般分析着。

她說得有道理,也都講得通,但究竟是不是,也無從印證。

至于那位同學,她們讨論了一會兒,覺得她講的多半也是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如果是确切信息,是驗屍驗出來的,警方在通告時沒道理不講。

和前者一樣,這也只是一個得不到印證的猜測。

但不論怎麽說,第二天也安全地度過了。

第三天,柏舟畫展的最後一天,她去畫展上待了一天,桑泱則照常上班,不過晚上加了會兒班,到家時已經要十一點了。

柏舟等她等得犯困,躺在客廳的沙發裏睡着了,她不知睡了多久,沒有開燈,電視倒是開着,畫面的光映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

今天有些降溫,她身上蓋了塊毯子,毯子一半在她身上,一半垂到地上,豌豆鑽到毯子底下,也和柏舟一樣熟睡。

桑泱回來時,豌豆先醒的,它睜開眼睛,一骨碌地爬起來,朝着桑泱走過來,桑泱彎身摸了摸它,豌豆開心地露出柴犬笑。

然後柏舟也醒了,她坐起來,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睛,桑泱坐到她身邊,從背後抱住她。

第三天,她們也安全地度過了。

接下來是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都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生活恢複到平靜的按部就班中,平靜到甚至令人懷疑起,之前上一個空間發生的事是否是真實存在。

但那幅畫還在,它是從上個空間帶來的,它的存在證明着一切都是真實的,而非臆想的虛幻。

柏舟拿着畫研究了好幾天,都沒發現這畫有什麽玄機。

她問了桑泱,這幅畫要怎麽使用,桑泱回答她了,然後柏舟便發散了思維。

“它是固定讓人回到11月29日那一天的嗎?”

“現在看,是這樣的。”桑泱回答。

“那你回來以後,上個時空還存在嗎?”柏舟又問。

桑泱想了許久,才說出自己的推測:“不在了吧,每次時光回溯都是回到最初的時間線上的,原來那個時空自然也就消失了。”

柏舟聽着,她點了點頭,将畫框拿在手裏,又凝視了一會兒,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她望向桑泱:“你是怎麽确定,你看到的那個柏舟是時光回溯的起始?說不定在第一個時空裏的你是從未來回去的,但就像我第一次回溯時光時隐瞞了這件事,那個你,也選擇了隐瞞。我們現在的不是第三個時空,而是第n個。”

她這麽一說,使得桑泱一陣毛骨悚然,她将畫從柏舟手中取出,鎖進了櫃子裏,然後望着她,道:“不許你再看這幅畫了。”

她看多了,想得也越來越多。

至于她剛剛提出的這個猜想,也是得不到印證的。

而這一整個星期,她們都安然無恙,連旅行也順順當當的,她們終于一起去了那家甜品店,也一起拍了許許多多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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