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回到家, 蔫了一晚上的豌豆一下子活了過來,在地板上打滾,用實際行動告訴柏舟它不喜歡被帶出去給別人參觀。

柏舟拍拍它的腦袋, 上了樓。

雖然沒喝醉,桑泱還是擔心她明早醒來頭疼, 讓她先去洗澡,自己去廚房兌了杯蜂蜜水。

等桑泱也洗完出來, 柏舟趴在床上,吹風機丢在一邊, 玻璃杯裏的蜂蜜水還有半杯, 她的頭發還是半濕, 卻懶得再動彈。

桑泱坐到床邊,讓她過來替她把頭發吹幹。

暖烘烘的風吹得人犯困,柏舟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暖風熏得酥軟了,她趴在桑泱的腿上, 眼皮沉沉地下墜。

過了一會兒。

“好了。”桑泱說道,手指穿過她蓬松細軟的頭發揉了揉。

柏舟睜開眼睛, 長長出了口氣, 咕哝道:“好困。”

桑泱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讓她快睡覺,柏舟卻又撐起眼皮來看她, 含糊地問:“你是怎麽回答的?”

“回答什麽?”桑泱很是疑惑的樣子。

柏舟眼中的睡意漸漸地淡下去 , 看了看桑泱, 發覺了她眼中潛藏的笑意, 知道這個人又在逗她。

她只能入她的圈套:“就是那個人說的, 向你讨教怎麽維持那麽多年的新鮮感。”

“我沒回答她。”桑泱沒再逗她了, “我們的相處對她沒有參考意義, 而且,我也不喜歡和別人講我們相處的細節。”

柏舟聽到前半句,還有些失望,她以為能聽到桑泱說很動聽的話,但後半句又讓她點頭,她也不喜歡和別人談論她們的事。

她緩緩地眨了下眼,抓住桑泱的手腕,“那你告訴我吧,怎麽維持這麽多年的新鮮感的,對我很有參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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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興頭很足的樣子,困意消失得幹幹淨淨,桑泱知道,不說個明白,這個人今晚是不會睡了。

“那你讓我想想。”她靠在床頭,做思索狀。

柏舟把自己縮緊被子裏,只露出一個腦袋,仰頭等着桑泱回答,然後,等了快三分鐘,桑泱還是沒有開口。

柏舟皺眉:“有這麽難想嗎?”

桑泱點了點頭:“我們認識不到三個月的時候,你就連幼兒園時偷吃了同桌小蛋糕的事都告訴我了。”

柏舟呆滞了一下,才想起來,好像是的,她跟桑泱一認識,就把所有的事□□無巨細地都告訴了她。這麽說來,桑泱對她的了解應該是徹徹底底的了,新鮮感更是談不上了。

“完了。”她沮喪得不行,“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維系戀情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對彼此的新鮮感和好奇心——你這麽了解我,肯定一點好奇心都不剩了。”

她雖然沮喪,但又覺得她把這些話說出來以後,桑泱應該會反駁她安慰她的,但是,沒想到,桑泱卻贊同了:“是啊,确實沒什麽好奇心了,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

她還向柏舟例數起來:“我知道你早餐喜歡什麽,知道你最讨厭睡午覺,知道你愛用哪個牌子的顏料,還知道你吃東西時,習慣把好吃的留到最後。”

柏舟聽到她說沒什麽好奇心時,雙眉皺了起來,眼見就要鬧了,可是聽到後面,她又漸漸安靜了下來。

“不過我始終都很牽挂你。”桑泱用一種像空氣一樣輕的語氣說,望着柏舟的目光裏帶了幾分笑意,“上班的時候,會想小舟在做什麽,是在畫畫還是遛狗或者在偷懶,午飯時也會想小舟中午吃什麽,加班時會着急,因為你肯定在等我回家,有時在路上走,看到有趣的畫面也想拍下來分享給你看。”

柏舟用力地抱住桑泱,半點沮喪都不剩了,只覺得熨帖又溫馨,她說道:“我也時常牽挂你,一看不到你,就想你。”

她們擁抱了一會兒,桑泱拍拍她,讓她躺下去,給她蓋好被子,像是講睡前故事一樣告訴她:“上個時空,你離開我以後,過了兩三個月吧,姜苑約我去公園散步,去看看植物,聽聽人聲。我看到了一個跟你一樣頭發有點卷的小女孩,背着一塊畫板,一蹦一跳地跟在媽媽身邊,特別活潑,我趕緊拍下來,想給你看,才想起來,你已經不在了。”

柏舟聽得有些難過:“我現在在了。”

桑泱笑了笑,溫暖的手心撫摸她的額頭:“好,快睡覺吧。”

再講下去,柏舟的睡意就要徹底消失了。

柏舟聽話地閉上了眼睛,說了晚安。

桑泱吻了吻她的眼睛,轉身關了燈。

第二天果然下雪了,雪是從午後開始下的。

開始是細細碎碎地飄,像是面包糠一般,漸漸地就下大了,洋洋灑灑地揮灑下來。

等柏舟發現的時候,院子裏的草坪上已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像是落了一層柳絮般輕柔。

柏舟擱下畫筆,開心地帶着豌豆出去玩雪。

新降下的雪像一層薄薄的碎冰,捏在手裏涼涼的,脆脆的。

豌豆狗生中第二次看到雪,不過它好像已經忘記了上個冬天的事,一頭紮進雪裏,興奮地在雪中瘋狂亂跑。

柏舟關了院子門,仍由它院子裏撒歡,興沖沖地用手團了兩個小小的雪球,堆成了一個小雪人,然後喊了豌豆過來,她們仨拍了個合照,發給了桑泱。

桑泱剛做完一臺手術,将病人送回病房,正叮囑家屬注意事項,就聽到周圍傳來興奮的驚呼。

“下雪了!”

叮囑完家屬,走出病房,桑泱看到窗外雪花漫天飛舞,又大又密集。

正想着今晚就能積一層厚厚的雪了,就收到了柏舟的微信。

桑泱笑了起來,沿着窗戶走,找到一處好的視野,也給柏舟拍了張照片。

“拍得真棒!”柏舟回複得很迅速,“今天下雪,我們晚上吃火鍋吧,冰箱裏食材都有,只要熬個鍋底就好了。”

桑泱回複:“好啊。”

正想再說今天太冷了,不用來接她,肩膀被從背後拍了一下:“桑醫生!”

桑泱吓了一跳,忙回頭,就看到了陸清。

她長長松一口氣,笑着道:“幹嘛呢,吓死人。”

陸清穿着厚厚的大衣,手上還戴着手套沒摘下來,笑眯眯地往她手機裏瞧:“跟誰說話呢,那麽投入。”

“少八卦啊。”桑泱沒好氣地說了句,也就沒再急着和柏舟講。

她朝着辦公室去,陸清跟在她身旁。

桑泱職業病犯了,徑直地瞅了瞅他的氣色,問:“大雪天的來醫院,怎麽了?生病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病了,我來探望,剛從病房出來,就看到你了。”陸清大大方方地說道。

“明明前幾個月才見過。”桑泱毫不在意地說道,剛一說完,突然發覺不對。

陸清也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前幾個月哪有見過?”

桑泱笑了笑,改口道:“我記錯了。”

确實記錯了,前幾個月和柏舟一起回美院遇見陸清是上個時空的事。

這個時空的陸清不會有這段記憶。

“我就說。”陸清還是健談得很,幾年不見,一點也不見生疏,笑容挂在臉上,“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哦,還有柏舟,一起?”

他要是早來一兩分鐘,柏舟還沒提議想在家吃火鍋,桑泱大概就同意了,但現在晚了,她毫不猶豫地拒絕:“沒空,改天再約。”

陸清被拒絕了,惆悵地嘆了口氣,但臉上卻沒什麽挫敗,仍是不怎麽在意地笑着:“行,改天就改天,我現在在美院教書,約飯挺方便的。”

他們拐到住院部,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既有醫生護士,也有病人家屬,過道裏充滿了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一路上遇到不少和桑泱打招呼的同事,都好奇地看了看她身邊的陸清。

桑泱嫌他礙事,便直接趕人了:“上班忙着呢,你沒事快回家吧,過會兒積了雪,路上就不好走了。”

陸清知道他們當醫生的工作時都忙得腳不沾地,也不是真的非得跟桑泱敘舊。不過是意外遇見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高興地過來說幾句話而已。

只是見桑泱這冷漠的樣子,他仍是忍不住抱怨道:“老友重逢,你能不能熱情點?”

“明明就在一個城市裏,你要真惦記,哪裏等得到今天?”桑泱沒好氣道。

陸清也沒生氣,畢竟認識了許多年了,早就知道她冷淡的性子,突然想起什麽,關心道:“我記得你和柏舟老吵架,這兩年好點了嗎?”

桑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口中所謂的老吵架是哪年哪月的事,她不禁笑了起來:“你記性可真好,也就那一陣子的事,居然現在還……”

她說到這裏,話音突然打住,轉了頭看去,只見背後的過道裏許許多多來來往往的人,有幾個熟悉的面孔,但都忙在忙着手裏的事,沒有注意她這邊。

陸清被她突然的舉動疑惑了一下,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過道裏一切如常,便問:“怎麽了?”

桑泱仍在轉頭看身後,她很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事。”

醫院總是忙碌而混亂的,人流量大,患者一批又一批,來往的都是陌生人。桑泱趕走了陸清,才和柏舟說了,過會兒積了雪,路上肯定擁堵,她自己打車回家,不用來接了。

柏舟不肯,非來不可。

“我早點出來就好了。”她堅持道,還給桑泱發了廚房的視頻,她已經把做鍋底的牛骨湯熬下去了,砂鍋裏的清湯在沸騰,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接你回家就可以開飯了。”柏舟發過來的字裏行間都帶着歡快。

桑泱只好聽她的,她面上也有了笑意,然而笑意還未展開,她又想起剛才跟陸清說話時,仿佛被人從背後窺視的感覺。

可轉頭看去,偏偏什麽異常都沒發現。

桑泱越發凝重起來。

冬天天黑得早,剛到五點,就已經入了夜。

桑泱加了一個多小時班,直到快七點才換了衣服出來。

柏舟在停車場等了半小時了,不過她顯然不着急,還在電話裏安慰桑泱:“沒關系,骨頭湯多熬會兒會更香。”

“我怕你等得無聊。”她走出住院部的大樓,樓裏燈火通明,外邊卻黑沉沉的。

雪還在下,但比白天時小了許多,草坪上,樹木上都積了一層,步子踩在路上,雪碎的聲音細微而清脆。

“我不無聊,我很會自己打發時間的。”柏舟的聲音帶了些笑意。

桑泱也跟着笑了笑,她朝着停車場去,最多五分鐘就能走到了。

突然,她停下了步子,下午的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她感覺到背後有人在盯着她,不知是雪天太冷,還是這種被人從暗處窺視的感覺過于使人毛骨悚人,她脊背發涼,猛地回頭看去。

只見夜色中,身後空無一人,而不遠處那棟她剛走出來的大樓一排排窗戶裏的光都顯得慘白陰沉起來,不知哪一扇窗戶後,有一雙眼睛,躲在窗簾後,盯着她。

桑泱匆匆地走到停車場,柏舟已經把車開出來了。

她一上車,柏舟就看了她好幾眼,關心地問:“你怎麽了?”

桑泱的臉色很倉皇,她搖了搖頭,朝柏舟笑了笑:“沒怎麽。”

醫院門口又堵住了,不過有人指揮交通,車輛在有序地往前移動。

柏舟将保溫杯往桑泱手裏塞。

桑泱擰開來,小小地喝了一口,居然是姜茶。

柏舟熬姜茶是一絕,加了糖,但不齁,也不太辣,剛好是喝下去能讓身體暖起來的程度。桑泱吹了吹,喝下好幾口,讓身體在滋生的溫暖中放松下來。

“好點了嗎?”柏舟雙手握着方向盤。

桑泱轉頭看她,外邊的路燈、車燈映入車裏,柏舟清澈明亮眼睛在光影裏填滿關切。

桑泱點頭,想讓柏舟別擔心,就随口聊道:“我下午遇見陸清了,他問我們現在好點沒有,是不是還經常吵架。”

柏舟回憶了一下,才從記憶的某個犄角旮旯裏翻出陸清這個人。

“他啊,畫展的策劃跟我說過,說他現在回美院任教了,還說他那麽愛熱鬧的性子,有成堆的學生叽叽喳喳地圍在身邊應該挺高興的。”

她們緩緩地随車流駛出醫院,彙入到馬路上的車輛中。

雪天路滑,大家都将車開得謹慎。

“你上次還問我他有沒有可能得抑郁症。”

柏舟一聽,便冥思苦想起來:“哪次?我怎麽沒有印象了?”

桑泱一愣,才發現,相同的錯誤她一天犯了兩次。

“是我記錯了,是上個時空的事。”她歉意地解釋道。

“哦。”柏舟點頭。

她突然有些不高興,她和桑泱在一起後,所有的事都是互相傾訴,一起經歷的,而現在,桑泱多出了一段記憶,那段記憶裏沒有她。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不是桑泱自己選擇的。

她調節自己的情緒,顯得很感興趣的樣子,接着問道:“那我為什麽會問這個?”

桑泱回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出來,柏舟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

“那天你帶我去美院,我們在小禮堂遇到他了,他在那裏教書。然後出來時,你突然就問了這個。”

柏舟的注意力瞬間被帶偏了:“我們還回了美院,還去了小禮堂?”

“嗯。”

她一下子又不高興了,低聲嘟哝道:“那麽重要的地方,你都沒有和我一起回去過,她幹嘛那麽熱情,帶你去故地重游。”

“是你,那個柏舟也是你。”桑泱忍不住笑道,之前提到上一個時空,柏舟都會自覺将那個柏舟歸納為自己,現在卻在她心裏有了分歧。

她顯然很不樂意,默不作聲地專心開車。

桑泱卻覺得很有趣,有心逗她,慢條斯理地道:“你不僅帶我去了小禮堂……”她看到柏舟的耳朵豎起來了,聲音裏便添了幾分笑意,“還帶我去看了塗鴉牆。”

塗鴉牆?柏舟迅速地思索這三個字,而後,她便呆滞了,不知是羞還是惱,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有些綿軟地抱怨:“她怎麽什麽都告訴你,我一點秘密都沒有了。”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小秘密,桑泱不知道的。

是七年前,她在塗鴉牆上寫過一行字——

如果七年後,我們還在一起,我會回到這裏,我永遠都不會和她分開。

現在距離七年,還差幾個月。

另一個時空的柏舟怎麽那麽毛毛躁躁的,一點也藏不住事。

她們到家了,柏舟将車靠着院門外停下。

一下了車,桑泱就着雪白的路燈,便看到柏舟臉上的緋紅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桑泱被她可愛到了,不由自主地就牽了她的手進門。

牛骨湯的香味彌漫了整個屋子,廚房裏開着文火,還咕嘟咕嘟地煨着。

柏舟把所有的食材都洗幹淨切好裝盤了,只等接回桑泱,就能大快朵頤。

她們一起去換了輕便的衣服,然後将火鍋與食材在餐桌上擺開,只有兩個人,也擺開了熱熱鬧鬧的架勢。

豌豆聞着香味高興壞了,覺得這麽香,怎麽着都該有它一口吃的,早早地就跑到桑泱身邊坐着,把尾巴搖出了虛影。

柏舟早給它準備好了,清水煮的牛骨,沒加調料,專門給它煮了一鍋,放到了它的碗裏,讓它歡騰地啃。

桑泱把蔬菜、丸子、牛肉卷先下進了鍋裏,牛肉卷燙一燙就熟了,柏舟眼疾手快地撈起來。

“你當時怎麽了?那句話你寫得氣勢洶洶的,像是氣壞了。”桑泱将芝麻醬分到兩個碗裏,其中一個遞給柏舟。

時隔七年,許多細節桑泱都記不清了,柏舟卻記得,畢竟她這溫溫吞吞的性子,活了二十來年,發脾氣的次數屈指可數,難得一回,總是印象比較深刻的。

“那天,你放我鴿子,讓我等了一下午,我還聽到……”柏舟抿了抿唇,看了看桑泱,低聲道,“有兩個醫學院的人讨論我們的事,說沒想到你認真了,說好多都勸你,那兩個人還說,也許你也沒認真,只是跟我體驗一下,膩味了就會不要我了。”

那兩個人柏舟沒在桑泱身邊看到過,應該是別的年級或是別的系的人,那是七年前,學校裏還沒像現在這樣的包容,更加閉塞也更加保守。

但柏舟一直沒聽桑泱說過這方面的困擾,她經常和桑泱的同學見面,也沒人當着她的面嚼過舌頭,于是便以為大家都認同她們。

直到那天,聽到這樣的竊竊私語。

她在那一瞬間很憤怒,又覺得無力,因為桑泱從來沒有告訴過她,甚至連提都沒提過,她也根本不知道原來在桑泱身邊的人眼中,她只是一個拖累,只是桑泱一個尋找新鮮的消遣。

“然後你又遲到了這麽長時間,來了以後,我問你為什麽遲到,去幹什麽了,你也不肯告訴我,我一下子就生氣了,丢下你就走了,一邊走,一邊又很難過,經過那面塗鴉牆,就随便寫了一句。”

柏舟盡量用事情已經過去了,不用在意了的語氣輕快地說了一遍。

其實寫那句話的時候,一點也不随便,她在那裏醞釀了好久的,既生氣桑泱瞞着她,不告訴她,又懷疑是不是她一點也不值得依靠,所以桑泱才會選隐瞞。

她寫那行字時,想的是,她們一定會長長久久地待在一起的。

桑泱沒想到是這樣的,她語塞了好一會兒,才怔怔地問:“你一直沒有說過,你怎麽沒有把這些話告訴我 。”

柏舟把煮熟的菜都撈出來,一半放進桑泱的碟子裏,一半留給自己。

“我生氣啊,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你不想讓我擔心,那我也不想讓你擔心。”柏舟狀似随意地說道,“反正,我會堅持下去的,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不會因為一些閑言碎語就離開你。”

這個一向軟乎乎的人,還有氣性這樣大的時候。

自己偷偷地生悶氣,偷偷地下決心。

火鍋的熱氣彌漫開來,阻擋在她們中間。

愧疚在桑泱心中擴散開來,在那麽長的時間裏,她竟然完全沒有發現這些事,她一直以為柏舟和她在一起,是開開心心的,沒有聽過那些難聽的閑言碎語。

她身邊親近的朋友都勸過她,她沒生氣,只是請他們不要在柏舟面前說這個,給柏舟一點尊重。

他們也确實沒在柏舟面前聊過這些,後來見她心意堅決,也就不再勸了。

“我怕你覺得有壓力。”桑泱讷讷地說道,那些話不好聽,并不是多一個人聽,就能把傷害降低的。

“你對我沒有信心。”柏舟皺眉道。

桑泱少見地理虧,低下了頭,不敢看她,低聲地道歉:“對不起。”

熱氣氤氲,桑泱的面容有些模糊,柏舟一點也沒生氣,覺得她這樣示弱的樣子也好可愛。

“沒關系。”她輕巧地說。

她們起初各自粉飾太平,粉飾到最後,不知不覺間就真的太平了。

柏舟覺得挺好的,不過說到這個,她又好奇起來:“所以那天你做什麽去了?”

都過去七年了,應該沒什麽不能說了吧。

桑泱回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起來,她搖了搖頭:“記不起來了。”

畢竟都這麽久了,而且那段時間她和柏舟也時常矛盾口角,柏舟剛剛說的,她都沒回憶起具體的情形。

“難怪陸清只記着我們老吵架呢。”桑泱拿着筷子,低頭夾了一片牛肉。

突然,她的動作頓住了,剛剛怎麽都想不起的那段記憶,因為這句話被點醒,她擡頭看向柏舟:“我那天……是和陸清在一起。”

柏舟沒反應過來,遲緩了幾秒,才酸酸地說:“你和他這麽熟嗎?”

桑泱想起那件事就有些失神,都沒發現柏舟醋得能直接蘸餃子吃了,她很輕地嘆息,說:“那天以前只是點頭之交,那天以後才熟起來的。那天,發生了一件很悲劇,但也很古怪的事。”

柏舟聽到這裏,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筷子,專注地聽她說下去。

畢竟是那麽久以前,那天發生的許多事,桑泱都記不清了,但這件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所以這件事本身的相關細節,桑泱都大致還有印象。

那天是他們一次實踐活動的最後一天,中午就能返校,她和柏舟好幾天不見,于是就約在了下午見面。

那天還下雨,地面是濕的,但雨不算大,她走出校門,沿着學校外面的那條路去美院。

她走到十字路口,看到馬路對面有個女生,拽着一個小男孩的手,在說什麽。

那個女生看不出年紀,應該不到二十,穿得很邋遢,小男孩八九歲的樣子,細皮嫩肉的,衣着精致幹淨,他顯然很害怕,不斷地後退,想把手縮回來,但女生抓得很緊,嘴巴飛快地說話,表情很兇。

他們都沒打傘,小男孩的掙紮越來越劇烈,哭喪着臉,隐約能聽到他在喊放開。

桑泱站在馬路這邊等綠燈,看着這情形,不自覺地多留意了些,這兩個看衣着顯然不像一家人。

那個女生越來越激動,她似乎很着急,說話的語速變快了,拉扯小男孩也越來越用力。

還沒等綠燈亮,陸清從另一條跑了過來,站在他們面前。

他聲音洪亮,桑泱聽到他在說:“你們怎麽回事啊?小孩你認識這個姐姐麽?”

“不認識!”小男孩見來了人有了靠山,聲音也跟着大了,還帶着哭腔,“我不認識她,她跟我要錢,我沒錢。”

這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了,陸清立馬拉住了那個女生的手臂,語氣重了起來:“小小年紀怎麽不學好呢,我要送你去派出所!”

那女生猛烈掙紮起來,見掙紮不開,便沒再做徒勞的努力,兇狠地瞪着陸清,話語也是惡狠狠的:“要你管,你送我去了,他們也會馬上把我放出來!”

她這明知故犯還嚣張不學好的樣子給陸清氣笑了:“看來是熟手了?派出所你常去啊,就知道馬上能放出來?”

桑泱全部聽到了,已經知道全過程。

她沿着斑馬線走到對面,還沒出聲,陸清先看到了她,喊了她一聲:“桑泱,你來看看,這人敲詐勒索,怎麽辦?”

就桑泱一個人打着傘,雨也不大,她幹脆收了,免得傘邊撞到陸清。

正想說不然還是把她送到附近派出所看看,說不定還沒成年,讓警察通知家長領回去,就見那女生朝她看了過來。

她們目光對上,剛剛還嚣張自若的女生遽然色變,像是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神色極為驚恐,她再度掙紮起來,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陸清,從他手裏掙脫出來,然後轉身就跑。

“喂!”陸清驚恐的叫聲破了音。

伴随着他的聲音,響起是劇烈的碰撞聲,而後便是尖利的剎車。

那個女生倒在了血泊裏。

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分鐘,快得人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桑泱只感覺這一幕既恐怖,又荒謬,使人如墜雲霧。

“怎、怎麽回事?”陸清喃喃道。

桑泱被他的話語驚醒,忙打了電話叫救護車。

柏舟聽愣住了。

“當場死亡。”桑泱直到現在說起,也還是想不通是為什麽,“我和陸清還有那個小男孩跟去做了一下筆錄,那個路口有監控,事情經過很清楚。那個小男孩說,這個女生上來就拽住他,讓他把錢交出來,先軟磨後威逼,他身上沒錢,但女生不信,她說她想買身衣服。”

“那她的家人呢,也不知道她在那裏幹什麽嗎?”柏舟問。

“沒有家人。”桑泱回答,“我後來去問過一次進展,警察告訴我,她身上沒找到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之後也沒有家長報警孩子失蹤。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了。”

懸而未決的事總是像埋了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的地雷一般令人不安。

桑泱有點後悔說了這個,因為柏舟吃不下東西了,擰緊了眉思索着什麽。

“想不出來的。”她嘆息道。

柏舟抿了抿唇:“如果是看到你就逃跑,那你們肯定有過交集。”

“但我真的沒有印象。”桑泱那時也和柏舟一樣的想法,既然那麽怕她,怕到慌不擇路,那之前她們必然有過接觸,可任憑她想破了腦袋,都沒有任何印象。

她就像一個突然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跟這世界毫無關聯一般,警察都查不出她姓甚名誰,桑泱就更不可能探究出來了。

時間一久,她也漸漸忘了這件事。

這個女生帶來的影響便畫上了句號,之後再也沒發生過類似的事,仿佛是一次性的鞭炮,驚天動地地響了一發,之後便歸于沉寂。

柏舟興沖沖熬了好久的牛骨湯終究還是浪費了。

她們沒什麽胃口。

整頓晚飯,只有豌豆是開心的,它啃完了自己的那份骨頭,意猶未盡,還想要新的。

收拾碗餐桌後,柏舟還想和桑泱多待一會兒,但她還有些工作沒有完成,明天就要交稿的,晚上得加個班。

她去了畫室,桑泱沒打擾她,自己開了電視,随便地播着。

她不免又想起那個女生,想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過當時都想不明白的事,現在過去了七年,更是徒勞。

于是,她只花了幾分鐘去思索,便不再深想了。

外邊的雪已經停了,客廳裏很溫暖,只有電視的聲音在響。

桑泱看着屏幕上明明滅滅的光,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倒在血泊中的臉,她的脖子歪曲出怪異的弧度,已經停止了呼吸,眼睛卻睜着,一只眼球被撞壞了,滾到了一邊,血淋淋的,陰沉地盯着她,仿佛發出詭異的笑。

她打了個寒顫,一種發自內心的陰冷從脊背蔓延開來,她莫名地想起今天在醫院兩次感覺到的被人從暗處窺視的事,那種陰冷的寒意同現在一模一樣,就像是被什麽黏糊冰涼的東西粘在了皮膚上。

她突然意識到,那種窺視感是在陸清來找她時出現的。

七年前那起古怪的事件,也是在陸清在場時發生的。

這兩者間會不會有什麽聯系?

她和柏舟一直在找異常,因為時光回溯太過離奇,也因為她們都只是普通人,平時生活裏沒得罪過誰,她們只覺得眼前仿佛蒙了一層灰蒙蒙的細紗一般撲朔迷離,卻沒想過有沒有可能是人為。

那個女生死于車禍,而她在第一個時空也死于車禍,這是巧合嗎?

桑泱渾身都僵硬起來,她仿佛摸到了一些黑暗的邊緣,而那裏只是一個邊緣,便散發出陰森可怖的氣息,令人心底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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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