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門一打開, 豌豆就興奮地沖了出來。

“你們回來了,豆豆聽見聲音就往門口跑了。”桑媽媽跟在豌豆身後迎出來,見柏舟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 趕緊接過來,口中不停念叨着, “又買這麽多東西,早說了家裏什麽都有, 什麽都不缺。”

豌豆熱情地不斷往桑泱身上撲,三人進了屋子, 桑泱一邊安撫豌豆, 一邊說:“旅行時買的, 都是些小東西。”

桑媽媽去把東西都放了起來,又把家裏的吃的全搬出來,擺到兩個孩子面前,不斷招呼她們吃。

柏舟正在推豌豆的腦袋。

豌豆吐着舌頭, 親親熱熱地非要往她們身上蹭,仿佛幾天不見, 多麽的想念。

“豆豆可想你們了。”桑媽媽說道, “每天都在門邊等着, 就等你們來接它回去。”

她們去旅行,不好帶着豌豆一起, 只好把它送到了桑泱的父母家。

柏舟險些就信了, 要不是看到了客廳地上那幾個被啃得亂七八糟的玩具, 還有豌豆身上明顯胖了不少的肉肉。

“爸呢?又出去了?”桑泱和媽媽閑聊着。

“去老周家了, 說是借什麽書, 晚上會回來的。你們在家裏吃飯再走吧, 媽媽給你們做甲魚湯, 好好補補,我看小舟又瘦了。”桑媽媽講着講着就唠叨起來,拉着柏舟的手左看右看,怎麽看都覺得她瘦了。

柏舟一聽,就皺起眉來,向桑媽媽輕輕地抱怨:“我沒有瘦,我胖了好多,泱泱買了好多東西給我吃,肚子上都有小肚腩了。”

她一邊說,一面隔着衣服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向桑媽媽展示她所言非虛。

“哪有。”桑媽媽伸手捏了捏,只捏到衣服,更加不滿了,加倍地唠叨起來,還提高聲音,增強了不少氣勢。

柏舟被說得只好點頭,到最後甚至動搖起來,等桑媽媽去準備晚飯時,悄悄地小聲問桑泱:“我真的瘦了嗎?”

桑泱忍了笑,認真地點頭:“是啊,讓你不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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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別的城市旅行,五花八門的食物就格外勾引食欲,這幾天柏舟一路地品嘗各種小吃,就沒碰過幾頓正餐。

聽桑泱也這麽說,柏舟便更加遲疑了,晚餐時很給面子,多盛了一碗米飯,把桑媽媽高興得眉開眼笑。

等她們晚上回到家,柏舟長長地籲了口氣,和同樣興奮的豌豆在家裏玩鬧起來。

桑泱去廚房把從家裏帶來的食物放起來,又把冰箱裏放壞的食物處理了,裏裏外外收拾了一下,剛收拾完,就見柏舟和豌豆一起把客廳又弄亂了,她不得不無奈地叫她:“小舟。”

一人一狗一起停了下來,目光一致地看向桑泱。

“去洗漱了。”桑泱面上有了笑意。

豌豆“汪”了一聲,柏舟拍拍它的腦袋,乖乖上了樓。

房子真是特別能體現人氣,只離開了幾天,剛推開家門時,就有種冷清感,不過被柏舟和豌豆這麽上蹿下跳地玩鬧了一會兒,那點冷清頃刻間就被驅散得幹幹淨淨,一人一狗就營造出了沸反盈天的熱鬧來。

桑泱把地上的繩結玩具撿起來,壞掉的扔進垃圾桶,好的放進紙盒裏,然後又去了畫室。

旅行時,柏舟接了個大項目,明天就要開始工作了,而她明天也要回去上班。

桑泱整理了畫室,将空了的顏料處理了,補上新的,又檢查了畫紙夠不夠用。

整理到那張墨綠色的沙發邊時,她動作頓了頓,竟然有些恍惚。

已經是第十一天,什麽異常都沒有,生活徹徹底底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媽媽唠唠叨叨地抱怨小舟又瘦了。

豌豆跑上跑下地玩鬧。

小舟也不再愁眉不展,會開心地笑,會低聲地苦惱自己到底有沒有發胖,會一邊嫌棄豌豆一邊又和它歡騰地玩。

這些都使得她一度産生一種那些發生在另一個時空的事會不會只是一個可怕的噩夢,會不會只是她臆想出來的錯覺。

尤其是出門旅行了一趟,回來後這種割裂感更加強烈。

桑泱在墨綠色的沙發上坐下,輕輕撫摸扶手,柔軟的布料在她手心滑過,有些癢,桑泱想起另一個時空的柏舟,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個夜晚從緊張不安到放松微笑,還有她緊緊抱着她的力道。

桑泱的手緩緩收攏,心中漸漸漫上不安。

仿佛被什麽在暗處緊緊盯着一般,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突然而來的危險吞沒。

桑泱關上畫室的門,豌豆趴在自己窩裏睡覺,聽到動靜,擡頭看了一眼,看到是她,又趴了回去,身後尾巴緩緩搖動了兩下,算是打了招呼。

桑泱上了樓,柏舟已經洗漱完了,還把床單換上了幹淨的,她坐在床上,看一本旅行時買的畫集,看到桑泱上來,笑着擡頭催促她:“快點睡覺了。”

她的笑容裏沒有一絲陰霾,無憂無慮的樣子,仿佛和桑泱一起睡覺就是最要緊的大事。

桑泱本來想和她商量一下自己的擔憂的,此時又不由自主地按捺了下去,毫無蹤跡的事,即便商量也商量不出什麽結果來,何必讓小舟跟着擔心。

她應了聲“好”,就去了浴室。

等她出來,柏舟已經把被窩都捂暖和了,桑泱一躺下去,她就丢下畫集,關了燈,将桑泱抱進懷裏,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然後才輕輕地問:“還有五天嗎”

她問得沒頭沒腦的,桑泱又心事重重,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下雪。”

桑泱恍然:“是 ,還有五天。”她笑了笑,轉過身,和柏舟面對面,就着窗外一點微弱的光,摸了摸她的臉,溫聲說道:“那天要上班,不能陪你玩雪,不過很快會下第二場,第二場下得更厚,到時候我們帶豌豆去郊外玩,好不好?”

柏舟很喜歡雪,她們前陣子就商量過要怎麽過雪天了,但是此時聽到桑泱的安排,她卻未見得多歡喜,而是皺緊了眉:“我會每天送你上班的,晚上也會去接你。”

桑泱怔了一下,柏舟輕輕嘆了口氣:“要是能一直看住你就好了。”

桑泱明白過來,原來小舟和她一樣,也在擔憂未知的危險,只是她們都沒有說出來而已。

柏舟說完後,她們又同時安靜了下來,因為看着住對方也沒用,比如突如其來的車禍,比如毫無防備的醫鬧,都是預料之外的事,連防備都不知該從何防備。

最後還是桑泱先笑了,摸了摸她的頭,說:“睡覺吧,晚安。”

她在畫室裏想那些事的時候,其實有些孤獨,因為那些事情,她親身經歷,但柏舟沒有,所以,也許柏舟沒法體會她的提心吊膽。

這時發覺原來她也時刻挂念着這件事,那種孤獨感便蕩然無存了。

不管怎麽說,又安全地度過了一天。

之後每天,柏舟都會接送桑泱上下班,晚上在醫院的停車場接到桑泱時,她都會問有沒有發生反常的事,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她會長長地松一口氣,然後帶桑泱回家。

桑泱發現了,柏舟很憂慮,但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好好地生活工作,畫室裏彌漫着顏料的氣味,畫筆又丢得到處都是,她每天都會做好晚飯接桑泱回家。

晚飯往往非常豐盛,顯然是精心準備的。

有時候她忙晚了,忘了做飯的時間,接回桑泱後,桑泱還能看到她系着圍裙在廚房裏一邊手忙腳亂地将食材放進鍋裏,一邊還不忘歉然地跟她說:“我忙忘了,你先吃點別的墊墊肚子,這邊很快就好了。”

晚飯後她們會帶着豌豆出門散步,那是柏舟熱情最高漲的時候,她會帶上玩具,和豌豆在草坪上玩,有時也和桑泱坐在路邊,看看天空中寥寥無幾的幾顆星。

她喜歡河流,喜歡山川,熱愛星空,熱愛清風與明月,仰望夜空時常常入迷。桑泱望向她專注的側臉,她産生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走在一條布滿了暗無天日的道路上,路上有許多陷阱,陷阱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陷阱也許就在她面前,又也許在很遠的地方,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踏入到陷阱裏摔得粉身碎骨,她本該感到害怕,但柏舟像一只小小的螢火蟲。

明明那樣弱小,一樣在黑暗裏毫無辦法,卻努力地發出光芒,溫暖她,替她照亮身前的路,毫不猶豫地跟随她,即便是有去無回的深淵,她都會毫無怨言地陪她去。

一只暖暖的手貼上了她的臉頰,柏舟不知什麽時候不再看夜空了,而是專注地凝視她。

“你臉好冷哦。”她輕聲說道,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桑泱圍上,“下次我自己來遛豌豆就好了,你不要跟着出來了。”

圍巾一摘下來,她的脖子就空落落的灌進了風,桑泱忙要還給她,柏舟把領子豎起來,拉鏈拉到頂端,然後握住桑泱的手,揣進自己的口袋裏,口袋裏是暖的。

“後頭就要下雪了,我在院子裏堆一個雪人好不好?等你下班就能看到。”柏舟問道,她的語氣輕快,充滿了期待。

桑泱知道,她是想在這樣壓抑的生活裏,盡自己所能地讓她能過得快樂點。

她點了點頭,也跟着笑了笑:“好。”

不過沒等到下雪,一場聚會倒是先來了。

入了冬,醫院也格外忙碌,到處都是得了流感的病人,姜苑被這樣的氛圍弄得要窒息,嚷嚷着再沒有娛樂活動,她就要郁悶死了。

其他人也這麽認為,于是一拍即合,第二天就臨時組了頓聚餐。

他們聚餐的習慣是從大學就開始的,畢業後,大部分同學都留在了本市,于是每年都保持着一兩次的頻率,感情一直維系得不錯。

地點還是定在醫學院附近的一家酒樓,那麽多年了,酒樓翻新過幾次 ,菜品的味道卻從沒變過,實惠又好吃。

因為姜苑想看狗,桑泱和酒樓的老板聯系過,确定允許帶寵物,便給豌豆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圍上圍巾,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帶它一起去。

她們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快得差不多了。

包間裏開了很足的暖氣,大家都把帽子圍巾摘了下來。

豌豆一進去,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它有些無所适從地藏到了桑泱身後。

柏舟去把她們的圍巾放起來了,回來就聽見姜苑蹲在地上,一邊拍手逗豌豆過去,一邊說:“怎麽和你們家小舟一樣,又腼腆又怕生,害怕了就往你身後躲。”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柏舟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坐到桑泱的身邊。

“上菜吧。”一個同學對進來的服務員比劃了一下。

姜苑摸了豌豆兩把,表示手感很好,她也考慮養只寵物,問柏舟養狗要注意些什麽。

柏舟詳細地跟她講了要怎麽喂食,怎麽培養好的習慣,怎麽訓練一些簡單的口令,周圍的同學不少也有想養寵物的,都被她吸引轉頭聽她講。

桑泱倒了兩杯熱水,一杯自己貼着手心,一杯放到她手邊,和其他人一樣,聽她認真細致地講述。

就像姜苑說的那樣,小舟第一次跟她一起來參加聚會的時候,腼腆又怕生,她走開一會兒,小舟就會到處找她,惹得姜苑總調侃她,說她一找不到姐姐就着急。

而現在她和大家都熟悉了,能夠完全地融入,像現在這樣興致勃勃地講着感興趣的事。

“太麻煩了,這得花多少工夫。”一個男生聽得連連搖頭。

另一個人也贊同他:“哪有時間養那麽細致,不如養貓好了,貓就輕松得多了。”

“不不不,還是狗狗可愛。”

“貓可愛。”

講着講着,突然就變成了養貓還是養狗的争論。

柏舟還在狀況外,反應不過來的樣子,不是在說要怎麽養狗嗎?

桑泱很輕地笑了一聲,柏舟擡頭看她,桑泱伸手摸摸她的頭發。

服務員送了冷菜進來,姜苑正在看菜單,招了服務員到邊上,添了幾個菜,都是柏舟喜歡的,一起聚的次數多了,彼此的口味多少都了解,大家都會格外照顧柏舟一些。

養貓養狗的對話過去了,他們又聊起了別的,一個女生想起什麽似的,眉飛色舞地隔着好幾個人的距離喊柏舟:“忘了說了,我有個朋友是你的粉絲,托我給你帶話,說畫展辦得太棒了,她自己去了一次,後來又帶朋友去了兩回,要不是只展三天,她還能再去好幾回。”

聽她提到畫展,柏舟眼睛一亮,接話問:“是嗎?那你幫我謝謝她,需要的話,我可以給她簽名。”

氛圍一下子熱烈了起來,好幾個同學起哄,說以後不能叫小畫家了,要叫大畫家。他們都是善意的,畢竟柏舟的努力他們都看在眼裏,現在她成功了,大家都很為她高興。

“她肯定要,她還跟我抱怨,說第一天你去得太晚了,身邊還帶了個中年男人,她都沒找到機會和你搭話,不過她拍到了你的照片,也高興了很久。”那個女生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打開那張照片給柏舟看。

柏舟湊上去看,發現是從側面偷拍的她,還拍到了站在她邊上的方晟,應該是那天上午,她剛帶着方晟走進去,還沒找到人給方晟安排工作的時候。

柏舟嘆息了一聲,把手機還給她,故作深沉道:“照片沒有本人好看。”

其他人也起哄着要看,照片就被傳閱了一圈,正聊得熱火朝天時,包間的門又開了。

桑泱下意識地轉了頭,便看到周妍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立即有人發現了她,嚷嚷着要罰酒:“遲到的人要罰三杯!”

周妍脫下了圍巾,坐到許頌意邊上的那個空位上,也不多說,拿起酒杯爽快地喝了下去。

酒的度數不高,但她喝得很快,臉上很快便有了些許潮紅。

喝完,她把酒杯往桌上一頓,扶額抱怨了起來:“加班加完了,可煩死我了,都加一禮拜班了。”

大家一聽是加班,紛紛表示理解,也有八卦的,問她:“怎麽?又有案子了?”

周妍橫了那人一眼:“早上在環城河裏發現了一具屍體,泡爛了,解剖的時候……”

她還沒說完,就被衆人打斷了:“好了好了,別說了,還要不要吃飯了。”

周妍笑着聳了聳肩。

柏舟握住桑泱的手藏到桌子底下,桑泱從這個人進來開始,就有些失神。

她想起桑泱告訴過她,上一個時空一個做法醫的同學幫她鑒定了釘子上的物質是血,她還告訴她方晟疲勞駕駛。

像是有一層無形的薄膜隔開她們和其他人的歡笑,兩個人心裏都低沉下來。

桑泱回握了柏舟,對她笑了笑,示意她沒事。

那邊姜苑問道:“最近有沒有什麽有意思的案子?”

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了,熱乎乎的,房間裏暖氣也足,不看窗外搖曳的樹影,幾乎感覺不到冬天的痕跡。

他們還叫了不少酒,酒量淺的喝度數很低的清酒,酒量高的則随意,清酒放在器皿裏燙過,一杯喝下去渾身都暖融融的。

周妍思索了會兒:“最近案子還挺多的,有意思的……”她沉吟了會兒,拍了下手,“有一個。”

所有人都看向她。

真實的案件本來就容易引起人的興趣,何況還有一個有意思的前提。

“前幾天有一個被拐賣的孩子被找到了,通知她姐姐來認親,公安局裏很多人,姐姐一眼就把在人群裏的她認出來了。”周妍先抛出一句話。

姜苑興致勃勃地追問:“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就這件事,很有意思。”

大家都發出噓聲:“這有什麽有意思的,家裏人認出來不是很正常?”

周妍輕輕地說:“如果那個被拐賣的孩子丢失時才三歲,找回來時已經是二十三歲呢。”

剛剛還噓聲的人都靜了下來,想象了一下三歲和二十三歲的差異,才發覺果然還挺有意思的。

“這都能認出來,太神奇了。”有人感慨道。

“姐妹之間本來就和普通人不一樣。”許頌意不以為意地說道,“血脈相連,哪怕二十年不見,人群裏一眼認出來也沒什麽奇怪的。”

立馬就有人接話:“哦,對,我們家那邊也有個類似的事……”

話題便又轉到了親人之間的血緣有多奇妙上,柏舟和桑泱沒有類似的感悟,但聽大家頭頭是道地說起來,又覺得似乎是蠻有趣的。

周妍漫不經心地聽着,她從一開始喝了三杯酒後就沒吃什麽東西,倒是又喝了幾杯酒,許頌意在她邊上,夾了些菜到她碗裏。

“不要了,吃不下。”她搖搖頭,示意許頌意別給她添菜了,然後她就看到了乖乖待在桑泱身邊,睜大了眼睛聽衆人講越來越離譜的血緣轶事的柏舟。

“那個小孩。”周妍覺得她也挺有意思的,叫了她一聲。

她聚餐來得少,和柏舟還不是特別熟悉。

柏舟聽到有人叫她,就看了過來,見是這個法醫,她下意識地生出防備,往桑泱身邊靠了靠。

法醫笑了起來,不止她,其他注意到這一幕的人,也都充滿了笑意。

“剛還說豌豆像你腼腆又怕生,你就又躲到姐姐身後去了。”姜苑沒好氣地笑道。

柏舟沒有想躲到桑泱身後,她想要争辯,桑泱替她圓了場:“她只是有點困了。”

她這樣一說,柏舟确實感覺到了昏昏沉沉的困意,她喝了兩杯清酒,又喝了剛剛上來的糯米酒,糯米酒甜甜的,很好喝,她一口氣喝了好多。

她幹脆就靠到了桑泱肩上。

“其實你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看好。”有個同學突然說。

柏舟立即清醒了些,坐直了身,目光裏帶了些兇狠地望着那個人。桑泱趕緊摸摸她的後頸讓她不要緊張。柏舟又靠回到了她肩上。

那個同學笑着搖了搖頭。

只是他開了這麽個頭,姜苑也嘆了口氣:“我當時也勸過泱泱,柏舟才幾歲,一看就不靠譜,不要到最後交女朋友變成帶孩子。”

剛被安撫好的柏舟立即又坐直了,虎視眈眈地瞪着姜苑,姜苑讓她這警惕的樣子鬧得沒脾氣:“行了行了,我看走眼了行了吧?”

柏舟這才滿意,靠回到桑泱身上。

桑泱單手給她盛了碗湯,放到她面前,拍拍她,讓她喝點。柏舟就坐端正了,端起碗,慢慢地都喝下去,然後湊到桑泱耳邊,小聲說:“我真的好困,下次不喝那個糯米酒了。”

“過會兒回家直接睡覺。”桑泱也小聲地安撫她。

柏舟點點頭,覺得這個主意很棒。

她們說着悄悄話,依然是剛剛那個說很多人都不看好的同學,他又開了口:“不過現在,大家都很羨慕你們。”

他們說不看好的時候,柏舟還能很兇地瞪回去,可他說羨慕,柏舟倒不知該說什麽了。

她一直都知道桑泱的朋友、同學都不覺得她們合适,但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反正她喜歡的是桑泱,又不是他們,她不需要向別人證明什麽,她只需要桑泱喜歡她,也喜歡她的愛就可以了。

有個女生聽到了,驚訝地說:“你居然現在才羨慕嗎?我羨慕她們很久了,講道理,我就沒見過還有哪對比她們更合适更相愛的。”

許頌意在桌子對面看了過來。

那邊還在讨論血緣關系如何奇妙的同學聽到這邊的動靜,也紛紛加入進來。

“七年,我男朋友都換了三任了,她們還完全沒有膩的跡象,感情也太好了。”

“我去年失戀,還跟泱泱讨教過怎麽維持住這麽多年的新鮮感的。”

話題一下子就變成對她們倆的羨慕,大家都真心實意地感到不可思議,感到向往。

柏舟越發手足無措,她靠近桑泱,産生了一種她們被朋友們簇擁着,祝福着的感覺,她覺得很高興,暈乎乎地抓住桑泱的手。

桑泱也和她一樣,見她實在羞澀,就去帶開了話題。

直到聚會結束,桌上杯盤狼藉。

有人去買單,有人叫代駕,各自戴上圍巾,戴上帽子,準備離開。

柏舟的臉被房間裏的暖氣和酒意熏染得通紅,她牽着豌豆,低頭讓桑泱給她戴上圍巾,桑泱替她打了個漂亮的結,然後摸摸她的臉,接過她手裏的牽引繩,讓柏舟靠在她肩上。

“下次要注意,不能喝這麽多了。”桑泱叮囑道,但語氣并不多強烈,似乎只是一個建議,如果柏舟不願意遵守,也沒什麽關系。

柏舟半靠在她身上,乖乖地說,好。

大家一起走出包間,到大廳時,突然聽見一聲怒喝:“沒長眼睛啊?”

經過的人不免停下腳步朝那邊望過去。

只見一個身材頗為魁梧的男人用力把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推開,他邊上還站了個女人,女人大着肚子,一手抵在後腰上,拉住了男人,說:“算了算了,我沒事。”

大學生也道歉了,男人還是不依不饒地揪着他的領子,罵罵咧咧地推了他好幾把,才小心地摟着妻子離開。

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桑泱卻愣在了原地。

柏舟站在她身旁,直到他們走得沒影了,才問:“怎麽了?你認識他們嗎?”

桑泱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墜落,她望向柏舟,喃喃道:“是他……”

“誰?”柏舟脫口問道,話音剛落,她猛然意識到了那是誰,望着桑泱,艱難道,“是那個……”

醫鬧的人?

她沒有說出來,桑泱卻知道她想說什麽,肯定了她的猜測:“是他。”

那個在上個時空殺掉柏舟的人。

他們已經走出了大門,玻璃門氤氲着厚重的水汽,已經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柏舟收了回目光,淡淡地“哦”了一聲,又說:“他這麽沖動,那麽兇,确實挺容易跟人起沖突的。”

和其他人道別,回到自己車上。

遇到這個兇手,多少使她們受了影響。

在多日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下,又碰上了這些相關的人,先是周妍,然後是醫鬧者。

像一個不祥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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